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走出牢房,立即傳宋安來見。
「可知衛匡國現在何處?」
宋安答道,「自從少爺給他結清了當年舊帳,衛匡國很少來杭州府了。」
吳爭皺眉,道︰「他想在江南傳教,不得本王允準嗎?」
宋安古怪地看著吳爭,「少爺不是已經下令,允許衛匡國在江南各府布道傳教了嗎?」
吳爭一愣,「有這事?」
宋安哭笑不得,「少爺敢情是忘記了……當年拖欠了教廷二、三百萬兩購買火槍、火炮的銀子,衛匡國三番兩次前來追討,少爺不是以允許衛匡國,便宜在江南各府傳教為條件,換取教廷同意逐年還錢嗎?」
吳爭怒目而視,好半晌,悻然道︰「好象是有這麼回事……哎,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這下……砸了自己腳丫子了!」
宋安不解地道︰「少爺這話何意……難道衛匡國做了不利于少爺的事?」
吳爭仰頭長吁一口氣,恨聲道︰「哪是不利于我……他們的狼子野心,所圖者大啊!」
宋安不禁驚悚起來,「少爺所說……當真?」
「我能哄你?!」吳爭沒好氣地道。
「那可糟了!」宋安跺足道。
吳爭一怔,「還有更不堪之事?」
「不,不!」宋安搖搖頭道,「我的意思是……這下……麻煩了!」
「直接說……什麼事!」吳爭急了,他是真急,但凡牽到「教」,沒有一件事是不麻煩的,因為任何教,都是以蠱惑普通民眾為己任。
想要遏制、鏟除這些教,首先要直面的,就是普通百姓。
宋安回答道︰「少爺或許不知道……如今衛匡國等人所創建的耶穌會,在江南各府已經深入人心,教眾沒有十萬,至少也有七、八萬……就連各府縣的官員及家眷,皆有入教之人。」
吳爭臉色越來越難看,這簡直是比瘟疫傳播還快啊!
短短四、五年間,耶穌會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形成如此規模,這讓吳爭開始後悔之前的決定。
不過,吳爭是怪錯自己了,就算沒有吳爭這個外來者,史上耶穌會,在明末清初,甚至清中期,也是席卷了大半個華夏。
可憐當時南明君臣,還渴望著歐羅巴教廷,給予軍事支援,甚至永歷帝還親筆書信,懇求教廷派大軍東來。
這簡直是與虎謀皮啊!
永歷君臣肯定沒有想到,其實湯若望早已與清廷談妥條件,教廷已經轉向,改支持清廷了。
這也是這幾年,吳爭基本見不到衛匡國的真正原因。
可惜教廷也失算了,他們想不到吳爭真能以江南一隅之地,建下如此彪悍史冊的功勛。
按理說,他們該再轉向才是。
可事實上,吳爭收復東番島,逼和了諸國聯合艦隊,著實動了教廷的女乃酪,刺痛了教廷的痛感神經,這才使得教廷明知清廷已經陷入日落西山之勢,還是不肯轉向。
當然,此時的吳爭,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本質,他還只是認為,這幫在東亞的歐羅巴傳教士,以一己之私,參與了政治。
「那湯若望呢?」吳爭沉聲道,「先抓了他再說!」
宋安搖搖頭,「怕是難找了……前不久接到消息,我軍接管順天府之後,在京的數百番人傳教士皆突然消失了,只有入教的百姓在打理各個教堂……當時沒在意,還以為是躲戰亂所致,可今日听少爺這麼一說……看來是早有預謀!」
「傳令下去……令各地長林衛把他們找出來!」吳爭咬牙道,「就算掘地三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
「還有……傳信給馬士英,就說我要見他!」
「這……少爺,馬大人現在可是閣老了……。」宋安提醒道,也對,哪朝閣老可隨便出京?
吳爭怒道︰「閣老咋了……就算是首輔,孤要見,他便得來見!」
宋安急躬身道︰「是……我這就派人傳信應天府。」
吳爭轉頭,對黃昌平道,「將夏國相提來……另外,讓陳名夏、李和張煌言在府中等候。」
「是。」
……。
夏國相此時只著一身白內衣。倒不是已經遭到刑訊。
而是這貨可能有潔癖,當時被捕時,被士兵按壓在地上掙扎時,沾了滿身的泥。
關入牢房後,就月兌去外衫,僅以一身內衣示人,還別說,縱然頭發糟亂、身上還沾粘著幾根稻草絲,夏國相看起來,精神不錯,至少,他自認為在吳爭面前,嘖嘖……還是氣宇軒昂的。
吳爭心里急,沒心情理這茬。
「夏國相,範永斗死了……孤下令殺的!」吳爭開門見山,這是恐嚇。
言下之意是,就算你再自認風流倜儻,也架不住本王一聲令下,到時人頭落地,別怪本王言之不預!
不想,夏國相老神在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他甚至還帶著一絲明顯的鄙夷,「一個無利不圖的奸商……死有余辜。」
吳爭愣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五十步笑百步嗎?
「你明白就好。」吳爭無意糾纏于此,「說說吧……你,還有吳三桂,在耶穌會里扮著何種角色?」
這話讓夏國相一愣,古怪地看著吳爭,「吳王是認為……學生與我王也是耶穌會教友?」
吳爭哂然,「看來你果然知道耶穌會……那就不用費事了,趕緊從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夏國相突然仰頭哈哈大笑。
吳爭慍怒喝道︰「笑什麼……信不信孤令人砍下你的頭顱?」
夏國相這才止住了笑,一本正經地道︰「學生不怕死……其實砍不砍腦袋的真無所謂,主要是學生還真看不上那些仗著奇巧婬技糊弄人的西洋人。」
吳爭皺眉,這廝的話听來怎麼這麼……違和?
「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有吳三桂,並非……耶穌會教眾?」
夏國相一副不屑的模樣,「試問吳王殿下……但凡手執世間生殺大權之上位者,能信那虛無飄渺之天主嗎?」
這話也有道理,吳三桂縱橫西北、西南,自己就可定萬民生死,何須借助天主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