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吳王殿下經年憂國憂民……突然身子骨有了不測呢?」莫執念神秘一笑。
夏國相臉色一變,「莫老的意思是……?」
「吳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然是要另立新君的。」
「誰?」
「咦……這話問的,自然是父亡子繼嘍。」莫執念斜了夏國相一眼,「吳王有子吳狄,小小年紀就有了明君之相……可立新君!」
夏國相恍然大悟,猛地一擊手掌,大叫道︰「妙……妙……妙計!莫老高明……學生佩服得五體投地!」
範永斗等人目瞪口呆,他們想不通,吳爭正當英年,怎麼可能有不測?
難道是暗殺?
這怎麼可能?
除非吳爭願意,否則身邊數百親衛,就算調軍隊去攻,也未必能如願,況且真要是軍隊去攻了,吳爭能坐以待斃?
夏國相慢慢抑止自己激動的心,呼吸也正常起來,「莫老怕不是剛剛因令郎獲罪被下獄,才臨時籌劃的此計吧……該早就有了這打算!」
莫執念只是微笑。
夏國相也不在意,他低頭吶吶,自說自話道︰「有側妃在吳王身邊……嘖嘖,要想吳王有個不測,豈不手到擒來……莫老好算計啊,饒是吳王英雄一世,怕最後也難敵莫老七年之經營啊!」
莫執念只是微笑。
範永斗等人這才恍然大悟,連連贊「妙」!
「這下,諸位應該放下心中大石了吧?」莫執念終于開口。
「我等願傾盡全力,襄助莫老!」
……。
按道理,與濟爾哈朗訂下三月撤兵之期。
而吳爭也已經處理完向順天府部署各衛之後,應該有了閑瑕,可以回杭州府料理掃尾的。
吳爭自己也是這麼想的,這事鬧到現在,死了許多不該死的人,這讓吳爭有些愧疚。
盡量將事情控制在可控制範圍之內,然後慢慢將它平息,這是吳爭的真實想法。
吳爭確實不太明白,錢肅樂、陳子龍與朱媺娖合謀發動這場變故的真實意願。
這謀劃太狠、太絕。
就算換吳爭易位而處,吳爭自問做不到。
設計別人,能將自己的命都設計進去的嗎?
太狠了!
最關鍵的是,似乎所有的矛頭都在指向自己,因為自己是最大的受益者。
宗室完了、江南有異心、異議者完了,連同那些潛伏在江南如同地溝里的老鼠,它們也完了。
阻礙自己登上至尊之位的一切攔路虎,皆因這次變故,消失了。
自己確實是最大的受益者。
利大者疑,所有的懷疑皆指向了自己,自己成了這場劇變的始作俑者。
雖然吳爭想否認,可向誰否認?
這世上,還有誰值得自己去否認,亦或者誰會信自己的否認?
所以,之前回杭州府,吳爭是想快刀斬亂麻,結束這一切的。
然而,莫亦清的那番話,極大地刺激了吳爭。
莫亦清做為枕邊人,她的父親,于理確實該赦免,吳爭也這麼想,也有這權力赦免。
如果連自己人都不幫,這世上還有誰值得幫?
至于什麼公理、律法,去他X的公理、律法。
制訂規則者,就是踐踏規則者,這一點,從古至今皆如此。
只是美其名曰,用了「修改」這一名詞糊弄愚民罷了。
可莫亦清的話,讓吳爭清醒地認識到,這不是莫辰博一人,而是許多人。
前例一開,後果不堪設想,也就是說,關在按察司衙門和布政司衙門的那些人,得有一半,需要釋放。
那已經死去的人和他們的家人,就真的太冤了。
這種冤,會變成恨,從而埋下新朝被顛覆的根由。
吳爭這才突然離開杭州,不僅是因為需要部署軍隊,準備接管順天府,最大的原因,就是想逃避。
可冷靜下來之後,吳爭意識到自己的荒唐,所以,又決定南返,回去徹底解決這件事。
然而,又一件事發生了,再次改變了吳爭的行程。
……。
順天府內,也發生了政變。
濟爾哈朗死了。
死于這場突如其來的政變。
濟爾哈朗死得冤哪,他之前收容了如同喪家之犬的博洛,絕對不會想到,他居然會死在博洛的手里。
當然,不是博洛動的手,濟爾哈朗死于亂軍之中。
也不是叛軍下得殺手,而是被戰馬撞到,踩踏而死。
冤不冤?
太冤了,簡直比竇娥還冤哪。
國之將亡,人心必亂。
失去了共同的信念,那麼,每個人心里也就只剩下,如何自保了。
一個人一種想法,百人百種想法,那麼城內號稱三十萬大軍呢?
博洛是清廷親王,他帶兵有方,也軍中也極受敬重。
雖然城內三十萬大軍,有二十多萬是新征的城中漢人百姓。
可真正的主力,也就是滿漢八旗了。
對于這些軍隊而言,博洛似乎更適合來領導他們。
而濟爾哈朗為了保存實力,想著與南面苟合,主動讓出順天府,這同樣令滿漢八旗的將士心中憤怒。
他們認為自己是真正的勇士,應該戰死沙場,而不是做個懦夫,他們渴望一場勝利,而順天府的城防,加上城中的兵力,給了他們戰勝敵軍的希望。
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這是何等的功勛?
真正的勇士,就該逆流而上。
所以,博洛契合了這種心思,暗中聯絡了八旗軍官,突然發動兵諫,結果一舉得手。
憤怒的八旗兵沖入鄭親王府,見人就殺,但他們不想殺濟爾哈朗,只是想捕獲,然後挾持濟爾哈朗,逼他據城抵擋敵軍的攻城。
然而,濟爾哈朗不是個毫無城府之人,鄭親王府很大,樓閣甚多,他真想要躲藏,短時間內,亂軍還真找不出來。
可濟爾哈朗自然不會這麼想,真要留在王府,那等于是坐以待斃,遲早得被亂軍搜出來。
于是他悄悄從暗道出府,準備召集他的嫡系旗兵平亂。
然而,一直沒有出現在鄭親王府的博洛,其實早已調一隊忠于他的騎兵,埋伏在了王府去軍營的路上。
數百騎兵,徑直地向著濟爾哈朗坐的一輛馬車沖鋒。
後果會怎樣,自然是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