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出其不意

宇文尚雲帶著楚軍大隊人馬一口氣追到了南平江邊上,卻還是晚到了,只片刻而已。

寧軍八千人馬,應是早就已經在江邊準備好了足夠多的渡江船只,隊伍一到,立刻就登船渡江。

此時最後一艘船離開岸邊已有二十幾丈遠,那是一艘小船,只能容二十余人。

站在船頭處負手而立的,正是寧軍大將軍唐匹敵。

只遲來了片刻,這等生擒唐匹敵的良機被錯過,宇文尚雲氣的臉色有些難看。

「發箭!」

宇文尚雲用橫刀指向江中那艘小船。

楚軍士兵紛紛發獎,這個距離,還在羽箭的射成範圍之內。

可是寧軍這邊還是老辦法,用一人高的步兵盾阻擋箭雨,便如銅牆鐵壁。

船上的士兵組成了一個小小的盾殼,把劃船的士兵和唐匹敵全都擋住。

那密密麻麻的羽箭覆蓋下來,落在盾牌上的,船上的,水里的,不計其數。

只短短片刻而已,那船的分量似乎都重了不少,船身吃水都比剛才深了一些。

等到小船過了江心,羽箭再難命中。

楚軍隊伍里有人想把弩車推上來,奈何弩車行進速度不快,還沒到江邊。

等弩車上來,唐匹敵的那艘小船早已到了江對岸。

宇文尚雲舉著千里眼看著,見唐匹敵從小船上下去之後,還回頭望江南岸這邊揮了揮手。

像是在和好友告別似的。

「他還不知道我已知道,安陽城中守軍一共只不足萬人的事。」

宇文尚雲道︰「所以才會顯得這般氣定神閑,他以為我們不敢直接攻安陽,那我們就直接攻給他看看。」

「寧軍的幾次戰例,我都已經仔細研究過,這次去冀州,故意接觸他們,也是為了研究寧軍打法。」

「武親王說寧軍是他見過的,唯一能和大楚府兵在各方面抗衡的隊伍,所以我才要到冀州親眼看看。」

「他們擅長突襲,偷襲,擅長兵馬半渡而擊,這種事搞了不止一次。」

宇文尚雲對手下人說道︰「所以唐匹敵以為我們會害怕,怕他們會趁著我軍渡江之際伏擊。」

「可他沒有兵馬,我又怕的什麼,況且他自以為已經穩穩控制安陽,太輕視了我們。」

宇文尚雲下令道︰「搜集船只,準備渡江!」

楚軍分散出去,沿江搜尋船只,不管大的小的,只要能渡江的全都找來。

三天後,楚軍準備妥當開始強渡南平江。

本以為寧軍好歹會做做樣子,在楚軍半渡的做出攻勢,可是寧軍居然沒有任何反應,連安陽城都沒出。

宇文尚雲手下越發得意起來,更加確定了寧軍不敢一戰。

楚軍大舉渡過南平江之後,就在安陽城外開始搭建營地,對安陽城形成半圍之勢。

楚軍大營。

宇文尚雲召集眾將議事。

他掃了一下手下數十位將軍,臉色很輕松。

「我在之前就和諸位說過,就算寧軍退回安陽城,一樣擋不住我們。」

他笑著說道︰「唐匹敵率領寧軍南下,四天破安陽,真的是因為他們攻勢太猛安陽守不住?」

宇文尚雲道︰「你們不是好奇我這失蹤了的半年,都去了何處嗎?」

「我這半年來,做了兩件平生最得意的事,這兩件于我來說,幾乎一樣重要。」

「其一,我趕回京州,將我心愛的女人長孫無憂從她家族中接了出來,不管誰不答應,我都不在乎。」

「其二,我以長孫無憂為名混入冀州,在寧王李叱帳下做幕僚,李叱對我言听計從。」

他笑道︰「甚至這南下的方略,都是我寫的。」

听聞此言,將軍們全都驚呼出聲。

「這是最得意的兩件事,可並不是這半年來我做的所有事。」

宇文尚雲道︰「在到冀州之後,我確定寧軍將在今年春暖攻打安陽。」

「于是我派人返回安陽城布置,要求守軍,抵抗三四日便可投降。」

大帳中的楚軍將軍們再次驚訝起來,互相看了看,每個人的眼楮里都寫滿了不可思議。

「羅境回安陽城之後,必會大開殺戒,但真正重要的人,我都已經提前知會,讓他們抽身而退。」

宇文尚雲道︰「城中守軍投降之後,必被嚴密監視,不得自由,但沒關系,人還在就行。」

「我與他們約好,什麼時候看到我大軍渡江而來,就在我到城外的第三天夜里打開安陽城門。」

他掃視了眾人一眼,眼神里有些淡淡得意。

「城中沒有我親自安排的伏兵,但可用之兵至少數千,知道都是什麼人嗎?」

宇文尚雲道︰「那些大家族的護衛,家丁,僕役,還有依附于各大家族的暗道勢力,都可為我所用。」

「唐匹敵必會分兵,嚴密看管安陽城內的降兵,就讓他看著吧,我卻根本不用那些兵馬。」

「今日回去之後,你們各自整頓軍備,兩天後夜里,我和你們一起攻破安陽,生擒唐匹敵。」

「是!」

數十名將軍整齊的應了一聲。

每個人眼里,都是對宇文尚雲的不加掩飾的崇敬。

尤其是那些宇文家族出身的年輕人,這種對宇文尚雲的崇敬已經到了近乎狂熱的地步。

在他們看來,是宇文尚雲把一個已經破碎的沉沒的家族,重新拉了起來。

不,不是重振,是再造。

他們因為宇文是家的人而受牽連,但那個宇文家他們其實沒什麼參與。

如今的宇文家,再造之路,他們每個人都參與其中。

他們可能對過去的那個輝煌的,又跌入谷底的宇文家,沒有多大的歸屬感。

但對于他們如今正在重新創造的這個嶄新的宇文家,有著無與倫比的歸屬感。

而宇文尚雲,就是他們的精神支柱。

在揚州的時候,勢如破竹的李兄虎,從越州打到揚州,一路上無人可敵。

已經攻佔整個揚州,馬上就能攻入京州的時候,宇文尚雲率軍到了。

以不到李兄虎十分之一的兵力,硬生生把那支龐大的軍隊阻擋在京州之外。

而且數次交手,李兄虎都輸了。

因為這個年輕人,李兄虎的腳步都不得不停了下來。

毫不夸張的說,如果不是當初皇帝楊競突然改變主意,把宇文尚雲從北上半路調回京州以南,如今的京州都可能落入李兄虎的手中。

所以宇文尚雲這樣的年輕人,又怎麼可能沒有自信?又怎麼可能沒有傲氣?

「都回去吧,待破安陽,我與你們同醉!」

宇文尚雲一擺手,眾將俯身一拜,轉身離開大帳。

與此同時,安陽城,城牆上。

唐匹敵看著城南的楚軍營地,眉頭皺的很深。

「澹台已經率軍離開十二天,十二天,以咱們的行軍速度最少已經在七百里之外。」

他的手扶著城牆,手指輕輕的敲擊。

武女乃魚站在他身邊,也一樣的看著城外楚軍大營,也一樣的眉頭緊皺。

「城外的隊伍看的到。」

武女乃魚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所有能看得到的威脅,其實都不算可怕,城中看不到的地方,才是真的威脅。」

唐匹敵嗯了一聲。

他們只有不足一萬的兵力,還要分批當值,就不可能照看齊全。

城中想反抗寧軍的又大有人在,若是在某個夜里突襲城門,防不勝防。

寧軍主要兵力都集結在南城一線,可往東西兩城迅速調度。

但,東西各有兩座城門,賊人若猛攻一門,不計代價里應外合,楚軍破城只是旦夕之間罷了。

「先生可有什麼良策?」

唐匹敵問。

武女乃魚沉思片刻後搖頭︰「我已經和你說過多次,一旦楚軍識破我們的計謀,安陽我們保不住,若我們不肯放手,隊伍我們也保不住。」

唐匹敵點了點頭。

這是明擺著的事,不用武先生說,很多人都看得清楚。

「所以我們要放棄安陽嗎?」

唐匹敵自言自語了一句。

放棄安陽,意味著澹台壓境東進的隊伍就沒有退路了。

武女乃魚輕嘆一聲後說道︰「這一仗,如果把武親王換到這邊來,以我們此時此境的實力,他大概也沒有辦法吧。」

唐匹敵的手指依然在輕輕敲擊著城牆,節奏有些快,于是那手指輕輕敲擊的聲音,便像極了急促的馬蹄聲。

他再次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個宇文尚雲,是如何識破我虛兵之計的?」

寧軍在南平江以南陳兵,楚軍一開始並不敢招惹,只是保持著戒備。

可是突然之間楚軍就改變了策略,直接動全軍傾全力攻打寧軍大營。

這是不正常的舉動。

唐匹敵敲擊著城牆的手指突然停了。

他看向武女乃魚問道︰「先生,你膽子大不大?」

武女乃魚听到這句話就笑起來,看向唐匹敵的眼神中,有一種默契。

他笑道︰「有些大。」

唐匹敵道︰「我的膽子也很大。」

于是,當夜,子時後,唐匹敵親率六千草原輕騎,突襲了還沒有完全建好的楚軍大營。

沒有人想到寧軍居然敢反擊。

宇文尚雲很確定唐匹敵只有一萬兵馬,靠這點人,出城作戰?

如果他們敢出城作戰的話,為何不在楚軍渡江的時候出擊?

寧軍沒有在楚軍渡江的時候沒有出擊,可不是不敢,而是唐匹敵故意為之。

他就是要讓楚軍自大起來。

六千草原輕騎如風一樣,殺入楚軍營地,一路放火,不做絲毫停留,殺入殺出,從出現到消失,前後連一個時辰都沒有。

不等楚軍騎兵集結,草原輕騎已經殺出去了,就算楚軍騎兵集結,也追不上。

這一戰,就像是在宇文尚雲那張漂亮的,也驕傲的自信的臉上,狠狠給了一巴掌。

楚軍統計,這一仗的損失算不得有多大,死傷兩三千人。

傷亡不大,但是羞辱性極強。

對于楚軍士氣的打擊,自然也很強。

在這一刻,幾乎氣急的宇文尚雲忽然也想起來,為什麼武親王會多次交代,讓他小心提防那個叫唐匹敵的寧軍將軍。

武親王當時對此人極為推崇,甚至說出楚軍中年輕將領無一人可及這樣的話。

那時候的宇文尚雲,一點兒都不服氣。

要知道武親王可也只見了唐匹敵率領的寧軍一次,一次,就讓武親王印象深刻。

可是顯然,宇文尚雲確實自大了。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很快就從生氣變為自責,然後是反省。

宇文尚雲看向安陽城那邊,想著唐匹敵啊唐匹敵,你確實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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