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視死如歸

作者︰唐家太公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那紫棠色面皮的漢子一棍擊碎了許胖子的腦袋之後,又恢復了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也不向雷武他們這邊看上一眼,好像完全不關心,轉身徑直走回了明玉樓的身後。

這時候那名留著八字須的文士,慢悠悠的踱了出來,冷冷的望著雷武他們,幽幽的說道︰「下一個輪到誰了?」

雷武身形一動,正要自己走出去,這時他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看來,也該輪到我了。」

大家一看,卻是平時挑著一副擔子在鎮上賣散酒的鄧伯。

鄧伯已經六十開外的年紀了,加上對面又全都是江南明家的頂尖高手,雷武有些于心不忍,開口說道︰「鄧伯,你……」

鄧伯擺了擺手,打斷了他說道︰「我們大家都是受過雷爺的恩惠,才能再度為人,這條命早已賣給了人家,不是自己的了,何必顧惜?」

「再說張老二、王麻子、許胖子他們一個個面對強敵全都視死如歸,毫無懼色,我這一把年紀了,難道還能躲在後面貪生不成?」

一番話說得雷武無言以對,只能沉默不語。

鄧伯提起挑擔子的扁擔,蹣跚著走了出去,面對著那八字須的文士。

文士看見走出來這麼個穿得破破爛爛的糟老頭子,也是有些意外,哂笑道︰「想不到你們竟然也會貪生怕死,竟然讓這麼一個老態龍鐘的老頭子出來送死。」

話音剛落,當他看見鄧伯手里的那根扁擔的時候,臉色不禁為之一變。

這看上去不過是尋常的一根硬竹扁擔,只見鄧伯一手握著扁擔的一頭,另一頭就拖著地上,隨著他蹣跚的步伐,那扁擔竟然在地上劃出了一條深深的印痕,可見這根扁擔其實沉重異常,絕非尋常的普通扁擔。

文士眨了眨眼,問道︰「你的兵器藏在扁擔里?」

鄧伯抬起了頭,哈哈一笑道︰「好眼力。」

說完,他雙手用力一拍,那根扁擔忽然碎裂開來,原來這根扁擔竟然是空心的,里面露出了一根黝黑的鐵槍!

天下槍法皆以靈動輕巧見長,因而槍桿通常用柔韌的軟木制成,這樣槍的重量比較輕,也更為靈巧。

然而鄧伯手中的這根鐵槍,通體卻是用黑鐵鑄造,一看就知道非常沉重,大違了槍法的原理,實在讓人有些想不明白。

文士有些疑惑的看著鄧伯,卻見鄧伯雙手平端鐵槍,直指著自己,擺開了架勢。

一槍在手,他先前那種老態龍鐘的神態頓時一掃而空,臉上忽然間英氣勃發,仿佛整個人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渾身都散發著一種活力。

文士情知眼前的這個老頭子絕對不可小覷,面色一整,從腰間模出了一把漆黑的折扇,「啪」的一聲打開來,卻原來扇骨扇面全都是鐵鑄的。

鐵扇?

鄧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對敵之際,有一句老話,叫做「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如今這文士卻用鐵折扇來對付自己手中的長槍,縱然他的鐵扇再厲害,一開始在兵器上就已經吃了虧了,自己絕對有一戰之力。

從先前的那三場看下來,鄧伯明白,這些江南明家的人全都是絕對頂尖的高手,絲毫不能大意。

他抖擻精神,大喝了一聲,踏前一步,手中黝黑的鐵槍一轉,抖出一朵槍花,宛如一條黝黑的靈蛇,直沖對方的面門攻去。

那文士不慌不忙,把手中的鐵扇一舉,用那鐵鑄的扇面封住了鄧伯的攻勢。

一旁觀戰的雷武不禁眉頭一動,鐵槍如此沉重,文士手中的折扇縱然是鐵鑄的,也絕難能擋住鐵槍的一擊之勢。

可是這江南明家的全是頂尖高手,斷斷沒有理由犯這樣的

低級錯誤,除非,除非他有後招!

他正想出聲提醒鄧伯,鄧伯的鐵槍卻忽然變了。

大約他和雷武的想法是一致的,覺得那文士的這一招分明就是陷阱,必然隱藏著極厲害的後招,他手中的鐵槍攻到一半,就主動變招了。

那原本直戳過去的鐵槍,忽然一變,鄧伯的身軀凌空躍起,黑色的鐵槍舞出數道黑影,當頭罩向了那文士。

雷武的心中一驚,這根本不是槍法,而是杖法!原來鄧伯手中的鐵槍不過是個幌子,難怪他的鐵槍會如此沉重,大違常理,他真正拿手的其實是杖法,瘋魔杖法!

這瘋魔杖法相傳是當年宋時梁山好漢魯智深所傳,路數極為威猛,一旦使出來猛如瘋虎,勢若天魔,威力實在非凡。

當年鄧伯來到燕子集的時候,雷武其實並不十分清楚他的底細,只知道他和其他人一樣,全都是受過雷懼的救命大恩,前來報恩的。

二十年來,鄧伯一直寡言少語,也從未見他使用過武功,所以他這一下驟然變招,令得大家都大感意外。

只見他此刻已經使出了全力,紅光滿面,額角青筋暴起,哪里還有半分先前的龍鐘老態?

這一招使得連一旁的明玉樓也忍不住低聲叫了一句︰「好!」

只可惜,鄧伯遇見的對手是這個文士。

看見鄧伯變招,大家都大感意外,然而這個文士卻仿佛早有預料,絲毫沒有驚容,嘴角卻浮現出了一抹冷笑。

他身形一晃,以極快的身法從槍影之下穿出,逼到了鄧伯的身邊。

這一下輪到鄧伯大吃一驚了,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莫測的身法,他甚至根本沒有看清這文士究竟是如何從他的重重槍影之下鑽出來的。

如今對手已經幾乎與自己貼身,長槍的長度優勢已經蕩然無存,反而成為了掣肘自己的弱點,鄧伯一面暗自心驚,一面立即應變,全力後撤,要和對手拉開距離。

他退得快,對手跟得也快,那文士就如同貼在他身旁一般,身形始終在他身側,手中的鐵扇一轉,「噗嗤」一聲直插入了鄧伯的胸月復之間。

鄧伯後退的身形忽然止住了,他長聲慘呼中頹然倒地,沉重的黝黑鐵槍也跌落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雷武他們全都愕然的呆住了,這樣詭異的身法,這樣辛辣的手段,想不到連鄧伯這樣的高手,也沒能支撐過一個回合。

明玉樓卻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原本他是希望那文士能制住鄧伯,他也好循例再耀武揚威的逼問一下雷鳳的下落的,卻不料這文士一出手就是殺招,毫不留情。

他手下這四個人里,這文士顯得最是文質彬彬,卻不想最為狠辣,最是無情。

他甚至在腦海里開始在想,這一次回去之後一定要向老爺子好好的參他一本,這樣殺心太重的人,是不適合出來執行這樣的任務的。

那文士一招擊殺了鄧伯,伸手拔出了鐵折扇,又在鄧伯的衣衫上擦拭了一下血跡,這才心滿意足的扭頭往回走。

這時候站在雷武身旁的田大媽再也忍不住了,雙眼噙著淚,身形一動就朝著那文士的背影撲了過去,口中大叫道︰「惡徒,納命來!」

一面叫,她一面從手中打出了兩粒銀色的彈丸,直襲向那文士的背心。

雷武的臉色一變,雷火彈!

這是當年火神雷懼的心血之作,一旦打出,中人即刻爆開,對手當即全身著火,而且這火焰極難撲滅,會在眨眼之間把對手燒成焦炭。

只不過這雷火彈爆炸範圍較大,出手之人也極易被波及,因而一直被禁止輕易使用。

田大媽這時候撲上去

使用雷火彈,分明已經被憤恨淹沒了,拼了自己也要與對方同歸于盡了。

雷武想要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那雷火彈去勢極快,疾如閃電,眼看就要打中那文士的背心了。

可是這雷火彈雖然快,然而明玉樓卻更快。

田大媽的雷火彈剛剛出手,明玉樓就已經動了。

他一晃身就來到了那文士的背後,伸出了手掌迎向了疾飛而來的雷火彈。

雷武見了心中一陣詫異,他這是要做什麼?難道他想以空手去接雷火彈不成?

他正驚異間,卻見那明玉樓將那寬大的袍袖一卷,把兩顆迎面飛來的雷火彈兜了進去,再振臂一揮,喝了一聲︰「去!」

兩顆雷火彈從他的袍袖之中飛出,直接反打向正撲過來的田大媽。

田大媽不由得一愣神,根本來不及閃避,就听「轟」的一聲,雷火彈在她身上轟然爆開,火花四濺。

明玉樓一招得手,一把抓住那文士全力後退,才堪堪避開了四處飛濺的火焰。

再看田大媽,全身都已經被火焰吞噬,她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之聲,似乎還想奔跑,沒跑兩步,慘叫聲戛然而止,她那被燒得焦黑的尸體倒在地上,兀自還在燃燒著,空氣中散發著一股皮肉燒焦的難聞的臭味。

明玉樓伸手掩住鼻子,冷哼一聲說道︰「背後出手偷襲,死有余辜!」

他身旁的那八字須文士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想起剛才自己剛剛從鬼門關打了個轉回來,不由得臉上也是變了顏色,心中感到後怕不已。

田大媽倒下了,還變成了一句焦黑的尸體,雷武身後剩下的幾個人無不驚呼出聲,有的甚至開始抽泣起來。

雷武看著地上的張老二、王麻子夫婦、許胖子、鄧伯還有田大媽的尸首,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僅僅在白天,張老二還在他那間沒有顧客的飯鋪里打瞌睡,王麻子夫婦還甜甜蜜蜜的在他們的面攤子前煮著面,許胖子還笑呵呵的在攤子上賣豬肉,鄧伯依舊挑著他的擔子走街串巷的吆喝著賣酒。

而人緣最好的田大媽,還在他的針線攤子前笑眯眯的和每一個路過的居民打著招呼,這里的居民全都是老街坊了,她全部都認識,誰家的三長兩短她也全部都知道。

因為大家也全都認識她,也很樂于和她聊天,向她傾吐生活中種種的不如意。

可是不過是一盞茶的工夫,這些平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一個個的在雷武的面前倒了下去,而且他們都是那樣的義無反顧,那樣的視死如歸。

雷武感覺到一種悲哀,一種直入骨髓的冰涼的感覺,這感覺讓他止不住的全身顫抖。

他的淚水掉了下來,可是他並不害怕,鄧伯說得對,他們的性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在他們生命中,有著一些比性命更加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承諾,是責任!

就是這種東西,這種對于保護小姐的執念,對于報答雷懼的渴求,讓他們在面對強敵明知不敵的情況下,依舊一個個都是這樣的義無反顧,視死如歸。

大家都能這樣,自己又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站出來,他不願意在眼睜睜看著身後剩下的這幾個人也一個一個上去送死。

他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了。

雷武深深呼吸了幾下,努力壓抑住身上的顫抖,邁開步子走了出來,昂著頭,面對著明玉樓。

明玉樓忽然笑了笑︰「你總算是出來了,死了這麼多的人,看來你總算明白了什麼是死亡的恐懼了。現在你是不是準備回答我的問題了,雷鳳她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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