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十日

看到這一幕的葉簾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

「少宗主這幾日殺心太重,被困在這方寸之地好好修身靜心也不是什麼壞事。

離合宗里的那位小姑娘也傷得極為不輕,李玄都一大把年紀了,老年得女不易,兢兢戰戰地苦心經營太玄多年,少主又何必非要趕盡殺絕?」

微風吹動樹葉索索作響。

那千機杵的全部威力僅限于針對陣中女子一人,無法阻隔外界寒風。

夜風徐動她雪白的衣擺,一雙筆直縴長的雙腿在夜風吹動之中若隱若現,勾勒出十分唯美的線條弧度。

她緩緩垂臂,目光遙視夜空,平靜道︰「還有七日。」

定下十日之約,那是因為她有那自信,能夠在這短短十日里,破陣而出!

葉簾無奈地放下手中瓜子,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雖說少主你主修殺伐之道,可這殺心過于深重可不是什麼好事,瞧瞧天璽那位第十三劍,如今被戾氣纏身終難破境,殺心越重,渡劫之時所引天罰雷劫便越重,少主您在這樣下去……」

「天罰雷劫?」蘇靖縴細秀長的眉鋒一動,打斷了葉簾接下來的話語。

一雙淬著星辰冷光的眸子就這麼深深地凝了過來︰「你覺得我會怕這個?」

葉簾想起了什麼,嘴角勾出一個苦澀的弧度,無奈道︰「倒是我忘了,當年你尚且年少,發瘋似的一人獨上小雷山,以無境之身早已抗下了那天罰雷劫。「

白衣女子話不多,很快又恢復了沉默,視線從葉簾身上收回,重新回到那片朗朗夜空之上。

就在這時,當葉簾還想陪她說說話時,一聲長空當鳴之音撕裂極夜。

葉簾目光一動,饒有興趣轉望而去。

只見有獸北來,踏雲歸月,身拉金車玉輦,若流風回旋在極夜當空之下,短短時間里便拉出一條極長的氣旋流影。

葉簾美麗的面容之上當即露出一個微笑。

「金車來自于十方城,目的是離合宗,能夠讓九只獨角神獸拉車的,其中駕車之人必定是那位身份尊貴的方大小姐。」

蘇靖闔上雙目,沉思不語。

葉簾繼而再次含笑說道︰「我可听說十方城的方歌漁與李酒酒私交甚好。」

微闔的眼眸自眼角至尾端收出一道極為優美修長的線條,如世間最好的畫師以筆墨描繪而出。

蘇靖唇鋒微動︰「我說十日她便活不到第十一日,無人……能夠護她。」

她緩緩睜眼,淡淡看了一眼風中骨灰,道︰「那一壇獻上大澤皇宮的女兒紅,要燒掉。」

葉簾見她在如此極怒之下居然還能夠記掛著那一壇敬獻給大澤皇後的酒。

她面上微笑不由加深一分,笑道︰「放心吧,這件事我已經讓迦臣去處理了,雖說他長得跟姑娘似的溫柔,可認真起來,也很是凶得嚇人的。」

……

……

飛雲後山,林深小閣,李酒酒氣息虛弱的躺在床榻之上,喝著爹爹親手一勺一勺喂的苦藥。

都說良藥苦口,可這一口口苦藥咽下,效果確實甚微,也不見她那蒼白的面色又半分好轉紅潤。

「爹爹,西合城惹出來的禍事是女兒一人所為,若是七日後,蘇靖當真來了,女兒絕不拖累宗門他人。」咽下苦藥,李酒酒憔悴的面容之上帶有深深的堅決。

李玄放下手中空碗,面容悲苦,喉間哽塞道︰「說什麼蠢話,你是爹爹的女兒,你娘走了,現下唯一依靠的也只有爹爹,爹爹無能,雖說不能讓你一生平安喜樂,但在災禍臨門之前,爹爹絕不會讓你一人獨自面對。」

李酒酒苦澀一笑︰「事到如今,又何必在徒添人命,只是爹爹……」她忽然伸手抓住李玄的袖口,拽得緊緊。

李酒酒那張憔悴失去血色的小臉升起幾抹羞赧的躊蹴,她咬著蒼白的下唇。

「若是有一日,有位少年拿著女兒的秋水劍上山,您便與他說,女兒已經遠嫁他方,讓他留下秋水劍,不要再……不要在等我了。」

李玄渾身一震,胡子都忍不住抖了起來,哆嗦著唇面色發綠道︰「酒酒你……你……你該不會是與陸成風那孽畜在外私相授受,結下鴛盟了吧?!」

難怪!

難怪自萬魔古窟以來,酒酒分明與他一起,最後卻一人回歸宗門,那孽徒不知蹤跡!

酒酒的秋水劍也不翼而飛,反倒是拎著那孽畜的七星劍回來。

如今在突如其來這麼一句驚悚之語,駭得李玄魂不附體!

李酒酒愣住,全然沒有想到爹爹怎會有如此荒誕的想法,她對陸師兄自幼只是兄長之情,何來鴛盟一說。

李玄看著李酒酒愣住的模樣,會錯意以為正如自己所言,面色憋得漲紅。

「糊涂啊!酒酒!你當真是糊涂至極啊!老夫早些就說過,你那陸師兄心思不正,並非良人,你怎奈就是不听為父苦言呢!」

李酒酒急了︰「什麼啊,爹爹,不是陸師兄……我怎麼會喜歡陸師兄。」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輕嘆一聲,道︰「爹爹,陸師兄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李玄怒意在面上凝固,顯然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

李酒酒心想,師兄之死是小安所為。

縱然其尸身拋棄在了無盡海域之中,但終究紙是包不住火了,于是便將萬魔古窟種種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只是她隱瞞了百里安的名字與身份,全以少年二字代替,以免日後為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至于陸師兄之死,她全權攬在自己身上,給出的解釋便是陸師兄與她共尋古窟,獲得重寶,起了殺心。

她心灰意冷之下,看透他的內心,後修為不敵師兄,被一路見不平的少年所救,且將尋來的重寶盡數交予她手,兩人便互生好感,她這才將秋水劍贈予了那少年。

李玄活了幾百年,心思是何等的毒辣,見她說話支支吾吾,避重就輕,顯然是隱瞞了許多事實真相,更何況他閨女是什麼性子他在清楚不過。

若只是單純的心生好感,又怎會將她的及笄之禮送給那少年。

心思百轉千回,李玄在心中嘆息︰唉,真是女大不中留了,既然女兒有著自己的小心思,他這做爹爹的又怎能一味的刨根知底呢。

那陸成風死了倒也還好,以免整日想著如何勾搭他的女兒,動那些不正的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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