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帝君笑而不語，對于蒼龍有些懷疑、但還在倔強堅持「狡辯」的心態沒有出言打擊。
他只是抬手，點了點自己的眉心。
蒼龍先是一愣，而後臉色大變。
顯然，他想到了什麼。
有一句胡編的詩為證——
眉心紋上後土形，天日可昭吾心忠！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東華帝君嘴角含笑，「習慣，可是一種很可怕的力量。」
「到最後，你們雖沒有遺忘，卻本能的忽視了。」
「現在，還要我這個外人來提醒……不應該啊！不應該啊！」
蒼龍默然無語。
東華帝君乘勝追擊，使勁的忽悠，「關系親密——這種事情，除了兄弟姐妹、道侶之類，那老早就確定了立場的忠心耿耿手下，也是算的。」
「特殊情況下，他們力量傳遞，白手套替領導出面干活，難嗎？」
「好好想想……那一次天庭的大事件，媧皇可不就在現場坐著？」
看著蒼龍徹底陷入了沉默，深刻的懷疑起龍生，東華帝君很滿意，「甚至于，其實還有一種相當可怕的微小可能。」
「就是風曦這個小同志，他是某人小號的事情是真的，但這個某人……正是女媧自己！」
「只是呢，出于某些原因，她又做了偽裝，曇花一現時給自己打上馬賽克，忽悠小號，單方面斷絕關系，把自己的小號給蒙在鼓里。」
「然後呈現在我們大家面前的，便是非常有趣的一幕——」
「作為‘炎帝’小號的存在，卻是根本無法詳細敘述出炎帝的真實情況！」
「他只能說，炎帝被神威凜凜的女媧——後土給驚退了，逃竄的不知所蹤，是一個狠心的大號，小號說賣就賣。」
「這樣一來，演技就很真實，沒有哪怕一點破綻……不，因為這就是本色出演，對他而言根本便是事實！」
「但背後？會不會是‘賊喊捉賊’？哈哈……或許這就只有問問炎帝和女媧這些當事人，才能知道真相了。」
東華一邊凝望殺到瘋狂、巔峰一擊決勝負的戰場，一邊為蒼龍沖刷三觀、給他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認真琢磨，不是不可能誒！
「還有啊，你再想想。」
帝君循循善誘，「女媧在建設火師的事情上，是不是非一般的用心？」
「各種精挑細選，自己的班底都拆解出去很多，只求盡善盡美。」
「如此用心，也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雖然說，風曦現在看起來很忠心……可時間是一種不可輕視的力量。」
「沒有人知道，在歲月的侵蝕下，他會不會有所改變——這一點，你說媧皇會沒有預見嗎？」
「忠誠這東西，可不是能用來考驗的。」
「但女媧依然那麼豪爽大氣，核心班底說給就給，連巫族的各項收入支出，以及背後手段，都允許那人進行觀摩、參照、學習。」
「蒼。」
「換作是你，你會這麼做嗎？」
東華笑問。
蒼龍臉色千變萬化，像是開了個染坊。
換位思考。
他？
他最多是給一筆啟動資金，再給一點指令上的傾斜照顧，然後便踢出去，自個兒去闖蕩罷！
哪會像女媧這般用心？用心的讓他感覺太過頭了。
血本都砸進去，然後賭人心？
不靠譜。
可轉換一下思路，當這一切的投資建設，到頭來控股權依舊是自己的呢？
那就沒問題了！
蒼龍按著自己的思維去考慮，得出結論，心中天平開始搖擺不定，有著偏斜的架勢。
雖無鐵證如山，全是東華張口就來。
但是還符合一點點基本邏輯的嘛！
而就在這時，東華帝君給補上了最終打破平衡的稻草。
「時間，能證明一切。」
「我這些猜測，究竟對還是不對……或許你我都有機會見證。」
「此話怎講？」蒼龍沉聲發問。
「我從如今人族的風氏那里，得到了靈感，恍然間有所觸動。」東華沒有直接回答，講起了看起來不太相關的事情，「風氏的統治者是誰？」
「這還用問？是庖棲。」
「這是表面領袖，我問的是幕後煮屎、不，幕後主使人。」
「那……應該是風里希。」蒼龍頓了頓，若有所思。
「對，是風里希……她運營了什麼事情？在風氏一族的領袖交接上？」東華帝君語氣中滿是深意。
「風後候選人！」蒼龍立時回答，而後整條龍如遭雷擊。
他被東華引導著，徹底明白了。
風氏一族，有正在位的領袖，卻也還有太子等著接班。
只是這個太子特殊。
女媧傾情貢獻，為他打造火師班底。
到了最後，風曦究竟是被尊為風後？還是自成一家，為新的勢力領袖？
好吧，這其實無關緊要。
真正要緊的……
「我們只需要看一看，這位執掌‘火師’的風後，他會不會也被指使著確定下繼承人呢？」
東華帝君話音幽幽，眸光深邃無比，像是看穿了歲月歷史，在預見無數年後的未來會發生上演的故事。
「風曦，依舊以風後的身份退位……然後他的繼承人，才是女媧真正的殺手 。」
「本來她讓庖棲登位，是因為加盟人族中的山頭豪強太多，需要有一個真正能頂天立地的豪杰坐鎮，震懾四方，確定下核心，凝聚向心力，打造中央概念。」
「這就是工具人，且是工具人一號。」
「有了一號，就該有二號。」
「這二號，應該就是在庖棲打下的基礎上，嘗試擦除原本太繁雜的聲音，實現對權利的收緊。」
「這里面啊，某條老龍痕跡太深的龍師，其實可以扔進垃圾筐了，用女媧自身班底打造的火師代替。」
東華調笑道。
蒼龍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面色陰沉的能滴水。
「當然，考慮到避免撕破臉，女媧自己不親身下場，只是在幕後主使，那就有許多回轉的余地；另一方面治大國如烹小鮮，動作不能太大，需要從試點到全局，緩步推進變革。」東華道，「總之啊，我懷疑那風曦……其實就是為王前驅的角色。」
「他的試點工程結束，使命也差不多完成了。」
「然後他的繼任者便能夠登位，亮明旗號，開創一個時代！」
「炎帝的時代！」
東華言之鑿鑿。
「這般大費周章，有必要麼？」蒼龍冷哼，「你說過，時光之下，難保忠誠，換新的繼任者上去……有區別嗎？」
「當然有！」東華嗤笑一聲，「女媧可以自己親身上陣了！」
「安排一個小號，坐上那王的位置，接收所有的成果！」
「如眼下的庖棲對于伏羲……庖棲，風氏王！」
「亦可尊為青帝！」
「彼時！」
「女媧就是炎帝！炎帝就是女媧！」
「名正言順，名實相符！」
此話若驚雷，炸響在蒼龍的心頭。
若非此時，他們之間的時空被特殊處理，對話不會外傳……那這驚雷，炸的就不只是蒼龍了。
許許多多的大羅，都要人仰馬翻，被嚴重驚嚇到。
「我們等著看就好了。」
東華眉頭舒展，笑容燦爛，「看那個時候，女媧的節操如何？」
「她要是不講究的話……」
「或許，風曦的繼任者名單里，搞不好會出現女媧自己的名字……唔，可能會略作修改。」
「比如說……女哇？女窪？女娃？」
「反正就是那種乍看沒關系，但越念越覺得能反復琢磨、不言自明的名字。」
東華嘖嘖有聲，「不過呢，考慮到拳頭大小對比的問題，以及體現人族法統傳承選賢用能的公平原則，想來沒有那個不知道死活的家伙敢揭穿。」
「懂得都懂，不懂的說了也不懂。誰也別問，利益牽扯太大，說了對誰沒好處。知情人士只能說水很深，天道網絡中存儲的資料都刪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還是不懂？那也沒辦法了。」
「只是未來可憐了原本的龍師人馬……一朝天子一朝臣，該下台下台，該滾蛋滾蛋。」
東華拍拍手，興致勃勃，像是時刻準備著看戲。
蒼龍很勉強的笑了幾聲，他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啊……哈哈……」
笑著笑著，他自己都覺得尷尬。
再度看向遠方征戰中的女媧背影，眼底的光芒變幻不停。
「唉呀呀……」東華帝君似是勸慰，又似是拱火，「我說老龍啊，這事情呢，你也不要太往心上去。」
「畢竟呢，雖然收緊權力，會損害到龍師的系統……可這也許是女媧她為了全局考慮嘛！」
「不然那麼多的山頭混雜，開戰的時候不能協調，豈不是損失？」
「火師上位，炎帝登台，這對長遠來看，還是利大于弊滴！」
「當然，我也要批評批評——女媧她這麼干，容易傷害到同僚真誠的心靈，實在太不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老龍你要學會接受……可千萬不能腦子一熱，鋌而走險，直接唆使自己的小弟，刺殺風曦的下任繼任者——那女媧的小號，讓他不能退休，繼續擔任緩沖台階的工作，用來爭取時間，等待戰略時機。」
「那可真就是捅破天了！」
東華唏噓道。
蒼龍的眸光亮了一瞬，而後立刻又黯淡下去，好似一切無事發生。
「我是老實龍，參與到巫族的伐天事業，全然是為了人道蒼生能迎來一個美好的時代。」蒼龍大義凜然的說道，「對于個人榮辱得失，向來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所以，我又如何會做下那等令人不齒的事情？」
「東華，你不要污蔑我崇高的品德！」
「莫要以虛言詐我，然後轉身將此事捅到女媧那里，離間我等祖巫之間的團結與和諧！」
蒼龍的語氣鏗鏘有力，實在是太正直了！
令東華嘴角抽搐，此刻能言善道如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好好，你品德崇高，你正直高潔……」東華虛言應付，「希望有那麼一天，你不要後悔……龍統天下？嘖嘖！做千秋大夢去吧！」
「五方天帝，強橫如斯，你哪個都打不過……還想成為最後的贏家？呵！」
「咳咳咳……」蒼龍連連咳嗽，「道友莫怪，是我方才反應過激了……能否給我繼續解釋這五方天帝的說法？為什麼會懷疑那五位？」
「尤其是，里面還有兩個完全立場相對的巨頭。」
「你說帝俊？鴻鈞？」東華一臉高深莫測，「你想一想……欲登天為帝，統攝洪荒山河，太易的境界是必須的。」
「放眼整個天地，太易大羅才有幾人！」
「說句難听的。」
「五方天帝，五位至高人皇……以眼下人族的底蘊，很難供應的起。」
「所以了。」
「這五個人，背後或多或少都有支撐。」
「青帝背後是伏羲，炎帝背後是女媧……至于黃帝，我懷疑是人道的泛意志，這直接抽的是加盟人族的所有大羅的力量！」
「然後，剩下的呢？」
「還要有足夠的底蘊支撐！」
「算來算去，我覺得背負天庭人心的帝俊，還有鴻鈞……他們都具備！」
「只是，在大家的意料之外罷了……」
「我還有些佐證呢。」
「天庭縱敗，死而不僵……人族要想確保穩定，要不要給帝俊一個好點的待遇，如千金買馬骨？」
「還有，黑帝絕地天通，伐天一擊……這是好做的嗎？」
「想擊敗天道，幾乎是只有盤古才能做到！」
「可卻有另外一種可能——亂自內生。」
「再強大的堡壘，也會被從內部攻破。」
東華滔滔不絕，給蒼龍指點迷津。
蒼龍听的如痴如醉，感覺醍醐灌頂。
只是最後，東華話鋒一轉。
「說了這麼多，我想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蒼龍肅然。
「以上內容……」
東華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全是我編的……你可千萬別信。」
「……」蒼龍睜大了雙眼，血氣奔涌，怒火噴發。
一口血，梗在嗓子眼，死活吐不出來。
「你……你……你……」
浪費了他多少感情！
這一刻。
蒼龍心中的念頭只有一個。
那就是——
東華！
你給我去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