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白澤嘆息。
作為受害人,他強烈譴責了時代的風氣越來越低,哪怕是他這樣精明的智者,都因此吃了大虧,兩眼淚汪汪。
這不是笨不笨的問題……純純是想不到啊!
前腳,大家還因為人道犯病、「癱瘓」在床,而爭奪產業,打架打的不可開交。
後腳,人道就趁大家不注意,從病床上一溜煙的蹦了起來,微服私訪,冷眼看世界。
尼瑪!
這什麼性質?
具體可以參考女娃!
對!
就是詐死!
靠一手詐死的行為,來欺騙、來晃點、來偷襲他白澤這樣的老同志……
對此,白澤十分憤慨,很想揪著軒轅的衣領大聲喝問一句——
「!你良心不痛嗎?!」
當然,白澤很從心的收回了這樣狂妄的想法,憂慮著被軒轅信手再來一劍,劍劍出暴擊。
不過。
他所不知道的是……即使質問了,軒轅也多半是不以為然的。
甚至于,還能心平氣和的微笑告訴他——
這算什麼?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你單以為女娃詐死,人道私訪,卻不知……東華也給大家準備了驚喜呢!
伏羲、女媧、風曦……在這巫妖時代的舞台上,他們做了相似的操作。
這既是為對手準備的,也是為家庭帝位爭奪賽準備滴!
只是目前看來,女媧技差一籌,眼瞅著是要崩盤的節奏。
女娃難敵東華,對風曦又是燈下黑……前路一片黑暗,偏生她自己還渾然不覺。
這是何等的人間慘劇?!
軒轅模著良心,莫名的有些悵然。
——他感覺不到痛。
因為……他的心在人道本源那里啊!
「唉!」
幽幽一嘆,聖皇亦有心事,曾困惑,曾反思。
誠如白澤的感慨,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究竟是誰的錯?
想來想去,他最終得出結論。
「說到底,還是你們教的好。」
軒轅如是而言,將白澤堵的無話可說。
白澤想要反駁,卻發現……
!說的好有道理。
作為昔日龍鳳時代赫赫有名的三大黑太陽之一,他的神生一路走來,籌劃過多少陰謀陽謀……那是數不勝數了。
凡走過,必有痕。
他還沒成道盤古呢,對于洪荒這樣的「盤古」而言,其一生所作所為,可謂是歷歷在目,怎麼都掩飾不了的。
「咳咳!不提這些了。」白澤心虛的截斷了話題,不敢再深入下去……他怕深入著深入著,自己就要蹲大牢了。
「軒轅陛下求賢若渴,特意來到這東海之濱來拜訪我,這樣的誠心,足以感動上蒼,讓六月飛雪……」他嘴角抽抽,拐著彎諷刺點什麼,「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從命,接受陛下的出仕邀請了。」
「不知陛下,可需要我做些什麼事情?但請吩咐。」
「若我能辦到,定然是不惜殘身,為人道蒼生的福祉盡一份力。」
既然上賊船已是注定,敬酒和罰酒都擺在面前,白澤也很識時務。
他會得到洛書,回歸洪荒,必然是有足夠的利用價值……這也是接下來他的工作。
「白先生很爽快。」軒轅微笑頷首,「軒轅這里,的確是有些不情之請。」
「素聞白先生是洪荒山河中一等一的智者,更兼有學識廣博,通曉萬物萬靈之性……不知,當今人道之況,可有見解?」
「我欲舉兵以伐龍鳳天庭,又該如何整軍、治兵,使各司其職?」
軒轅以最正經的姿態求教。
話里話外,听起來都沒有什麼問題。
但白澤知道——這上來就是沖著命門去的!
關鍵時刻,人道要齊心。
可齊心是不假,怎麼齊心?心又是哪個?
當今之世,唯有人族,能作為這樣的核心!
那妖族呢?
就是被齊心的那一方。
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無論是整合力量,上下一心也好。
還是防止失控,以便督軍也罷。
肯定是要掌握關鍵材料,能以最小的付出,控制最大的力量。
這,便需要各種命門的在握,對所有族群情報的了解,以及細致的分析。
當然……材料什麼的,人道自己有。
但……
有白澤這個智能檢索,誰還想自己去查啊?
遇事不決問白澤……這不就是白澤能撿到洛書、回歸洪荒的根本原因嗎?!
也唯有白澤能將此事處理的得心應手。
他是龍鳳時代走來的史官。
也是本紀元的妖族的一方妖帥。
還被女娃臨時交予大權,入主九州結界,掌握人族核心,與萬族打交道,有了清晰的認知。
還有比這更順手的工具人嗎?
想來是沒有了。
白澤能攤上軒轅,這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報啊!
白澤也明白這個道理,臉拉的很長,寫滿了不情願。
但是他的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在兜里翻翻找找,最後掏出了一冊圖書,呈交給軒轅。
「此為精怪圖。」
白澤嘆息,「人族之外,我篩選出了一萬一千五百二十種精、怪、靈、妖之屬,在洪荒天地無量族群中都堪稱不凡,舉足輕重。」
「他們之性情、特質,文明之演變、發展,與人族的契合、交流……我都已盡書其上。」
「陛下可自行斟酌,以便使軍心一致,上下協力。」
這是白澤的心血之作。
整個巫妖時代下來,他也就寫出了這麼一本書罷了。
精怪圖……白澤精怪圖!
這是妖族的大秘,是對這些族群的本源的了解……別說,雖然很多族群是被女媧所創造而出,但她真的未必有白澤了解!
或者說,女媧能了解的,也僅是這些族群最初的樣子。
可時代會變,人會變,文明也會變!
要以發展的眼光來看問題……而白澤就是專門研究這個的!
《白澤精怪圖》上,詳述了這些族群的演變,以及對他們未來的預估,還有,如何與人族進行協調互動,做到互利共贏。
「白先生有心了。」軒轅接過,翻閱了一陣子,感慨不已。
這一刻,他很滿意。
「有此,眼下時代的病癥,也大抵是能治好的了。」軒轅感觸很多,「雖然是以人族為主,但也兼顧了別族的利益,和平共處,組建出人族命運共同體。」
「吸收汲取了天皇帝俊研究的神道路線,又別出機杼,協調整合……有聖道煌煌的格局風采。」
「給你時間,你便能慢慢彌合巫妖時代的紛爭,漸漸走向一個絢爛的時代。」
「白先生有大才。」
軒轅評價。
「那是!」白澤卻也不客氣,當仁不讓,臉色驕傲,「不謙虛的講,我自然是很有能耐的。」
「好歹當年,我也是看了伏羲一通神操作……雖然我不為天帝,未成聖皇。」
「但是實操起來,也能湊活!」
「畢竟,昔日的人道盛世……那軍功章里,也有我的那一份!」
別看白澤現在很拉胯。
可他當年,也是一個靚仔呢!
「這個時代,你若為妖皇,或許……便有不一樣的發展了,不同于眼下。」軒轅悠悠道。
「我也覺得是這樣……可惜啊!」白澤搖頭晃腦,「鴻鈞那里不可能通過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這樣的‘老臣’,他哪里敢用我做妖皇?」
「他在擔心……擔心自己重蹈覆轍,撞上一位最可怕的聖皇天帝。」
「那他在紫霄宮里,就別想能夠解月兌了。」
道祖很矛盾。
他既想控制局勢,讓天庭能橫掃巫族這樣的反對派。
但是,又怕天庭失控了,反手就掀翻了他這太上皇。
怎一個「難」字了得?!
白澤實干的本領非凡。
可也正因此,他只能混一個妖帥的位置,妖皇……沒他的份。
就如龍祖一般。
對妖族來說,龍族的體系最友好不過了。
萬族皆可化龍,上升渠道永遠打開,又還階層分明,免了無數爭端。
可就是因為太友好了!
最終,龍族反而不被接納,蒼龍大聖沒能成為妖皇——
他要是成了妖皇,天皇也好,東皇也罷,又該如何自處?!
基本盤全是人家的,龍祖振臂一揮,妖族就該改名成龍族了!
有些人,沒有坐到合適的位置上,就是因為他們太強了,是版本的驕子!
于是……
ban位上買房吧你們!
都被禁用了。
「我們這種人,要麼橫壓一世,要麼郁郁不得志。」
白澤淡笑著,他早有覺悟。
「當然,也不是沒有特殊可能,遇見一個心胸、才能,都遠勝于我的英杰,能折服于我……與那樣的人物共事,卻未嘗不是一件值得愉悅的事情。」
白澤其實不怕打工,被壓榨勞動力。
當年,他也是從苦日子里走過來的。
犧牲,他不是不能犧牲;奉獻,他也不是不能奉獻。
說格局,他一點都不差。
但是犧牲奉獻,可不代表喜歡任勞任怨。
只是這世上,能駕馭他的……又能有幾人!
這些年走來,白澤表示——他就看到過一個半!
太昊是一,女媧是半。
真以為,是誰都能請白先生當二五仔的嗎?!
「那你看……我是這樣的英杰嗎?」軒轅張開手,大笑出聲。
「你?」白澤呲了呲牙,「要不是你背後有人道,我又還得在洪荒混口飯吃……你當我想給你打工啊?!」
「想讓我服氣?那你先干趴下龍鳳天庭再說罷!」
白澤嘟囔著,「那曾有我的心血在其中……你勝過了它,我就心服口服!」
昔日的人道,他曾努力的為之添磚加瓦。
如今新老人道踫撞,足以成為最直觀的對比了。
「我會贏的……一定會的。」
軒轅如是道,他不惱怒于白澤的說法,相反還有堅定的信心。
「那我就等著看好戲了。」白澤道,「想來,那定然會是比這個時代先前的一切巫妖對抗,都要絢爛的爭鋒!」
「你會看到的。」軒轅很平靜,掂量著手里的《白澤精怪圖》,忽然詢問道,「這份圖冊上記載的族群,在過往的時代中,應該是同樣出類拔萃的強族吧?」
「……是的。」白澤想想,點了點頭,「何為強族?不是吹出來的,是打出來的。」
「過往沒點家底,這個時代怎能依舊叱 風雲?」
「那這般看來,未戰我便已知己知彼了。」軒轅笑道,「白澤你可是做了好大的助攻。」
「我就知道,我能回來,那背後的水很深……你們這反復剝削我剩余價值的事情,也忒過分了些。」白澤有些無奈的回復。
一箭雙雕!
白‧工具人‧澤,他既能作為把控人族命運共同體的運營者,又是一個最合適的參謀,用以應對龍鳳時代天庭降下的考驗。
有考官,終究是心軟了。
他固然沒有直接給走後門。
但是,卻圈定了大致的考點,讓學生好歹能掙扎一番,搶救一下,不至于稀里糊涂的就掛科了。
于是,白‧快遞員‧澤登場。
他的學識,被人打包,然後被軒轅給爆出來。
白澤此刻想通了這些事情,便有些悻悻然。
!
有些混賬,吃了兩碗粉,就給了他一碗粉的錢!
「這樣一來,我勝算便又大了些呢。」軒轅微笑。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白澤卻搖頭,「圓滿的龍鳳天庭,太昊的思想意志貫徹上下,到最後最濃烈的時刻,其載體人道,甚至邁出了自證大羅的那一步!」
「雖然最後因為精神分裂,留下了隱患……但瑕不掩瑜。」
「既然是大羅,就很難被克制……尤其是屬性缺點的克制。」
白澤說道,「你見過那個大羅,是被人以弱擊強的?不存在的!」
「哪怕布局算計了,到頭來也是要強殺才行。」
「這些族群,你知道它們的弱點又如何?單拉出來,是能殺上個千八百遍……但是,當它們作為龍鳳天庭的一份子時,它們就是圓滿的、無瑕的!」
「你要謹記……到了那一刻,你是在跟太昊博弈。」白澤看著軒轅,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提點了,不想看到一個損友敗的慘烈,「太昊的道,名為易道,實為全知。」
「我能知道的缺陷,他也必然知曉,早便做好了防備,能夠讓一個個族群間實現互補,將缺點給掩蓋,只展現出強勢的地方……他是那個時代的第一兵法大家!」
「你如果一心想鑽空子,當心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頭都給打掉了!」
「是這樣麼?」軒轅目光明亮,「那,我就更有勝利的希望了。」
「……」白澤瞅了他兩眼,感覺這孩子是不是傻了?
「我並沒有將通關的籌碼放在作弊上。」軒轅對于白澤的困惑,只是笑笑,「如你所言,龍鳳時代的天庭非同尋常,太昊更是掌握全知。」
「但是……大人,時代變了啊!」
「當出現未知的東西後,太昊的全知……還是那樣的無解嗎?」
「恰好。」
「這個時代,多出了不少全新的東西。」
軒轅意味深長。
「是了……人族!」白澤一愣,旋即恍悟。
「人族,過去不曾有!」
「這是迥異于龍鳳時代的強族、霸族,是由女媧一手塑造而成的!」
「還有輪回……後土所改變!」
「看來,你明白了。」軒轅笑笑,「對陣太昊,我並不是孤軍奮戰。」
「其實,我算是跟女媧娘娘聯手了,互相配合,一起動搖太昊的霸權。」
「或許……這也在人道的預料之中吧。」
軒轅嘆了口氣,「可能人道明白,如果想要走出自己的路,不一直活在太昊的意志和道路下,要自己當家作主,那總得開創點什麼新鮮的東西出來。」
「全新的嘗試……人族便應是一個試點。」
「如果能出成績,那萬族合流便是大勢所趨。」
「從某種方面來講,人族嘛……也勉強算是天定主角了,有那麼一點欽定的味道。」
「當然,前提還得是自己爭氣,讓人道覺得有戲,能加大投資。」
「直到最終,直面龍鳳時代的鋒芒。」
「所以我說,此戰勝算不小。」
軒轅感嘆,「畢竟,我沒有講武德,是跟女媧娘娘聯手了……當然,娘娘對此可能很不滿意,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