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他得死

一條大河將豫州與荊州分開,天命軍的大營在河南岸的盾山山下,而寧軍大營在河北岸的遷縣一帶。

這里的位置極為復雜特殊,不僅僅是豫州與荊州的交界處,還是與京州的交界處。

天命王楊玄機的大軍,往東南走就是京州,往北走就是豫州。

河道寬闊,阻隔軍馬,而且還有不敗的戰神唐匹敵在北側布防,所以不管怎麼看都應該進攻京州才對。

可是楊玄機卻不想,雖然大楚如此勢微,但誰先攻打大興城誰就會陷入被動,這是人所共知的事。

只要他敢先去打大興城,那麼在阻擋李兄虎大軍的武親王楊跡句,立刻就會放棄蘇州和京州南半部,直接回軍攻打楊玄機。

而李兄虎趁勢北上,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楊玄機真的奪了大興城。

這種大戰一旦開啟,那就不是死傷幾萬人的事,甚至不只是十萬人的事,那將是匯聚至少兩百萬大軍的壯闊場面。

楊玄機這邊有兵馬五十萬左右,李兄虎那邊一家就號稱兩百萬,相對來說,寧王李叱的兵力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

豫州往南,甚至沒有人在乎李叱是誰,沒有覺得那個什麼寧王有資格逐鹿天下。

遷縣往南走十幾里就是大河,河岸線上寧家戰兵嚴陣以待。

因為豫州水災的事,大將軍唐匹敵不得不分兵回去救援災民,這就導致戰局瞬間陷入被動。

河道邊上是茂盛的蘆葦叢,兩岸皆有,雙方的暗哨都藏身其中觀察對岸敵情。

此時對于雙方來說,船只就成了至關重要的東西。

好在是唐匹敵率軍撤回北岸的時候,從南岸把大批船只都帶回北邊,天命軍想要攻過大河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行的事。

這種季節雨水豐沛,河道水位上漲,想要搭建渡橋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所以這種局面,就造成了雙方暫時的對峙。

可是唐匹敵也很清楚,楊玄機絕不會放過這般機會,若此時不能攻佔豫州的話,以後再想打基本不可能。

楊玄機此時應該正在不遺余力的搜羅船只,什麼時候過河,主主動權在楊玄機那邊。

就在大河北岸一處蘆葦叢中,曹獵站在那舉起千里眼看向對岸的軍隊布防。

余九齡勸道︰「寧王說過,若你要是去危險之地,我務必把你拉回去。」

曹獵︰「不回。」

余九齡道︰「你這樣,寧王會擔心,大家都會擔心,況且你這樣過去的話,無異于以卵擊石」

曹獵回頭看向余九齡︰「我是豫州人。」

余九齡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曹獵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生在豫州,長在豫州,雖然大部分時候那些尋常百姓與我並無關聯,我甚至我甚至看不起他們,可是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我父老鄉親。」

他看向余九齡道︰「他們覺得我高不可攀敬而遠之,我覺得他們粗鄙無知無法溝通,如果沒有這場水災,我可以與那些被大水吞沒的人老死不相往來可他們被害,我就要報仇。」

他轉身看向大河對岸︰「再怎麼說,他們也是我的家里人。」

余九齡緩緩吐出一口氣︰「我跟你去。」

岑笑笑拍了拍余九齡肩膀︰「這事太危險,你還是回去向主公復命吧。」

余九齡道︰「你覺得我會回去嗎?」

岑笑笑道︰「你本不用去的。」

余九齡道︰「哪有什麼本

用本不用,你們要為父老鄉親報仇,而你們是我兄弟朋友,我先問一句話,你可有想過,有一天你會為那些陌生的百姓去拼命嗎?」

岑笑笑搖頭︰「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會為了他們拼命,但不妨礙我現在去為他們拼命。」

余九齡道︰「我也沒有想過為你們拼命,因為我和你們不熟悉,可這也不妨礙我和你們一起去拼命。」

岑笑笑道︰「如果你因為這件事而死」

余九齡道︰「那老子豈不是大大的英雄。」

他看向岑笑笑,有些得意的說道︰「老子已經有後了,我婆娘已有身孕,我還怕個屁?」

岑笑笑一怔。

余九齡更加得意的說道︰「我婆娘是個公主,我猜你這輩子是不可能娶個公主了。」

岑笑笑點了點頭︰「服氣。」

曹獵道︰「如果是寧王也會想辦法去報仇,但這個仇,如果要報的話,豫州人排在最前邊,九齡,你得回去和寧王稟明此事,不要沖動。」

他指向對岸︰「盾山下有一座城,我已經問過,那城名為靈山縣,咱們想混進天命軍大營基本沒可能,但是只要想辦法讓諸葛井瞻進城,咱們就有機會。」

余九齡道︰「那就干唄。」

然後他一瞬間跨步讓開位置,回頭看了看岑笑笑︰「少來那想把我搞暈了送回去的把戲,這種事,你們真不行,在寧王帳下做事久了,還能被這種小把戲得手?」

岑笑笑的手都抬起來了,略顯尷尬的舉在那。

曹獵看向余九齡道︰「你就要成為一位父親了。」

他剛才故意說了許多話來分散余九齡注意力,就是想讓岑笑笑找機會出手打暈余九齡。

余九齡道︰「那你的意思是,等將來,我帶著我的孩子在你們這群人的墳前填土燒紙的時候,我孩子問我,父親,你的兄弟們拼命的時候,你在哪兒?我對他說,孩子,你父親退縮了,逃了,沒勇氣?」

曹獵怔住。

余九齡道︰「你們應該很清楚,寧王的人,干不出這樣的事,剛才你說到沖動,我想起來我婆娘也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她說女人和男人啊,總是有些不一樣,女人沖動起來錢就沒了,男人沖動起來命就沒了不得不說,我婆娘看的真準。」

曹獵深呼吸,然後鄭重的說道︰「這次我帶隊,以前寧王帶你們出去做事的時候,想的一定是怎麼把事辦好,還要把你們活著帶回家,現在,輪到我來想。」

河對岸。

天命軍大營,中軍大帳。

楊玄機站在門口看著大營里的士兵們在操練,眼神卻有些飄忽。

最近幾天,荀有疚和他說的那些話一直都在他腦子里來來回回的飄蕩。

他知道荀有疚說的是對的,諸葛井瞻在豫州做的事,直接給了他一個難以洗月兌的惡名。

他是楊家皇族的人,是想延續楊家皇族統治的人,也是想開創一個新時代的人,如果一位帝王的名聲如此惡劣如此惡臭,這皇帝位能穩固嗎?

到時候,即便他攻入大興城奪取江山登基稱帝,天下間因為豫州水災的事而興兵造反的人依然會層出不窮。

因為他們師出有名。

所以荀有疚說,若能攻入豫州,第一件事就是殺諸葛井瞻以平民憤,好像是必須做的事。

就在想著這些的時候,諸葛井瞻一臉笑意的從外邊過來,到門口俯身一拜︰「見過主公。」

楊玄機的臉上立刻就堆起笑容,迎接出大帳的門︰「先生怎麼不好好休息?」

諸葛井瞻道︰「已經休息了幾日,若是再不活動活動,身子腦子都要生銹了,臣下是來問問,主公可有什麼事需要我去做?」

楊玄機瞬間就明白了諸葛井瞻的意思,諸葛井瞻心里也無比的清楚,豫州的事他做的不漂亮,所以也擔心會被楊玄機厭惡。

此時來,一是想看看楊玄機是否反應了過來,二是想看看楊玄機對他的態度可有變化。

楊玄機笑道︰「先生莫非是放了暗哨在我身邊,才想著要去找先生議事,先生自己就來了。」

諸葛井瞻听到這句話哈哈大笑,俯身道︰「若有什麼安排,請主公吩咐就是。」

楊玄機道︰「我昨日還想著,先生才從北邊回來,這一路勞頓應該多休息幾日才對,可是又著實離不開先生,所以想來想去,就想找一些清閑的事讓先生做」

听到這句話,諸葛井瞻的心里一緊。

清閑的事?

楊玄機道︰「說是清閑,但也至關重要,如今渡河是必然之事,但缺乏舟船,糧草又沒有運抵大營,所以」

諸葛井瞻听到這番話,心里這才踏實了些,這些事可算不得什麼清閑事。

去養馬才是清閑事。

諸葛井瞻道︰「舟船糧草之事,臣下會盡快去督辦。」

楊玄機抱拳道︰「那就有勞先生了。」

諸葛井瞻道︰「那臣下就先行告退,進軍豫州之事刻不容緩,所以臣下必會竭盡所能,盡快把事情辦好。」

楊玄機擺了擺手︰「先生去忙吧,有事我自會派人去請先生過來。」

諸葛井瞻見楊玄機態度上並沒有什麼變化,心里踏實不少,轉身離開。

等諸葛井瞻走了之後,楊玄機對身邊親兵說道︰「請荀有疚荀先生過來說話。」

不多時,荀有疚急匆匆的趕來,見了楊玄機就要行禮,楊玄機扶了他一把︰「進大帳說話。」

荀有疚就知道有重要的事,或許還和諸葛井瞻有關,于是心里有些竊喜。

他要想在楊玄機手下成為不可或缺之人,唯一的辦法,就是將諸葛井瞻取而代之。

這次諸葛井瞻在豫州犯下大錯,他怎麼可能會放棄這般機會。

「荀先生。」

楊玄機吩咐人給荀直倒茶後,就讓手下人都退了出去,他看向荀直說道︰「我剛剛把搜羅船只和督辦糧草的事,都交給諸葛先生去辦了。」

荀直心里一怔,這算什麼?

楊玄機道︰「諸葛先生不在大營,也帶走了他的親信隨從,他之前管著的賬目,後勤,還有許多雜事,也就放下了。」

荀有疚立刻就反應過來,心中驚喜莫名。

楊玄機道︰「為了這場大戰,諸事不可有誤,所以荀先生先去挑選一批人,暫時把這些事接手吧。」

荀有疚俯身一拜︰「臣,多謝主公栽培!」

楊玄機看了一眼門外,見無人在近處,于是壓低聲音說道︰「但是有件事你要記住,是你說的,諸葛先生若要若要死,就必須是死在豫州百姓面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荀有疚撩袍跪倒︰「臣下明白,臣下不敢造次,臣下不敢壞了主公北上大計。」

楊玄機一擺手︰「你先去忙吧,挑人也需要時間,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輕慢懈怠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就好,去吧。」

荀有疚再次叩首,然後離開大帳。

楊玄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諸葛先生這確實怪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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