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煌言整個人打了個激零,口中「 」地一聲,「吳叔的意思是……赦免陳掖臣?」
「為何不?」吳伯昌悠悠道,「不但要赦免陳掖臣,更要赦免陳家除陳名夏之外所有人……甚至,可以論其臨陣倒戈、棄暗投明之功……重賞之!」
「……吳叔,赦免之事,恐怕還得問過王爺……!」
「不必問了……也沒時間問!」吳伯昌淡淡道,「我兒若是不同意……過上一兩年,尋個由頭,再秋後算帳亦無不可!」
張煌言目瞪口呆,看著吳伯昌,心中真是驚駭莫名,敢情,吳爭這日益深沉的城府,來自他爹吳伯昌?!
不等張煌言說話,吳伯昌站起身來,問張煌言道︰「玄著……你會打槍嗎?」
張煌言一愣,答道,「之前小佷隨王爺去巡視軍工坊時……打過幾次。」
吳伯昌點點頭,招了招手,「來……跟老夫去取槍!」
說完,吳伯昌走到榻邊,指著榻下,對張煌言道︰「下面有個箱子……你替老夫取出來!」
張煌言應了聲,然後彎腰從床下拽出一口木箱。
吳伯昌打開,讓邊上張煌言目瞪口呆。
這是把張煌言從未見過的短槍,簡單,但精致,如同雕刻般的槍身,細細的槍管泛著一種厚重的沉穩。
看著吳伯昌熟悉但不熟稔地拿出幾顆黃澄澄的長條形子彈,然後一顆顆按入槍身的後半截,張煌言再也忍不住,問道,「……吳叔,這槍哪來的……怎麼是這種子彈……?」
吳伯昌沒有抬頭,專心地裝著子彈,「我兒前些天親自送來的……教了老夫怎麼打……老夫也打過幾槍……他說這是軍工坊造的新式槍,數量不多,拿一枝來給老夫防身用……。」
說到這,吳伯昌已經裝完五顆子彈,將槍遞給張煌言,「老夫這小院有後門……一會你繞到後面,隨便開上一槍……如此,暗樁定會立即發動……不管怎樣,先拿住陳掖臣,至于策反,到臨了再慢慢計議就是!」
張煌言下意識地接到槍,往吳伯昌手指所指的後門方向走了幾步,然後停了下來。
「咋了?」吳伯昌問道。
張煌言苦笑著指著槍,「吳叔……小佷沒打過這種槍……咋使啊?」
吳伯昌一愣,然後咂巴著嘴,道︰「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玄著,不是老夫說你,你得象我兒一樣上戰場歷練歷練……七尺男兒豈能……咳,別介意,老夫是為你好!」
張煌言只能應是。
吳伯昌上前,從張煌言手里取過槍,「還是老夫來吧……。」
張煌言一听,急了,「吳叔,您這麼大年紀,怎麼親自上前拼殺……這要是有個不測,叫小佷如何向王爺交待……?」
吳伯昌臉色古怪地道︰「誰說老夫要上前拼殺?」
「那吳叔的意思是……?」
「來,來。」吳伯昌沒持槍的手,拉著張煌言到了前門口,「來……轉身。」
張煌方莫名其妙地按吳伯昌的意思轉身,臉沖門口。
這時,吳伯昌一把拉開門,然後抬腳朝張煌言的後使勁一踹。
張煌言猝不及防,沖著門外踉蹌而出,幾步之後,撲倒在地。
而身後,「啪」……突然響起了槍聲,在此時夜深人靜之際,槍聲顯得是如此地清晰。
這一連串的動作,說時遲,那時快啊,一眨眼、一瞬間、一須臾的功夫。
所有人都來不及做出反應,有那麼一陣短暫的錯愕。
但,有一人反應相當快。
李在槍聲響起之後的第一時間,他就大呼起來道︰「有刺客!」
然後一把拽住陳掖臣,「快……陳百戶,進去護衛吳翁……!」
陳掖臣幾乎是下意識地被李拽著沖入了小院。
而陳掖臣身後的幾個府兵,此時還在驚惶之中,直到李、陳掖臣已經入院好幾步,距離不下二丈開外,這才回過神來,準備跟進。
而這時,異變發生了。
密集的火槍聲從竹林那邊響起。
陳掖臣身後的幾個府兵,甚至連吭聲氣都沒有,被射倒在地。
再遠些的府兵,頓時亂了起來。
他們開始慌亂地從自己的肩上取下槍,然後漫無目的地將槍口對準各個方向,可他們幾乎沒有人去擊發。
因為這些府兵用習慣了弓弩刀槍,雖然陳名夏特地將火槍裝備給了自己兒子陳掖臣麾下的府兵,但火槍槍彈金貴,這些兵,基本上也就算是打了幾槍,根本沒有訓練成條件反射。
幾個呼吸過去,當這些府兵開始慢慢鎮定下來時,他們的身後,一群黑衣人端著槍圍了上來。
「放下槍……手抱頭……否則,就地射殺!」
幾乎沒有人還敢舉槍對峙,長林衛暗樁非常順利地控制住了局面。
而這時,听聞身後異響,回頭張望的陳掖臣,才醒悟過來,自己中埋伏了。
陳掖臣霍地回身,想控制住拽他進院的李作為人質,可轉身之後,才發現,就在自己回頭愣神的這一功夫,李已經竄出了好幾步,正扶著被踹倒在地的張煌言,沖著自己嘿嘿笑著。
而他們身後,一個槍口正對著自己。
陳掖臣再回過身看向院外,此時,已經圍攏的長林衛暗樁,已經聚集到了院門口,不下十十桿槍的槍口對著自己。
陳掖臣絕望了,他不待人招呼,自己舉著雙手,抱住頭,慢慢蹲下,「張大人、李大人……你們不能不管卑職啊……這一路上,卑職可沒有做什麼對不住你們的事啊!」
張煌言、李這才聯袂上前,在陳掖臣身邊站定,指著包圍在周邊的黑衣人,問陳掖臣道︰「陳百戶,你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陳掖臣轉頭四顧,就算沒吃過豬肉,總也見過豬跑,黑衣人、裝備著火槍、護衛著吳伯昌,張煌言、李這些黑衣人的出現絲毫不覺得違和,傻子都能猜到這些黑衣人的真正身份。
「……想來定是王爺麾下……長林衛吧?」陳掖臣吶吶答道。
「算你有些見識!」張煌言點點頭道,「事已至此,就問你一句話……想死想活?」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
「那就進屋,咱們……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