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往下說，那個慌忙捂了她的嘴，「什麼阿哥阿姐，你可什麼都沒瞧見。」
這個便昏頭掙扎看那個，幽暗的黃燈下，那個指指床上的人，眼帶警告沖她搖頭。她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向床上那個安靜的軀體，嘆了口氣。
簾子一掀，帶進一陣清風，兩個人覺著身上涼快了不少。這才覺著屋子里頭實在悶熱。
進來的人手里單提了個籃子，往兩個人手里一塞，什麼都沒說掀了簾子又出去了，一進一出，快的像個模糊的影子，晃了晃就消失了。
兩個人忙取掉籃子上的青色布頭，同時倒抽口涼氣。
正殿暖閣里，皇後披散著頭發，額頭密密的細汗流下，就著海若手里的襁褓瞧了眼，臉上有些嫌棄，「算是白淨。」
海若低聲咯咯笑出聲，「娘娘不知道，剛生下來的能這樣不錯了。您是沒見那個……」覺出不妥，先噤了聲，見皇後沒有責怪的意思，接著道，「都是皺巴巴的臉。奴才方才仔細瞧了，上有一片青色的胎記，別的都是干淨的。」
皇後點頭，「悶的難受，讓人開些窗。」
海若將小皇子交給旁邊的嬤嬤，吩咐人將外頭正殿的窗子開了，回身勸道，「娘娘忍忍，就這幾天，別讓人瞧出什麼來。」
皇後知道這戲碼要演足，反正拜佛拜了這麼久，不差最後一哆嗦。又問，「那個，處置好了？」
海若點頭，「放心，都按娘娘吩咐，事先都備好的。這會子已經藏起來了。」又道，「該跟主子爺報喜了，外頭的，我就讓她們歇著去了。」她記掛的不是素格，而是寧妃身邊的醫女。
寧妃那邊要瞞著，這才把人給拘到這里。可又怕她瞧出什麼，這一夜又要伺候里頭，又要盯著她們，實在心累。
得了話，那醫女行了禮，卻行兩步轉頭就去了寧妃屋子。這一場生產她什麼忙沒幫上，只怕皇後早就知情了。
素格被海若拽拽衣角，跟了進來，先跟皇後道喜。
皇後憊懶的躺著，床頭已收拾干淨了，屋里清爽了，地上螭首爐子燃了淡香，方才濃重的血腥味道少了許多。
皇後「筋疲力盡」的樣子，素格只瞧了眼小阿哥就退了出來。
皇後得償所願，景仁宮安靜了。
不過安靜也只是一會子功夫，得了喜信的皇帝乘著肩輿過來了，各宮得了皇後誕下阿哥喜訊，心底再各有想法，也知道皇後有了嫡子，地位穩固，不出意外，只怕馬上就要封太子。
風向轉了，寧妃生了什麼沒人打听，就算她生的是阿哥，也不過是庶子，皇後的孩子佔嫡又佔長，天時地利全齊了。這時候是拜碼頭的時候，不認卯還能怎麼樣，等著將來被皇後記恨，扔進寧壽宮無人問津嘛。
所以都不傻，這時候能往前沖就別落在人後，能到景仁宮露個臉兒，就算是皇後的人了。
小皇子被乳娘抱過來，皇帝先遠遠的瞧了一眼，到底忍不住，接過來仔細打量。
盼到現在，終于有了自己的皇子。
他心里說不明的滋味。這孩子，眉眼雖還沒展開，可那五官，跟自己極像。父子連心，抱在懷里就舍不得放手，那股子女乃香味道嗅進鼻孔，好聞的厲害。
皇後，到底如了願。
上回是在她宮里喝了些酒，不知道怎麼就成事了。後來他也想過，但覺著皇後不會有那樣的運氣。誰知道，就一回，她為他生下了嫡長子。
這個時候，他太需要一個皇後生的兒子了。江山有繼，他如今對列祖列宗終是有了交待。
「寧妃呢？」皇帝將小阿哥遞給乳嬤嬤後問，，給他報喜的時候，說寧妃也誕下皇嗣了。只是稟告不詳盡。
也難怪，皇後誕下阿哥自然是頂天的大事，顧不得寧妃的信兒，就來報喜了。
這時他問起了寧妃，心情是輕松的。
如果寧妃生的是公主，也無妨。有了後嗣，皇帝沒了後顧之憂。但他心里明白，他跟期待寧妃生的阿哥。
但寧妃命運不濟，到底皇後的兒子先落地。
方才海若那頭一散了諸人，康嬪跟著醫女就直奔東配殿而去。進去兩個接生嬤嬤就忙著給她道喜。她撥開包袱，頓時泄了氣。
是個公主。
她閉了閉眼，心氣沒了大半，手腳也軟了。
穩住了氣息，快步過去瞧寧妃。
寧妃跟前打理的清楚，頭上裹著抹額，身上蓋著綾被，只是氣色不佳。
醫女已經在替寧妃把脈了。她一直未在寧妃身邊，女人生產，就是鬼門關轉悠了一圈，能回來已經不易。
她將目光凝在寧妃的肚子上，輕輕揭開綾被。
果然，寧妃的下頭還在滲著血。
接生嬤嬤忙過來，一個拉著綾被替寧妃蓋上，另一個已經拿了厚厚一疊白棉紙，墊在寧妃身下，又將帶血的厚厚一沓棉紙掏了出來。
康嬪大驚，喝道，「怎麼出這麼多血，莫不是……」
血崩兩個字在她嘴里回轉，就是沒吐出來。要是血崩，寧妃這條命就難了。
醫女嘴角一抹冷笑，淡然道，「康主兒放心，娘娘雖氣血大虧，倒沒有崩了的跡象。還是娘娘底子好，這麼趟子大折騰，也沒要了命去。」
說完眼神飄到兩個嬤嬤身上。
康嬪听了心里先放下來，只顧問那怎麼如今還是血流不止。
醫女已經取了藥丸來，命人拿溫水來，化開給寧妃娘娘服下。趁這功夫，讓兩個接生嬤嬤抱了孩子出去，屋子里畢竟剛經了那麼一場鬧騰，對孩子不好。
康嬪不放心，跟出去交待，又問了皇帝來了沒，听說已經在西配殿，猶疑了一下，沒有過去賀喜。
皇後生的兒子？她明知道皇後不會生孩子，可也沒法子揭穿。本來希望寧妃一舉得子，她便豁出去要鬧一場，只要鬧到皇帝同意給皇後驗身，便能戳破這個驚天騙局。
可寧妃生的不過是公主，又有什麼可鬧可爭的呢？
她們家那個頂大的希望沒了，往後也不過就是安安生生的在後宮過下去，不管前朝怎麼鬧，也不管皇後怎麼折騰，大勢已去，她們唯有盼著熬到公主大了，選個好額駙成親，剩下她跟妹妹在寂寂後宮做個伴兒，這輩子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