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
世事總是不盡如人意。
吳爭不想摻和杭州府亂局,可莫執念病危的消息傳來,使得吳爭不得不改變既定計劃。
莫執念堪稱吳爭的一條臂膀,不但掌管著財政司,還影響著整個江南無數商戶。
稱他為財神爺,絕對不過份。
又是側妃的親爺爺。
于公于私,吳爭都得回去,否則,真要是莫執念突然去世,那麼,本來吳爭不理會的杭州府的亂,就會變成連吳爭都不敢掉以輕心的大亂了。
吳爭隨即交待了諸事,由陳勝、沈致遠、蔣全義三人組成一個參謀團,共同指揮北伐之後,南下了。
……。
此時杭州城中,局勢已經基本得到控制。
但由于沒有人,能為這場政變定性,此前抓捕的數千人,也得不到及時處置,城中牢獄,已經人滿為患。
無數地人,在暗中奔走,找人送禮、說項,以期救出自己的家人、親友。
而朱以海,因登基被證偽,而失去了自由,被張煌言派差役就地看管起來。
但朱以海的身份,還是超然的,因為建興朝沒有皇帝,監國殿下遠在北面又不發聲,誰有權力去審判一個親王,給他定罪?
張國維戰亡,相比于驛亭之戰以為他殉國而言,這次,無人稱其壯哉。
在民眾看來,張國維最多是棄暗投明。
錢肅樂被張煌言關押入獄,王妃錢瑾萱,心憂父親,數次登門張府,被張煌言囑咐門僕,皆稱人不在,擋在府外,只能失望而返。
如果這事到此為止,或許也算是另類的功德圓滿吧,這是城中大部分人的想法。
死了這麼多人,為得只是爭權奪利,在普通人眼中,這就是天下神仙打架。
能早些結束亂況,自然都能安居樂業。
可惜,這事至此,才剛剛開始。
就在朱以海被圈禁起來的次日,一支軍隊,打著「勤王清君側」旗號,進入杭州灣。
能不被長江口及以北的三大水師發現、阻攔,這支軍隊定是從南邊來。
剛剛接管的碼頭守兵,尚未形成戰斗力,加上兵力太過懸殊,根本無力抗衡如此規模的軍隊。
這支軍隊登陸之後,直奔杭州城而來。
鄭森,來了。
勤王,勤誰的王?
清君側,清的又是哪個君?
鄭森不講,沒人能明白。
他此次以千艘戰船,載了五萬人馬,突然出現于杭州灣。
張煌言得知消息時,鄭森已經率兵登陸。
張煌言無計可施,只能向此時囚在獄中的錢肅樂、熊汝霖問計。
熊汝霖听聞,也是一頭霧水,在他看來,鄭森是永歷朝的延平郡王,手再長也伸不到建興朝來管事吧?
同時,他也沒听朱漢海講過,會有鄭森這一只「大腿」抱著啊。
熊汝霖的建議是,急調駐留在杭州城附近的處州、吳淞二衛和軍校軍團馳援杭州城,不管鄭森出于何種目的,建興朝無須永歷朝的郡王來管事。
可張煌言至何一間牢房,問到錢肅樂的意見時,錢肅樂突然笑了。
「原來是他。」錢肅樂自言自語地說道,就象頓悟一般,容光煥發起來。
「果然是他!」錢肅樂這次是對張煌言說的,「也只有他的擁立,才能使得魯王可以大模大樣的入杭州……否則,就憑熊汝霖、張國維和我,怕是勸不動他的。」
張煌言悚然心驚,「你的意思是,在你、熊汝霖、張國維之前,魯王就已經與鄭森勾結上了……?」
錢肅樂微笑起來,「玄著啊,許多時候,山就在那……任由你怎麼繞,都繞不過去!」
張煌言心頭一震,他听懂了錢肅樂話中的意思。
鄭森遠在海外,以東藩島為根基,可謂是要人有人,要槍有槍。
被紅毛佔據數十年之久的東藩島,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未開化的蠻夷之島了,加上紅毛的火器,鄭森坐大,是順理成章的事。
張煌言想到此處,抱怨道︰「王爺如此睿智之人,竟讓鄭森就藩一方……哎,真是……!」
錢肅樂听了,悠悠道︰「你錯了。」
張煌言一愣,「你這話何意?」
「王爺天縱之才,豈能想不到鄭森會有這一天?」
「可他為何……?」
「予取之,必先舍之!」
「你是說……王爺欲擒故縱?」
錢肅樂點點頭,輕喟道︰「鄭森隸屬永歷朝,吳王是建興朝的吳王,而那時,永歷、建興兩朝皆有著共同的敵人,吳王怎能害了鄭森,徒令自己清名受損?可如果將鄭森收歸麾下,既與制不合,又會令永歷、建興兩朝結下仇怨……鄭森年輕氣盛,且早已是領兵數十萬的國姓爺,又豈會甘願屈居人下……吳王劃出一塊海外孤島,恐怕圖得,就是鄭森今日率軍入杭州灣吧!」
張煌言听得張大了嘴巴,吳爭年紀輕輕,城府之深,竟已不下謀國老臣,這讓張煌言腦子有些亂,他心里的吳爭,對不上號啊。
「你是說,吳王是等著鄭森造反?」
「應當如此!」錢肅樂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抗清的國姓爺自然是殺不得的,可造反的鄭森嘛……就不必顧忌刀刃不夠鋒利了!」
張煌言急道︰「可現在城中兵力全部加起來不足二萬,怎麼與鄭森五萬上岸精銳對抗……?」
錢肅樂哂然,「無法阻止,那就勞煩玄著主動迎接。」
「迎接?」
「鄭森入城,打得是勤王清君側的名號,這不是造反,這是功臣啊!」錢肅樂臉色古怪地道,「……任由他施為就是,是驢子是馬,蹓蹓就知道了!」
張煌言想了想,看著錢肅樂道︰「我……我能信你嗎?」
錢肅樂一怔,而後哈哈大笑道︰「張蒼水啊張蒼水,你是真笨呢還是故意消遣老夫……老夫擁立魯王,被你懷疑背棄吳王,可如今,老夫撥亂反正,以為魯王所不容……你還在懷疑老夫?如今天下,除了吳王、魯王之外,還有誰值得老夫效忠……咦,你是覺得,老夫會投清?」
張煌言語塞,吞吞吐吐道︰「那……還是要委屈錢大人些時候,待吳王凱旋班師之時,一切自有吳王定奪。」
錢肅樂笑道︰「此地很好,衣食無憂……只是城中,要仰仗玄著你了!」
張煌言抱拳道︰「份內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