第三零七章 隨雲兮

那處地方還有點鼓包。

感覺有點古怪,三人相視一眼,南竹拎劍上前,深一腳淺一腳走去,突然 一聲,身形猛然下挫。

庾慶和牧傲鐵一驚,皆亮劍警惕。

「沒事。」南竹回頭擺了擺手,然後又爬了起來繼續前行,原來只是體重太重,一腳踩塌了一塊而已。

兩位師弟無語。

南竹走到冒邪氣的地方,啪,一劍拍碎了那鼓包。

砰!一聲不大的爆響,一堆邪氣爆出。

那動靜嚇的三人又再次提劍警戒,結果好像只是一團邪氣憋住了而已,一下釋放掉了也就好了。

沒了動靜,南竹伸頭往拍碎的鼓包里一看,忽「咦」了聲,歪著腦袋朝鼓包里面左看右看。

兩位師弟好奇,立馬也走了過來,湊近一瞅,才發現有一顆暗紅色的珠子和一堆雜碎混在一起,只有鵪鶉丹大小,上面布滿了流雲般的詭異黑色紋路。

「笛笛笛。」

已落在了庾慶肩頭的大頭忽又發出鏗鏘鳴叫聲。

三人迅速觀察四周,沒發現任何異常。

稍作戒備後,南竹伸手進了鼓包里去撿,結果剛撿起就渾身一哆嗦,下意識松手了,珠子又落了回去。

「怎麼了?」庾慶問,牧傲鐵也看著他。

南竹神色凝重,「好涼,凍的我直哆嗦。」

凍?這得多低的溫度才能讓一位修士這麼大反應?兩位師弟不解,感受了一下空氣中的溫度,並無任何異常,頓覺奇怪,真有老七說的那麼凍的話,這近處的溫度怎不受影響?

南竹隨後又伸手了,這次有了心理準備,小心捏住了那珠子,然卻又「咦」了聲。

兩位師弟關注著他的反應。

南竹這次將珠子輕松拿了起來,劍歸鞘,之後將那珠子撥弄在掌心觀察,「奇怪了,剛才還凍的我直哆嗦,難道是我錯覺?」

聞听此言,庾慶伸手了,想拿來看看,結果手指一觸即那珠子,手也哆嗦著縮了。

這次輪到南竹和牧傲鐵看著他。

「好像是挺冰的。」庾慶給予了肯定,然後又伸手去踫,這次踫上後,他也咦了聲,干脆將珠子拿到了自己的手中,掌心握了又握,終于體會到了南竹說的,難道剛才的冰凍感真的是錯覺?

牧傲鐵也忍不住了,上手試著去模,指尖小心翼翼觸及了,然而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又將珠子拿到了自己手中翻看,還是沒任何感覺,不由滿臉狐疑地看向兩人,有點懷疑兩人是不是在逗他。

南竹疑惑道︰「老九,你沒感覺?」

牧傲鐵︰「沒感覺這珠子有什麼問題。」

南竹和庾慶面面相覷,只有有過那感覺的人才明白彼此剛才的反應是怎麼回事。

牧傲鐵將珠子反復握在掌心感覺了一陣,又問︰「你們都感覺到了冰冷?」

庾慶回憶著沉吟著說道︰「現在想想,好像又不全是冰冷感,就是觸踫到後,突然感覺心里也跟著一涼,好像有一股陰冷觸及了魂魄。」

南竹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感覺,就是靈魂都在顫抖的感覺,感覺凍的靈魂都哆嗦了一下,等打起精神小心再去觸踫,好像又感覺不到了…」

庾慶突然抬手打住,這句話提醒了他,回應道︰「沒錯,我剛才也是打起精神小心後,就感覺不到了。」

他們兩個忽一同看向牧傲鐵,露出詢問眼神。

牧傲鐵無語,這兩個修為比他高的都被凍的直哆嗦,他哪里還能不當回事,自然是打起了精神小心去試探的。

三人眼神一陣踫撞,無聲交流後,目光又齊齊集中在了那顆鵪鶉蛋大小的暗紅色珠子上,大概明白了,不小心觸踫到的話,就有觸及人靈魂的感覺,而只要心里有了戒備準備,就不會有任何感應。

具體是不是這樣,還有待後面去做嘗試。

有件事情他們卻是現在就想知道,南竹狐疑,「這珠子是什麼玩意?看起來又不像是妖丹之類的東西。能被雲兮藏在身體里的,不會是什麼寶物吧?」他兩眼有些放光。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庾慶環顧龐然大物坍塌後的四周,「剛才的感覺不像是什麼好東西,我擔心會不會是什麼邪物!」

剛才那股觸及靈魂的陰冷感令他印象深刻……

空中,向蘭萱和蒙破依然在一前一後對天羽窮追不舍。

尤其是蒙破,陰沉著一張臉,被人摘桃子的感覺不好受。

被人從本體上硬撕下來的雲兮也好不到哪去,後背一大片的傷口還在滴著墨綠色的汁液,宛若受傷後的人滴血,臉色難看,神情虛弱,肩膀還抓在天羽的手中,苦無還手之力。

突然,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她身子一顫,臉上露出了慘笑,仰天「哈哈」大笑不止。

天羽低頭看看她,不知她發什麼瘋,又回頭看看身後追著不放的兩人,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甩開,若不是手上帶了個人,論飛行速度,他自信少有人能跟上他。

笑聲停了後,雲兮抬了一只手,抓住了扣住自己肩膀的手腕︰「你們沒資格審問我,殺了我!」

她顯然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下場,也不難猜,這些人肯定要想盡一切辦法撬開她的嘴,挖出所有的秘密。

想求死?天羽低頭看了她一眼,哼了聲,這態度便是回應,怎麼可能讓對方輕易死掉。

握住了他手腕的雲兮臉上卻漸漸浮現出驚訝,忽問道︰「你受傷了?」

天羽又低頭看她一眼,不知她胡說什麼。

雲兮臉上的訝異難消,「你有舊傷未愈?」

天羽略皺眉。

雲兮兩眼漸有神采,「你被風揚給傷了?」

天羽眉宇間閃過的神色似有觸動,終于開口了,「你胡說什麼?」

雲兮笑了,「是了,當初我躺在金棺上的時候,死之前看到了你。金棺里是我丈夫冠風揚,你一定是開棺後見到了我丈夫,然後被我丈夫給傷了,是不是?」

天羽眼角顫了顫,略眯眼,沉聲道︰「你是雲兮!你不是死了嗎?」

雲兮笑的越發開心了,「受傷後,是不是感覺體內的邪氣一直無法徹底祛除干淨,導致傷口一直無法完全愈合?」

天羽面頰漸漸緊繃,腦海中閃過了某段畫面。

金棺中,身穿鎧甲的僵尸,毫無生機,令人放松了警惕,卻驟然睜開了雙眼,一雙眼珠鮮紅,給人血汪汪的感覺,那雙眼楮能讓人做噩夢,邪氣凜然。然後那僵尸的鋒利雙爪突襲下插入了他的胸膛,爆發出的邪氣更是如風雲繚繞般襲來……

天羽努力摁下了腦海中浮現的這一幕,突然一把將雲兮給拎起,摟了她那有著大片傷口的腰,面對面沉聲道︰「說,你還知道什麼?」

雲兮搖頭,「你們這群螻蟻,在我眼里什麼都不是。我若不是不能出去,若不是動了凡心,若不是為了煉化出一個活生生的人,導致耗去了我大部分的實力,我的本體隨時可收縮變化成人,可大可小,可飛天遁地,可千變萬化,就憑你們焉能是我對手?就算你們那個什麼大聖來了,也得乖乖滾出去!一群螻蟻,沒資格審問我,更沒有資格羞辱我!」

天羽正要發怒,雲兮卻慢慢將臉貼近了他的臉旁,在他耳畔呢喃嘀咕了幾句。

天羽臉上怒容散,嘴唇漸漸繃緊,回頭看了看身後依然窮追不舍的兩人。

雲兮已是不驚不懼,不喜不悲,螓首枕在了他的肩頭,一臉的溫柔,嘴里輕輕的,柔柔的,哼唱著什麼,像是鄉謠,又像是兒歌,輕輕唱著唱著眼角就淌下了晶瑩淚花。

如絲長發不時隨風掠過天羽的面龐。

像是擁抱著她的天羽忽然抬頭,目光離開了前方,看向了天空上的雲團,也突然改變了飛行方向,身形忽劃出了一道弧線,摟著雲兮扶搖直上,沖向雲霄。

沖入雲霧的剎那,眼前風雲過,雲兮抬頭了,那一雙帶著淚花的深情雙眸與天羽雙眼對視著,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笑了,「雲兮雲兮,隨雲兮,葬于雲巔,挺好。」

天羽終于給了她一句話送別,「其實,以前我不太明白為什麼我們這些妖修都想修煉成人。」

言下之意是,我今天終于明白了。

雲兮笑了。

唰!兩人雙雙沖出了厚厚的雲層,迎接他們的是萬丈金光。

「啊…」雲兮猛然仰頭發出淒厲慘叫,也只是叫了一聲,便硬生生忍住了,沐浴在陽光下的身子在劇烈顫抖不停,在滋滋冒煙,在快速飛灰湮滅,在痛苦申吟,「風揚,我來了。」

唰唰,又有兩人雙雙沖出了雲層,除了向蘭萱和蒙破也沒別人。

見到空中情形,向蘭萱施法驚叫︰「天羽,她見不得陽光!」

天羽松開了雙手,雲兮在萬丈金光中翻滾著下落,在翻滾中變得支零破碎。

雙雙沖來的兩人著急上手去接應,然落在他們手上支零破碎的人卻毫無份量,又瞬間崩散,徹底化作了飛灰,隨風去,紛紛揚揚灑向了下方的雲巔。

撲了個空的兩人驚呆了,也停止了飛行,浮空而立,看著飛灰隨風去,有點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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