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洪驚悚道︰「那大哥明知如此,也明白旨意是亂命,為何不與咱們一起上山……袁成禮不過區區幾百人,殺了他便是,只要保住郡王安全,咱一家就是大功臣……還怕陛下責難不成?」
黃大淳定定地看著他的弟弟,搖搖頭道︰「黃家忠義之家,有兩個逆子也就罷了,豈能出滿門逆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怕父親真是這麼想的。」
黃大洪听著他二哥的話,象是傻了一般。
黃大淳拍拍他的臉,「快跟上去,大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一會要是被他們追上,那就白費了大哥一番苦心。」
黃大洪無意識地起身,向上爬去。
向著弟弟的背影,黃大淳無聲地嘆息,一行熱淚劃落。
他沒有和弟弟明說,其實他已經猜到,大哥是不會歸降王爺了,至少不會有著歸降,那麼,接下去的結局,就不言而喻了。
無論今夜之事成與不成,僅率軍追殺當朝郡王、大將軍的罪名,就算皇帝也無法保全黃家,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當作一枚棄子,皇帝將所有罪責推到黃大湛等人身上。
大哥最後決定不阻攔自己,甚至將三弟也交托到自己手里,並非為了王爺,而是想保全黃家一絲香火。
想到這,黃大淳拼命地向山上沖去,他要立功,只有立下救駕大功,才能請王爺特赦,保住大哥性命。
……。
吳爭死了嗎?
沒有!
吳爭在哪?
就在清涼山上。
不過不是在[海棠書屋 ]駐馬坡,而是在山東側的崇正書院附近。
崇正書院,建于嘉靖年間,時任督學御史耿定向在清涼山東坡建崇正書院,講學課徒,學生還不少。
不過吳爭沒有入崇正書院,因為這個時候,行蹤保密是安全的最大保障。
雖說夜闌人靜,可多一個人知道行蹤,那有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吳爭是真沒想到,一個統帥近十萬人的大將軍,會被數百人追得如此狼狽。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半個晚上,從清涼山西側,轉回東側,越過兩道山梁,已經讓吳爭三人累得精疲力竭。
三人此時就仰躺在崇正書院一里外的竹林子里,喘大氣。
「王爺,咱們不能耽擱了,早些下山,混出城去,與瀝海衛會合,再與這幫狗賊算帳!」魯進財恨恨道,「那麼多百姓……還有那……該死的,我竟忘了他們叫什麼。」
魯進財的語聲哽咽起來。
岳小林嘆息道︰「我就記著一個讀書人叫劉元,還有一個大漢叫鄭一斤……!」
「還有一個叫許老二,就是無辜死在禁軍弩箭下的……別的那幾個,我也記不得了。」吳爭悠悠道,這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忘記也好……那滿街數千百姓,不知道能活下幾個。但我們能為他們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凶手和背後指使者拎出來,一個都不放過!」
「對,一個都不放過!」魯進財反身坐起,「可王爺,這事顯然是陛下指使,禁軍除了陛下、長公主,誰能指使禁軍殺您?」
吳爭沉默著。
岳小林道︰「這下可麻煩了,若真是陛下或是長公主指使,那……那一個不放過,豈不是要造反?」
魯進財悶聲道︰「怎麼,你小子怕了?」
「我怕個鳥?」岳小林沒好氣地懟道,「只要王爺一聲令下,我岳小林絕不含糊!」
吳爭突然開口道︰「未必是陛下,更不會是長公主。」
岳小林詫異道︰「王爺為何如此肯定不是陛下和長公主,追殺王爺的明明是禁軍?」
吳爭搖搖頭道︰「禁軍目標太明顯,就算他們真得了手,將我殺了,陛下以何來掩蓋今日丑事,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更何況,別的人還好說,瀝海衛陳勝的脾氣我還是了解的,真要是我有不測,他必定率軍回攻應天府,城中還有多少兵力可阻擋瀝海衛的拼死一擊,這不是魚死網破、玉石俱焚嗎……陛下不會蠢到如此不管不顧的地步。」
魯進財詫異道︰「那會是誰有這麼大膽子,敢加害王爺您啊?」
吳爭搖搖頭道︰「想不出來……那就不想了,下山之後,將這群宵小一個一個拎出來,一鍋端了,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別胡思亂想了,睡一會。」
「王爺,此地還是險境,為何不趕快下山?」
「下山作什麼?」吳爭轉了個身,躺了下去,「此時下山,說不定山下正等著我們呢……與其讓他們逮個正著,不如讓他們一個個都跳出來,省得日後麻煩……睡吧,這大半夜的,就是少了件蓋的。」
岳小林默不作聲地將外套月兌下來,蓋在吳爭身上,「王爺先歇息吧,我來值守。」
吳爭沒有拒絕,還真心大,合眼睡去了。
魯進財輕聲道︰「你守東邊,我守西邊,讓王爺好好睡一會。」
……。
寅時初。
北門橋,人聲鼎沸。
數千個火把,「」地燃燒著,將整個黑夜照亮。
此時橋東面傳來一陣喧囂,無數的人影向這邊集結。
戚承杰急匆匆上前來,向莫執念等人稟報道︰「莫老,東面來了一群人,硬要向這邊闖,與我軍發生對峙。看打扮是百姓,可他們個個手中持有刀劍,不象是普通民眾……該如何處置?」
黃道周生硬地道︰「驅逐了事,再不就捉拿,若不肯就範,全部拿下,待天亮時再一一甄別。」
戚承杰見莫執念不反對,于是拱手而去。
可此時馬士英突然用手指捅了捅莫執念,向莫執念施了個眼色。
莫執念先是一愣,而後醒悟過來,忙開口喊道︰「戚將軍……老朽與你同去。」
轉身對黃道周、錢肅樂道︰「老朽去詢問一番,或許能問出些什麼來也不一定。」
馬士英突然開口道︰「我也去,或許能助莫老一臂之力。」
莫執念倒也不阻攔,在黃道周、錢肅樂詫異地目光中,與馬士英隨戚承杰而去。
長林衛的組建,是以莫家各地店鋪的老人兒為骨干。
莫執念是知道它的存在的,只是沒有吳爭允許,無法參與其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