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鴛鴦

作者︰意已闌珊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走到墳前,果然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墳,旁邊那座顯赫的大墓,是一座夫妻合葬墓,若舒有意打量了一番,似無意地說道︰「不該寫上繼室二字麼?這叫什麼規矩?」

搖頭走到自己曾外祖母墳前,恭敬地行了祭拜之禮,隨行的人自然奉上祭品。

陳左站在一旁,低著頭,偷瞄了一眼國公夫人,覺得她方才之言似乎在針對自己所說的「陳家歷代規矩嚴明」之語,臉上不由得一陣燥熱。

忠灕和嫻珂自然也跟在後頭,恭敬地行禮,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未多問。

祭拜之後,自然要前往嫻筠與陳梓皓的墳墓,走了一陣,腳下就再沒有了青石板路,雖然有婢女左右扶著,若舒仍舊滑了幾次,鞋面上也沾滿了泥漿,許是覺得歉意,陳左說道︰「因為突遭橫禍,尚來不及修路。」

若舒听了,輕聲說道︰「無妨。」現如今的陳家,連祖宅都沒人修輯,誰還會記得祖墳中的青石板路。

四周都是新墳,明顯比前面的墳塋粗糙,莫說墳墓圍上青石,就連墳前的墓碑也極為簡陋,明顯看得出是匆忙而為。

陳家祖墳是按輩份排序,嫻筠和陳梓皓輩份靠後,自然在最里面。

雖然也未圍上青石,墓碑也依舊粗糙,但墳堆卻是極大。

墓碑上嫻筠和陳梓皓的名諱後面「夫妻合葬之墓」六個大字極為醒目。

見若舒死死盯著墓碑,半晌沒有動靜,陳左語氣低沉地說道︰「這些字都是公子親筆所書,可見當時,他就,他就決定了。」

若舒依舊沉默,待三牲祭品擺放好之後,蹲下去,開始燒紙錢,最後從衣袖中抽出一份書信,點燃,輕聲說道︰「你所想知道的,我皆寫在信中,若還有不明白的,盡管托夢予我,我必定一一告知。」說完,在婢女地攙扶下起了身,退了半步,將位置留給了忠灕和嫻珂。

兩個人早已經淚流滿面,忠灕默默燒著紙錢,嫻珂則說道︰「五姐,你出嫁時,我沒有去送,你一定很傷心吧。後來你回府,我都避而不見,亦或冷淡于你,你也一定很傷心吧。我若是知道,知道你會如此,我一定不會與你置氣,更不會眼睜睜看著卻無動于忠,你若是傷心,就來我夢里罵我好了,我一定誠心誠意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與五姐夫能生生世世恩愛下去,因為老天若是有眼,一定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成全你們。」

若舒靜靜站在他們身後,掃了眼明顯臉色不正常的陳左,在場的相關人等,只在嫻珂不知道嫻筠真正的死因。

忠灕待嫻珂終于不再哭訴之後,開口說道︰「五姐,你一生所求,不過是與五姐夫鶼鰈情深,現在也算是得嘗所願,忠灕祝你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聲音哽咽。

準備走時,若舒見圍著墳墓一圈,似乎種了什麼,只是苗木尚淺,看不出品種。問道︰「種的什麼?」

陳左答道︰「回國公夫人,是公子種的合歡花,這是公子與少夫人最喜歡畫的花。」

若舒看著他說道︰「這里歸你一人守麼?」

陳左答道︰「回國公夫人,陳左答應公子,會一世相隨。」

此話一出,眾人再看他的眼神頓時變得不同,如今陳家今非昔比,他一人守在這里,怕是衣食都無人供應。

若舒難得了嘆了口氣,攙扶著婢女朝外走去。

一路上氣氛愈發地沉悶,只聞泥地與鞋底相擊發出的聲音,還有輕微地喘氣聲。

走到牌坊前,若舒上了馬,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陵園,覺得數十年郁結在胸的情緒,此時終于消散,心中默念,所謂前世因,今生果,不過大家各自面對造化和報應罷了。

忠灕則拉著陳左退到一旁,悄悄塞了銀票過去,陳左自不肯收,忠灕紅腫著雙眼說道︰「若是五姐和五姐夫仍在,你也不需我如此。就算你關照我的私心吧,有你守著,我們也好安心些。」

陳左紅著眼楮收下,抿緊了嘴唇。

忠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句,「若是明年得空,定然前來。」

因天下起了蒙蒙細雨,陳左便催促他盡快離開,免得淋了雨。

路上,忠灕感嘆道︰「前次來,這里還有數人守園,沒想到,如今竟已如此。」

若舒說道︰「世事無常。多少人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平常心看待即可。」

見嫻珂依舊悶悶地,說道︰「你五姐不是因為傷心而死,她的死與你我無關。」

嫻珂一听,睜大了眼楮,問道︰「那是為何?」

若舒說道︰「她是因為不能生子而死。」

嫻珂張了幾次嘴,才說出一句,「真可憐。」

若舒幾乎想將真相和盤托出,讓她提前長些見識,免得日後被動,但看著她稚女敕的面容便開不了口,反正離她嫁人還早,晚幾年說也沒什麼。

忠灕卻是知曉一切的,方才又見到了若舒祭拜盧氏老夫人,雖未出口,心中卻認為,正所謂家風不正,自有橫禍。百年世家任由一個繼室爬到原配頭上,哪里還能福澤子孫。

忍不住看了眼騎行在前方的母親,所謂有樣學樣,在唯強者論的世家,自然陰謀和算計是立身之本,有世家血脈的母親也算是將家風發揮到極致了。如今看來,她算得上這一代真正的勝者。

想起方才她面色自若地穿行在墓地中,里面那些新墳幾乎都與她有關,她卻毫不在意,這需要怎樣的心境和定力。忠灕推己及人,覺得若是自己恐怕還做不到如此,再看向母親的眼神就充滿了另一種情緒,有恭敬,更多的是畏懼。

再想到父親,猜測他知不知曉,又或者知曉多少。若是知曉,得知母親居然親自來陳家上墳,會如何想。

又忍不住想起了寧王,坊間傳得沸沸揚揚,說得神乎其神,會是母親所為麼?亦或是她與皇上聯手而為?

忠灕越想越頭疼,忍不住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想將這些雜亂的思緒趕出腦海。一旁的嫻珂听見了,問道︰「七哥哥,你不舒服麼?」

忠灕回過神來,解釋道︰「沒有,只是覺得唏噓。」

若舒接道︰「日後若也有心愛的女子,盡管直說,我一定會盡力成全,不必再去做那苦命鴛鴦。」

忠灕正想出言辯解,若舒又說道︰「嫻珂也是,日後若有意中人,也明說。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哪里就需要去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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