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存釜一噎,沒好氣地道︰「那……你又以何取信于本王?」
馬士英慢悠悠地在胸口一陣模掏,嚇得朱存釜起身連退兩步,還以為馬士英要圖窮匕現。
不想,馬士英從胸口掏出的是一個三寸許,長條狀用黃綾包裹的物事。
馬士英將黃綾在手中攤開,霍然是一枚金印。
馬士英將印擎在手中,微笑道︰「吳王金印在此,秦王要不要看看,驗證一下真偽?」
需要驗證嗎?
自然不需要,這麼近的距離,朱存釜自己就是秦王爵,禮部監制的王爵金印,看一眼就知真偽了。
朱存釜倒吸一口氣,瞪大了雙眼,對馬士英道︰「本王倒是小瞧了馬兄……沒想到,馬兄在吳王那,如此深得信任,他竟將王印交托于你?」
馬士英當著朱存釜的面,將金印重新包裹好,虔誠地收于懷中,這才道︰「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一枚金印,便知我王胸襟之廣闊,區區一道舉薦奏折,又怎會言而無信呢?」
朱存釜長吁一口氣,道︰「好,本王信了……此事本王可以助吳王一臂之力。」
馬士英拱手道︰「多謝秦王出手襄助。」
「不過……。」朱存釜稍一遲疑,道,「你明著進宮肯定不成,就算是本王,也無能為力,得另想辦法。」
馬士英一愣,道︰「王爺貴為秦王,又執掌宗正寺……連您也不能進宮面聖?」
朱存釜帶著一絲得意,斜眼看著馬士英道︰「本王自然可以暢通無阻,就憑張同敞區區一個正二品,也敢阻攔本王?」
馬士英陪笑道︰「那是自然……。」
說到這,馬士英心中一格 ,急問道︰「您方才說,是張同敞張大人阻攔……不讓朝臣、使者面聖?」
「你才知道啊?」朱存釜戲謔地翻了翻白眼,「這滿朝之中,除了本王,還有誰敢阻攔你馬大人這個吳王特使啊?」
馬士英突然有種不安升起,他一直以為,是皇帝猜到了自己的來意和吳王的用意,而心里不想出兵,這才故意拖著不肯見他,可現在才明白,敢情皇帝都不知道,自己來了應天府。
馬士英這下是真急了,他其實不怕象朱存釜這樣的人反對吳爭,他擔心的是,象張同敞那樣的忠義之人,給吳爭下絆。
馬士英突然領悟到了黃道周幾次欲言又止的表情,想來黃道周是知道是張同敞在背後下絆子,只是二人素有交情,黃道周顧及顏面,沒有挑明罷了。
看著馬士英不斷變幻的臉色,朱存釜哈哈大笑起來,在他看來,馬士英吃憋,那就等于是吳爭吃憋。吳爭吃憋,讓朱存釜全身心地舒暢起來。
「馬兄不必惆悵、擔憂……既然本王答應助你,自然有辦法帶你進宮。」說到這朱存釜古怪一笑道,「不過,就是要委屈一下馬兄了。」
……。
秦王府外,馬車啟動。
車內,馬士英與黃道周相視哈哈大笑。
「黃兄驅虎吞狼之策,果然見效,馬某佩服。」
黃道周道︰「其實張同敞並非小人,他忠于國朝、忠于聖上之心,無須置疑,只是……哎,畢竟是凡人哪,總有些私心。」
馬士英輕嘆道︰「究其根源,還是應在了當今天子還待閣……不,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是女子之身。」
二人面面相覷,心領神會,沒有繼續言及此事。
黃道周喟嘆道︰「馬兄不會怪我,沒有挑明是張同敞阻撓你面聖吧?」
馬士英微笑站搖搖頭,「怪馬某愚鈍,黃兄幾次三翻點撥都沒醒悟過來……馬某啊,就是長了個榆木腦袋。」
黃道周被逗笑了,「若馬兄可稱愚鈍,這世上就再無精明之人了。」
馬士英也笑了起來,「黃兄此話,馬某就當是好話听了。」
二人再次對視,哈哈大笑。
……。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
朱存釜就趕在宮門打開的那一刻,進宮面聖。
柔儀殿里,朱媺娖剛剛起身,漱洗完畢。
「秦王這麼早進宮見朕,不知有何要事?」
朱存釜道︰「本王倒沒有什麼要事,只是有人求到本王頭上,要進宮面聖,也只好起個大早了……陛下,我給你帶來了一個人。」
朱媺娖微微驚訝地看著朱存釜,問道︰「何人能勞煩秦王親自陪同進宮?」
朱存釜賣了個關子,「陛下何不自己見見……人就在殿外等候。」
……。
「臣馬士英參見陛下。」
朱媺娖大驚,「馬愛卿星夜起來京城,可是江北戰事有了大變故?」
馬士英苦笑道︰「臣已來京城四日,只是無法面聖,苦思之後,便求秦王襄助,才得以入宮。」
這話,就算再蠢的人,也听得明白了。
朱媺娖不蠢,她听得明白,所以,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但她沒有糾結此事,而是直問道︰「馬愛卿此來,可是吳王有事要稟報朕?」
馬士英從胸口掏出已經捂在數天的書信,呈給朱媺娖道︰「此乃吳王親筆所書,特意關照臣也親手呈給陛下御覽。」
朱媺娖起身,一把抓過書信,剛要打開,卻停了下來。
她看了一眼朱存釜。
朱存釜倒也識趣,躬身道︰「本王事已了,乞準告退。」
「有勞秦王了。」
待朱存釜退出殿外,朱媺娖急急拆開信件,可一看,臉色大變。
「他究竟想做什麼?」朱媺娖沖馬士英喝斥道,「他是要以此來威脅朕嗎?」
馬士英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吱唔道︰「臣只是奉命傳信,信中內容吳王沒有與臣提及……臣不明白,陛下為何而怒。」
朱媺娖一怔,再看了看信,然後臉色慢慢恢復如常。
她將手中信往燭台一伸,「呼」地火苗燃起,朱媺娖再將著火的信往火盆一送,靜靜地看著信化為一片灰燼。
馬士英是真驚詫了,想自己臨行之前,吳爭不是說,親筆書信一封,要說服皇帝出兵江北,牽制敵人的嗎?可眼下看皇帝的反應,顯然信中不是什麼懇求的軟語。怎麼,難道這信還另有蹊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