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天皇死,炎帝殞,死無對證!

「轟!」

無窮血雨淹沒了這片山河。

人族的一位「帝」殞了!

無論如何,重華都曾經是人族鳥師的雄主,在其破滅龍師,吞並東夷,開闢神國神道之後,更是足以問鼎白帝之位了。

——他有這個資格。

而今朝,他殞落了,那簡直就是人族的天崩了一塊,無數與之相關的秩序坍塌,人族氣運沸騰顛倒,像是受到了無可計量的損失。

陰風淒淒,血雨漫漫,那種景象太可怕,也太驚悚。

開山神斧所斬的地方,一片虛無的混洞中,有一道身影踉蹌著走出來,提著殘碎的屠巫劍,神血染紅了全身。

天皇帝俊!

他僥幸的存活下來了。

可是,他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重華這個身份被永久封禁、廢除,而他自己,也僅是殘存著不多的幾口氣。

好在,天皇這樣的身份位格,足夠的強力——這是天道認可的洪荒天地蒼生名義共主,自然是非凡的!

哪怕先後有巫族、人族的叛亂,但「大義」的概念炒作,總歸是有利可圖。

當帝俊取回了這個身份,終是堅挺著活下來了,面對著揮動神斧之後虛弱至極的文命,咬著牙,森然的冷笑,「你開心了?」

「你斬了重華,你以為你就贏了?」

「龍師已滅,鳥師如今又崩塌……這一切發生的這麼短暫密集,我的時代固然是結束了,人族的秩序也崩塌了!」

天地間的慘烈異象,似乎在為他的話注解。

「再糟糕的秩序,也好過沒有秩序……巫妖亂戰血殺的時代,神明的道路有什麼不好?!」

「咳!」

文命咳出一口血,似乎極度的虛弱,開山神斧不是那麼好使用的。

但他混不在意自身的傷勢,只是嗤笑著開口,「我覺得你在放屁。」

「再糟糕的秩序,好過沒有秩序?」

「錯了!」

「最邪惡的秩序,它們只會成為希望和曙光綻放的最大攔路虎,會瘋狂的迫害,成為壓在蒼生頭頂的大山!」

「若是沒有秩序,便只用在白紙上作畫便足夠了!」

文命的眸光驚人的燦爛,「總有人覺得,他們自己是資產……殊不知,他們只是負債而已!」

誰說秩序一定是資產?

還可以是負債!

好的秩序,自然是良性的資產。

惡的秩序,只是人道鐵鐵的負債!

既然是負債,那要麼長痛不如短痛,要麼給上幾下修正的鐵拳!

任何一個為之辯解的,不是蠢,就是壞,是既得利益者!

「還有……帝俊,你覺得這是你的時代?是你成就了鳥師這個輝煌的時代?」

文命笑著,點指著他,「錯了!」

「是時代成就了你!」

「是蒼生的信任,成就了你!」

「誰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有你而無蒼生,則洪荒不為洪荒。」

「有蒼生而無你,則洪荒仍為洪荒!」

「天皇?天庭?這很了不起嗎?!」

文命冷笑,「改明,我人族也可以封個天皇出來!」

「別說天皇了!」

「再加個地皇、人皇,又如何?」

「帝俊!」

「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夏後氏的領袖輕 ,言辭如最鋒利的刀刃,捅入帝俊的內心。

「當沒人承認你的價值,你對這個世界而言,就什麼都不是!」

「人道蒼生!」

「才是這個時代唯一的主角!」

「當他們清醒的認識到自己的價值,為自己爭取利益的時候……」

「他們自己就是高個子,可以撐起這片天!」

「從來不需要什麼撐開天地的不周山……」

「每一個人,都可以是不周山!」

文命熱血激昂,「開山神斧……終有一日,我將斬斷那座山,那曾經世人心靈的慰籍,也是人道邁出最後一道關卡的障礙!」

「它保護了世人,讓蒼生頂禮膜拜,尊其為創世主、救世主……可是,人們不需要什麼救世主!」

「過去的,終將過去,未來……將把握在蒼生自己的手中!」

神音隆隆,震動了古今未來,八方九野。

這是一種至高的大誓願!

天地似乎有感,宇宙之極,撐天之柱……這一刻的不周山轟鳴震動,無限無量的神威橫掃,像是神山有靈,自然抵觸、排斥這樣的狂言者。

諸神都很震驚。

不過震驚之後,他們似乎又理解出了什麼意思,都不感到奇怪了,反而覺得很正常。

「這才對嘛……」

「也是……不然女媧長公主殿下,如何會用‘開山’二字來命名這把斧頭?」

「沖著不周山而去,那就正常了……」

古神大聖深以為然。

草叢里,竊听著天地的女娃拉長著臉。

她感覺這個世界很陌生。

——你們究竟腦補出來了什麼玩意兒?!

好在,她身旁還有一個解說員,東方淨琉璃世界的教主,藥師王佛,他恰到好處的解說。

「不愧是娘娘!」

藥師王佛搖頭晃腦,「不忘初心……為了證明自己媧出于羲而勝于羲,煉制了一件至強凶器,就為了有朝一日能抹除不周山這太昊陛下留在天地中的最大痕跡,將洪荒徹底打上自己的標簽!」

「也對!」

「明明是女媧殿下盤古的時代,留著不周山這前朝遺老作甚?」

「還讓它那麼風光的頂天立地,彰顯存在感……不知道的,還以為女媧殿下卑微如斯呢!」

女娃听了,默然。

——這說的好有道理啊!

辣麼大一個不周山杵在那里,比什麼天庭也好、媧皇宮也罷,都要風光霸氣,凸顯太昊神威。

當代的盤古者還要不要面子?!

打斷它!

很合情合理。

‘……個鬼!’

女娃心底默默的吐槽。

這都叫什麼事啊!

她心中深深的感覺到了無力……這黑鍋扣到身上,死活弄不下來了!

那麼多群演腦補議論,整的她都懷疑起來了……

這開山神斧,難不成真是她鍛造出來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砍斷不周山?!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女娃有一種危機感。

‘我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必須要反擊!逼迫對手變招!’

‘不然到最後,我怕是稀里糊涂的就輸了……’

她感覺到了最可怕的壓力,默默攥緊了小拳頭。

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一口口黑鍋扣著,讓她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來,無從辯解。

怎能一直這樣!

‘陰謀算計,我不是這群人的對手……’

‘那……’

‘我就把這棋盤給掀了!’

女娃不說話,可眼神卻靈動極了,下定了某種決心。

……

「胡言亂語。」

帝俊冷語,面對文命的說辭不置可否,「這個時代,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就是因為當初人道自己把握未來,干下的‘好事’!」

「少了我們這些先天神聖為其引領未來,指明道路和方向……蒼生能成什麼事?!」

「沒有當初混沌中諸位同道的犧牲和獻祭,洪荒都休想舉界永恆!」

「因為人道的任性和智障,多少同道倒在了血泊中?」

「現在你跟我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們過去了,未來的時代屬于蒼生……」帝俊低沉的笑著,「何其可笑!」

「我們只是拿到一份應得的補償罷了!」

「權力!財富!這都應是我們的!」

「可你們拿的太多了!」文命淡漠道,「並且,還想要斷了後來者的上進之路,固化階層……這才是最無法容忍的!」

「斷路?」天皇嗤笑,「公平競爭的事情,怎麼能說我們固化階層呢?」

「是他們力不如人,智不如人,權勢也不如人,輸了……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我做到了公平!」

「但我要的是平等!」文命握緊了開山神斧,「公平是價值的判斷,不分對錯,只看值不值得,圍繞著主觀利益,權衡投入和產出。」

「可世界上的種種事情,哪是公平可以徹底涵蓋的?」

「人道要的是平等!」

「因為我們認為,蒼生可以改造,可以教育……未來總比現在更好!」

「一個又一個時代,螺旋上升著,每一個生靈都會更知禮,更守法,達成約定俗成的道德良知,發自內心的蛻變,清醒的看著時代,熱愛時代!」

「平等的舞台,足以塑造人道的夢,讓一代更比一代強……帝俊,你擋了這條路!」

「你開了時代的倒車……在你悔悟前,當誅!」

文命一字一頓。

「那你就來殺我吧!」

帝俊低喝著,「你能拿出開天斧,的確讓我吃驚……可你太弱了!」

「我還歸真身,你殺不了我!」

他看著渾身滲血的文命,這位人王似乎到了極限,再揮舞不了幾下神斧了!

開天神斧,的確是凶殘。

刷刷兩下,就砍死了重華。

可是,重華還歸真身,極盡升華……如今,天庭的皇站在這里,如何能殺?!

周旋、抗衡、拉扯……開天斧的攻擊力是可怕,但也要能打得到對手!

帝俊覺得……

就文命這撐死了三板斧的小身板,還真能徹底的殺了他不成?!

「那加上我呢?!」

一聲悠悠的輕嘆,帶著無盡的對天地的眷戀,又有著不悔的決意,響徹山河間。

帝俊先是一愣,而後臉色露出驚悚來。

「炎帝!」

天皇大喝出聲。

「道友,你與我同去吧!」

不知何時,一道薪火繚繞的身影走來,幽幽輕語。

他從歲月的源頭降下,跳出了一片最慘烈的戰場,來到了這里!

而在那邊,東皇正急速殺來……炎黃二帝的組合,少了炎帝,剩下一個黃帝,已經不足以牽制他了。

但是,玄素神女帶著畢方和英招,已經殺了上去,努力拖延太一的腳步。

短暫的時間中,她已經將夔牛這悲劇妖帥給煉了。

牛皮做鼓,牛骨做槌,又封入了夔牛的先天靈光,化作了一樁血腥而恐怖的靈寶!

夔牛鼓!

它總共是八十面戰鼓,成為一套完整的裝備,敲響在天地昏暗之時,隱含著非凡的玄奧。

此際,它對上了混沌鐘!

混沌鐘,響于天地之初,是光明之始。

夔牛鼓,則是敲響在乾坤之末,是黑暗之兆。

晨鐘暮鼓,彼此爭鋒!

論威能,夔牛鼓自然是不敵混沌鐘的。

但是,它不知為何,卻能影響著鐘聲的節奏,在干擾,在拖延!

太一一時間都被攔下了!

讓炎帝得以短暫月兌離戰場,去到了東夷山河。

而他一到此地,便為帝俊敲響了喪鐘。

他的話不多,但是做的事太狠了!

——炎帝點燃了自己的身軀,進行了至高的獻祭!

那是為了人族而獻祭,是為了人道而獻祭!

他燒完了所有的小號,從眾生記憶中淡去了印象。

現在,他在自焚,把自己都燒了!

而如此的犧牲,只為了困住帝俊這具化身,讓他這一息無路可逃!

「你瘋了!」

天皇咆哮,如此而言。

不過,不管炎帝是不是瘋了,他已經先要瘋了。

因為,在對面,文命已經抄起了斧頭,正正經經的劈了下來!

一個固定的靶子,把炎帝和天皇都一起劈了!

誰都別想跑!

「你也會一起死的!」

「我這里只是一個化身,你卻是本尊……你這樣交換,值得嗎?!」

帝俊不解,覺得踫見了精神病,實在是神生一大悲劇。

「很值得。」炎帝平靜的說道,「薪火相傳,我死了,精神卻長存……四舍五入一下,我就沒死。」

「帶你上路,壓在人道身上的大山,便少了半座……這就很賺。」

「所以,道友不要掙扎了……跟我一起上路吧。」

炎帝在燃燒中,漸漸的遠去了。

人族的氣運在波動,無數的族人慟哭,這一日他們失去了太多。

「玄素他們拖不了多久……待你殺了天皇這一具化身,將東夷撥亂反正後,請及時去往那處戰場,接過對抗東皇的重任。」

這是炎帝對文命最後的交待,回響于諸神的耳畔,沒有掩飾,「你雖然實力弱了些,可有開山神斧,卻也還是能肩負重任的。」

「我記下了。」文命輕嘆,神斧落下。

天地昏暗了。

可最終又變得光明。

炎帝消失了形體,只剩下長燃的薪火,落到了九黎一脈的領袖——蚩尤身上。

而天皇的化身,亦是消失……他殞落了!

只有一柄長劍,飛躍時空,落到了太一的手中。

結束了。

東夷大地上最巔峰的對決落幕了。

天皇戰死,這里徹底失去了懸念。

「殺!」

文命下令,諸部景從,將天庭的爪牙徹底覆滅在此地。

……

「怎麼會這樣呢?」

女娃愣愣的看著一切的發生,「我那麼大一個炎帝心月復……就這麼沒了?」

這回好了。

她連想要找炎帝風曦質問的機會都沒了。

什麼思想工作,也是別想做了。

——炎帝死了!

死無對證!

他帶走了所有的疑問,與他一同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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