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內訌

木牆上的漢子們,看著在山海軍營地里的火光逐漸暗了下去,仿佛看到了有一道道光束隨著消失的火焰而飛上了高空。

喬摩他們用自己的命來為孟原固的鄉親們換了時間,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幾天。

可哪怕就是一息,這時間之珍貴也無法衡量。

數十人生死,那僅僅是數十條人命嗎?

那是數十人的完整人生,如果他們都能活下來的話,這幾十個人的一生會有多精彩?

而失去了攻城器械的山海軍,他們似乎也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強攻。

而此時呂無瞞看似依然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但他的怒火,已經壓制不住。

「徐黑虎,你去攻城。」

呂無瞞緩緩說道︰「攻破此地,把所有人都剁成肉泥。」

徐黑虎立刻應了一聲,帶上山海軍人馬開始朝著孟原固展開猛攻。

這一場民與匪之間的廝殺,從天黑就開始,到第二天的天黑都沒有結束。

山海軍兵力充沛,他們可以輪番上去攻打,而孟原固這邊最強大的則是他們的勇氣。

哪怕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令人無比震撼的是,孟原固的鄉親們,不管男女老少,沒有一人選擇退縮。

在他們心目中,安爺的決定永遠都是對的。

小七不知道在過去的那很長一段歲月中,安爺為孟原固付出了多少,才會換來鄉親們如此無條件的信任。

想想看,安爺這些年應該很辛苦吧。

第二個夜晚結束之後,在損失了至少千余兵力的情況下,山海軍終于退了下去。

孟原固的木寨外邊尸橫遍野,他們沒有足夠多的遠程兵器,所以只能等到賊兵到了近前再攻擊,這其中的艱辛和危險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

地上的尸體就說明了一切,他們用最簡陋的防御最原始的兵器,最大限度的殺傷了敵人。

看看地上那些賊兵的尸體吧,有被滾木砸死的,有被石頭砸死的,還有被糞叉戳死的,被菜刀砍死的

這些人在過去很多次屠殺無辜百姓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抵抗。

而這樣的抵抗在最初會激怒他們,讓他們更為暴戾,可是當這種抵抗持續下去後,他們會產生恐懼。

最初,他們想的是上去殺人,這些村民難道還能有多不好殺?

可是在付出了慘烈代價之後,他們就會害怕,害怕下一個沖上去被打死的人會不會是他們。

這就是士氣的變化,士氣在人心。

山海軍大營中,呂無瞞閉著眼楮,似乎是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他對于孟原固的態度已經顯而易見。

不管多難也要把孟原固打下來,不管代價是什麼,也要把孟原固的人殺光。

「大王」

徐黑虎道︰「要不然我等到天黑後,再帶人夜襲試試。」

呂無瞞沒有睜開眼楮,听起來語氣很平靜的說道︰「我不管你怎麼去打,我只看結果,是你自己求我把領軍攻城的事交給你,我給了你,你就要給我一個答案,如果這個答案你回答錯了」

他慢慢睜開眼楮,看了徐黑虎一眼︰「我已經給過你一次贖罪的機會,不會再給第二次。」

就在這時候,外邊有人騎馬到了大營中,下馬後快步跑到軍帳外邊。

「報,大王,海嘯王請你速速趕回西京城。」

呂無瞞看了看那報信的人︰「出了什麼事?」

報信的人回答道︰「白山軍那邊出了意外,

原本海嘯王已經順利接受了白山軍的投降,八萬白山軍全部歸順且繳械可是當天夜里,突然間白山軍一部又反了,打了起來,結果導致各部白山軍都跟著反了,海嘯王的隊伍突然遇襲,損失慘重」

「嗯?」

呂無瞞臉色一變︰「是不是其中有什麼關鍵之處,你沒有說?」

報信的顯然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呂無瞞道︰「你若知道什麼卻不說,你的下場如何你自己能猜到嗎?」

報信的人連忙垂首道︰「是六當家,白山軍投降之後,六當家可能開心的過了頭,喝酒喝多了,跑去白山軍營地里,搶了搶了白山軍一個當家的老婆,當眾當眾羞辱,結果就」

呂無瞞緩緩吐出一口氣︰「海嘯王是如何處置老六的?」

報信的人搖了搖頭︰「還沒有處置不不不,是我來的時候還未見處置,也許,已經」

呂無瞞一擺手︰「你回去復命吧,就說我會盡快趕回去。」

他沒有多說什麼,可是心里的憤怒已經到了極致,本來孟原固這邊就已經把他的殺念勾起來了,現在因為六當家的事連白山軍都再次為敵

老六是梅無酒的親信,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處置他,這樣下去早晚都會出更大的事。

他和梅無酒看起來關系親近,同盟關系堅固,可那是沒成事之前。

如今山海軍規模越來越大,兩個人雖然之前說好了是權利平等,但心里誰都會計較。

此時讓他趕回去,還不是想讓他去對付白山軍,而梅無酒則把他的隊伍撤回來。

兩個人手下各自的軍隊,誰都不想損失太大。

然而就算是沒出這是,已經順利接手了白山軍,呂無瞞也是憤怒至極。

因為梅無酒接手白山軍的這個時候就不對,顯然是故意為之。

在徐黑虎派人去求援的時候,梅無酒就說讓他盡快趕來,要為山海軍立威。

可是當時白山軍八萬部眾已經到了他們的西京城外,隨時都能接手。

說好了兩個人一同去見白山軍的人,然後把八萬兵力平分。

可是梅無酒卻趁著他來孟原固,立刻就去接手白山軍這想獨吞八萬人的心思還能再明顯一些嗎?

此時出了大亂子,被白山軍反噬,梅無酒又不想損失自己的兵力,所以才會派人讓他盡快趕回去。

「大王」

徐黑虎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若此時大王趕回西京的話,那這里」

呂無瞞哼了一聲︰「沒有那麼簡單粗粗听起來,是梅無酒盼著我盡快回去,和白山軍開戰,但他知道我必然會想到他是想讓我去和白山軍打,而他保存兵力這一層」

徐黑虎楞了一下,心說這一層不就是梅無酒最想做的事了嗎?

呂無瞞道︰「他只是派人來給我送個口信,他會猜著我必然不會急著趕回去收拾爛攤子,而我若真的不回去,那白山軍才真的不會落在我手里一個兵。」

徐黑虎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有想明白。

呂無瞞道︰「老六一定已經被處置了,但梅無酒卻讓他的人告訴我所,老六沒有被處置。」

徐黑虎皺眉,心說這其中還有那麼多彎彎繞?

呂無瞞繼續說道︰「他處置了老六,必會收服一部分白山軍,幾萬人應該不成問題,我不急著回去的話,他已經把局面收拾好,等我再回去的時候,他就有理由告訴我,不是不給我白山軍的兵力,而是當時實在是事發突然,

不得已而為之」

呂無瞞冷哼了一聲︰「這個人的心思,太髒了些。」

徐黑虎道︰「那咱們現在就趕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呂無瞞看向他,眼楮微微眯起來︰「我什麼時候說過,允許你回去了?」

徐黑虎怔住。

呂無瞞道︰「我給你留下一萬五千兵力,攻破孟原固難道還有問題?我在西京城等你,至于你是贏了還是輸了,結局自然不一樣。」

他起身吩咐道︰「收拾一下,準備回西京。」

親兵連忙動作起來,收拾大帳里的東西。

呂無瞞看向徐黑虎道︰「老六必然已經死了,位子空出來,孟原固你若屠了的話,我把老六的位子給你。」

「謝大王!」

徐黑虎立刻就拜伏在地。

與此同時,西京城。

梅無酒坐在書房里,看著爐子上烤著的大棗,他很喜歡這種味道,空氣中的味道有些焦糊的香氣。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人一直沒有說話,但是嘴角掛著微笑,一臉自信。

許久之後,梅無酒看向他︰「慕先生,你確定呂無瞞會趕回來?」

慕風流笑道︰「不管他是想到了第一層還是第二層,他都會趕回來爭奪白山軍的兵馬。」

梅無酒點了點頭,再次沉默下來,看起來他臉上依然有些難以抉擇的猶豫。

慕風流笑了笑說道︰「大王應該很清楚,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也應該知道,若二日爭輝,必有一滅那大王是想成全呂無瞞?」

梅無酒搖頭嘆道︰「可是一旦我殺了他,名聲」

慕風流道︰「敗者才在乎名聲,勝者的名聲永遠都不會壞,因為勝者說了算。」

梅無酒一怔。

慕風流道︰「況且,這其中還有一處關鍵」

梅無酒立刻問道︰「是什麼?」

慕風流道︰「和山河印反目,表面上來看可不是大王你的原因,而是梅無酒失手了。」

梅無酒又怔了一下。

當初可是他勸說呂無瞞反了山河印的,但這事確實只有他和呂無瞞知道。

表面上看起來,的的確確,更像是呂無瞞因為辦事不利而反叛出山河印。

慕風流繼續說道︰「山河印還在呢,財力物力雄厚,當初大王和呂無瞞在冀州,是為他人做嫁衣,暗中控制李叱而奪天下」

他看向梅無酒道︰「現在不一樣,大王你已經是大王了,而且你已經有爭天下之力,若是此時向山河印示好,山河印未必會拒絕大王的好意。」

梅無酒的眼楮轉了轉,似乎是在思考這件事的利弊。

慕風流道︰「大王如今就是李叱了,山河印與其費力去控制李叱,不如輔佐大王」

他笑了笑道︰「而大王又那麼了解山河印,可以借其力,等到了時候再把山河印一腳踢開。」

梅無酒緩緩吐出一口氣︰「先生可以幫我試試嗎?」

兗州與豫州山河萬里,他們還不知道山河印的門主都已經嗝屁了。

慕風流起身抱拳道︰「我當為大王盡全力。」

梅無酒也起身︰「那就多謝慕先生了,若此事成,慕先生就是第一功臣。」

一個時辰之後,西京城里的一座普通民居中。

慕風流從門外進來,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看著天空發呆的那個人,連忙緊走幾步俯身一拜。

「拜見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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