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一言難盡的緣分

兔子嘆了一口氣,站在他的腿上就開始比劃。

爪子在自己腦袋上比了比,表示自己這個破殼子更不好用,個兒矮小,屁大點高,跳起來都拍不到他的膝蓋。

然後又可憐兮兮地拿出那半截胡蘿卜來,一臉幽怨地模著胡蘿卜,仿佛在說兔子的武器都是這般寒酸。

最後又伸出一只毛茸茸地小短腿,泫然欲泣的模樣,表示你一步抵過我五步,還有什麼可嫌棄的?

百里安目瞪口呆,他家兔子不通人語,竟然還能夠變著法安慰人,真是多才多藝。

不過見兔子眼底的低落與無奈,是真的對這副身子十分不滿意。

百里安反過來安慰道︰「小兔你這是一副妖身,雖說如今不甚便利,可是只要潛心修行,來日必能夠化形成人的。」

不像他,雖說蘇靖身子好用,能夠嘗出人間百味,知春秋暖寒,是他這一世再也求不來的美好。

只不過再美好,這也是一副女兒身。

若是蘇靖的魂魄招不回來,那可真是令人頭大得緊。

不知何故,鬼山之下的雪勢愈發的寒盛了。

這一片雄峻連綿的漆黑山脈,如同一柄即將被冰封雪藏的萬丈魔刃,本就極少綠意的世界,再被玄白之色一掩,只剩下望之生畏的森嚴與詭異。

百里安知曉二境絕非善地,須得盡快離開。

蜈面女那一口所咬極深,傷口遍布範圍也是極廣,處理起來較為麻煩。

好在他是少年體格,蘇靖又高他半頭,百里安也並未做他想,反正酒酒有方歌漁在周旋,也不會來此。

面對自己的身體,倒也沒有那麼多的忌諱,索性半倚在淺淺的溪河之中,將本體圈攬入懷,以便穩好身體,省的硬邦邦的身體老是從河水中滑落。

兔子變得十分安靜,靜靜地看著河水中這一幕,宛若陷入某種沉思。

百里安處理傷口的手法嫻熟,遍布大半胸月復的濁息黑氣,很快被清理干淨,流血的傷口也用繃帶一一纏好。

正在系衣帶時分,河對面密林之中,傳來簌簌之聲。

是腳步聲。

而且並非一人之腳步。

那腳步聲一前一後。

前方那道腳步匆匆,顯得十分不耐,似是欲擺月兌身後之人的緊隨。

而後方更為深密的叢林里,傳出了嬴袖無奈的聲音。

「鬼山二境危險重重,四野皆是妖魔鬼類,尹姑娘你無視規矩渡河,已是耗費了大半靈力,體力必然不支,何必再倔強強撐。

我這一行隊伍雖說並非具有暢行鬼山的通天之能,卻也還算團結,不懼外敵所侵,怎麼也比你一人孤立無援得好,尹姑娘……」

一听那尹姑娘三個字,百里安頭皮發麻,心知要壞事。

他僵直起身正欲逃離此地,卻是來不及了。

一只被緋紅大袖所攏的素淨手掌不耐地撥開長長的蔓草,蕭瑟卻不失動人的身影在黑暗中隱現而出。

秀麗的眉眼間盡是不耐的戾意與反感,腰間寒止隱隱而鳴,似是隨時都有可能出鞘載她過河。

誰知,下一刻,寒止隱鳴,驟然無聲。

踏過蔓草的那只秀巧小靴陷入松軟濕潤的草地里,就此僵住。

在身後緊隨卻又不敢跟太近的嬴袖見她停下,心中不由大喜。

還以為她是被自己的懇請留下的言語所打動,忙追上去,正欲乘熱打鐵,卻听背對著他的尹白霜發出一聲冷哼。

這聲冷哼與平日里的冷諷絕然不同,仿佛多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感情。

只見她撥開蔓草,行了出去,立于河岸邊,雙手抱胸,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念出一個讓嬴袖都驚心動魄的名字︰「蘇靖,好雅興。」

蘇靖?

嬴袖心頭一突,頓生不妙。

這兩人可真是相生相克得緊巴,鬼山二境如此之大,這才分離多久,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再次相遇。

這究竟是什麼孽緣?!

因為少年之時,發生的種種荒誕事跡,雖說時隔百年,嬴袖自認男兒當是胸襟豁達,早已放下。

可心知即將再見蘇靖,心中有不可控制的懷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感。

怎的如此沒出息?

嬴袖深深厭惡著自己骨子里的任性,卻又無可奈何。

素來秉持嚴于律己,一生一世一心人的嬴袖絕不允許自己流露出半分無用的情感。

他只道這是同為天下三宗少主之間的淺擱之緣,三宗命脈,本就是一道相承相依。

既是淺擱故人,又是同道者,避而不見,豈不是更顯他心中藏著放不下的過往?

嬴袖為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釋後,一臉釋然地邁過葛蔓野草,不遠不近地隨在尹白霜的身後。

在渡河之時,他便知曉蘇靖已經醒來。

嬴袖面上一派從容鎮定,內心卻是微有緊張紊亂,暗道他應當以怎樣的表情面對,才能夠看起來早已不被往事所困,不露一絲破綻,不失身份與風度的化解他們三人之間的尷尬呢?

直至他的目光真正捕捉到河畔里的白衣女子,嬴袖發覺自己是真的多想了。

原來,並非是三人。

而是四人。

他也終于理解,為何尹白霜會發出那般怪異的輕嘲冷笑了。

嬴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片水光山色,泱泱河畔被夜色所攏,折射出幽藍的粼澤。

粼粼的水光映著她白衣勝雪的模樣像一抹雲煙般飄進了他的視線里,她懷中輕攬著一位昏迷不醒的少年。

清俊的少年衣衫不整,褻衣衣帶整個松散開來,未來得及系上。

被徐徐的河水一沖,衣衫便蕩漾開來,果出那血口斑斑的腰月復與慘白不健康的肌膚。

只見她眼底有著短暫欲要逃離的失措與無奈,但很快平復下來,安靜倚坐于潺潺溪河之中。

雪色的衣衫如一朵白蓮在溪河中飄浮漫卷,她長睫若羽,目光幽幽地看著這兩名不速之客。

蘇靖與少年。

河中相攬相依。

少年的腦袋毫無忌諱地枕在她的胸口間,睡顏蒼白安寧。

怎麼看都覺荒誕的一幕,確確實實地發生在了兩個人的眼前。

更莫要說那少年此刻衣難遮體,昏迷不醒,為穩好他的身形,‘蘇靖’的左手正穿過他的腰側,細膩冷白的手掌貼在少年的月復上,以至于讓他並未被流水沖走。

如此畫面,實在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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