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休了你

夜景盛一番話,說得老夫人是又難過又覺安慰。

難過是因為這個兒子她白疼了幾十年,到頭來卻為了保命,把她這個當娘的給推了出去。

安慰的是,兒子知道明哲保身了,就不會被她連累,能繼續做夜家的二老爺。

這兩種心情一直在較量,最後是安慰佔了上風,讓她那些指責的話都沒有說出來,反而跟著一起演戲。她說——「是母親對不起你,母親當年做錯了事,生下了你,如今又把你弄到如此難堪的地位,是我這個做娘的不盡責。景盛,你怪我是對的,我不恨你,只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的,別再像從前一樣,你得替我贖罪,也替你自己報恩。

景盛,你跟你大哥雖然不是一個父親,但仍然是同母所出,所以你們還是親兄弟。如今你大哥不在了,家里就你一個當家做主的男人,你一定要擔起這個家,照顧好你的大嫂和佷子佷女們。他們沒了主心骨,以後你就是他們的主心骨,你听到了沒有?」

夜景盛痛哭流涕,「兒子听到了,母親放心,兒子一定把家顧好,一定事事處處听大嫂的話。家里中饋仍然交給大嫂來管著,我也會再求皇上去軍中歷練,一定會把夜家的軍威再扛起來。母親,過去是咱們錯了,那麼今後的日子,就是為了贖罪而活。」

常雪喬也拉著夜無雙跪了下來,給老夫人磕頭,然後常雪喬說︰「出了這樣的事,母親非得以死謝罪,方能解夜家之恨,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兒媳多謝母親能舍了自己來保全盛哥,可憐天下父母心,所有做母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好。母親放心去吧,我一定會照顧好盛哥,也一定會听盛哥的話,听大嫂的話。咱們是一家人,我們一切都以夜家的利益為先。」

老夫人听懵了,這是要把她給送走啊!還放心的去吧,這常雪喬的意思是,她非得死了,才能了斷跟夜家的恩仇?她當年犯下的事,最終要以殺了她為終結?

她下意識地搖頭,也下意識地開口說︰「不,我不能死,你們不能殺了我。」

「娘!」夜景盛又一個頭磕到地上,「娘!您放心吧!兒子一定會好好的,您就別再有念想啊!請娘上路!請娘好走!娘放心,兒子一定會給您燒很多很多的紙錢,不會讓您在下面受苦的。只是您見著父親了,也要記得給父親認錯,您欠人家的,到了地下也得還!」

老夫人都絕望了,她不想再理她兒子,只是轉頭看向夜逢,也看向其他人。

結果這一看就發現其他人的反應還不如她兒子呢,夜逢甚至指著她一臉難以置信地道︰「居然還有臉說你的兒子是夜家的主心骨?他跟夜家有什麼關系?他身上流著一滴夜家的血了嗎?你們這一家真是惡心至極,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穆氏開口插了一句︰「的確該千刀萬剮!因為他們殺死了我的小女兒!」

「大嫂!」夜景盛急了,「大嫂你恨我母親我理解,可是你為何總把我們殺了夜溫言的事情掛在嘴邊?夜溫言她現在就堂內坐著呢,誰殺她了?她明明好好地活著,你非得說她死了,難道你就那麼希望自己的女兒死了嗎?有你這樣當娘的嗎?」

穆氏緩緩搖頭,「你不懂,她真的已經死了,被你們害死的。」

夜紅妝深吸了一口氣,她旁听了這麼久,總算是把家里這些烏七八糟的事給听明白了。

原來她父親根本就不是夜家人,是老太太跟人和奸生出來的孩子。

那也就是說,她們一家根本就不姓夜,她當了這麼多年夜家的三小姐,原來就是一場笑話,是鳩佔鵲巢,她所謂的尊貴身份,從頭到尾都是假的。

那她是誰?她姓什麼?當年跟老夫人和奸的那個人,如今又在哪里?

她看向老夫人,腦子里忽然跳出來這老太太剛剛說過的一句話——「在我心里從頭到尾就只有平顯一人。」她身子往前探了一下,盯著老夫人問︰「平顯是誰?」

老夫人一哆嗦,「什,什麼平顯?我不知道,我沒說過平顯,我不知道。」

夜紅妝眯起眼,「一個巴掌拍不響,只處置你一人是不夠的,奸夫也得抓。」

穆氏又說了話︰「確實,只處置一人是沒用的,一家全都得抓。」

蕭書白轉過頭盯住穆氏,「大嫂這是什麼意思?當真不想給我們一家留條活路嗎?你的女兒沒有死,就算要償命也無命可償。她當初是受了傷不假,可你打過我們,也關過我們,該受的我們都受了,那件事情按道理講,早就已經過去了,你為何一再提起?」

穆氏冷眼看她,「過去了嗎?過不去,我告訴你,根本就過不去。我只要看到你們這些人,就會想起我那苦命的女兒,就會想起臘月初二那天的大雪。」

一直沒說話的夜溫言也扯了扯袖子,跟著說了句︰「是啊,那天的雪真大,天也真冷,我被凍得失了血色,直到如今都沒補回來。不只天天頂著一張大白臉,就連身體都是沒有溫度的。不信你模——」她湊上前,直接把自己的手按到蕭書白的手上,「涼不涼?」

蕭書白下意識就點了頭,涼,確實是太涼了,就跟死人的手沒什麼區別。

她心里咯 一聲,死人的手?怪不得穆氏一口咬定女兒已經死了,難不成這夜溫言就是個活死人?難不成這幾個月以來,她就一直在跟一個不人不鬼的人生活在一起嗎?

「怕了?」夜溫言笑了起來,「別怕,更可怕的還在後頭呢!今日族長到了,所有的事咱們慢慢來,一件一件來,把夜家所有糟爛事都捋清楚了,事情才算結束,現在才哪到哪啊!」

蕭書白又打了個哆嗦,夜紅妝還要說話,被她一把給按住了。

今日之事肯定不能善了,大房一家準備充足,她們說再多的話也沒有什麼用,還不如靜靜看著,別參與夜景盛跟常雪喬母女的表演,興許還能保住一命。

夜紅妝也安靜下來,不再說話,族長夜逢見人們都不說話了,這才又開了口道︰「今日我到京里來,要做的事有兩樁。一是解決三十多年前蔣秀與人和奸之事,二是解決去年臘月初二四姑娘被人換了大婚一事。四姑娘說得對,事情一樁一樁來,咱們先說蔣秀。」

他向老夫人看去,大聲喝問︰「蔣秀,你可知罪?」

老夫人閉了一會兒眼楮,睜開之後就道︰「我有罪,但是夜振威在世時都沒治我的罪,他在世時都認了這個沒有血親的兒子,你今日又憑什麼來治我的罪?」

「就因為我是夜家族長!」夜逢大怒,「夜家族長,權力高于夜氏一族所有人,我就有權力治你的罪!有夫之婦與人和奸,該死!但你不配頂著夜家媳婦的名頭去死,所以我今日就以族長的名義將你休出夜家,逐出族譜,然後請皇上做個定奪。」

老夫人急了——「你要休了我?」

「你不該休嗎?」夜逢冷哼,「蔣秀,今日容不得你說一個不字,我的話就代表振威,也代表夜氏全族。我說休了你,就是休了你,誰也改變不得。」

他說到這里看向夜飛玉,「去取紙筆來!」

夜飛玉立即起身,親自取來筆墨紙硯。夜逢當場以族長之名寫下休書一封,加蓋族長印璽,然後拿著這份休書跪到了權青城面前。

「請皇上過目,也請皇上做個見證。今日夜家清理門戶,蔣秀從今往後與我夜家再無關系,她與人和奸所生之子也與夜家再無關系。包括這些女眷,我夜家也不再認他們為親。」

權青城將休書接過來,看了一會兒,點頭道︰「朕允了!」

一句「朕允了」,注定了老夫人和二房一家的命運與夜家再無牽連。夜景盛為保全自己做的這一場戲,最終也沒能得到一個他想要的結局。

他不甘,大聲質問夜逢︰「難道連一個贖罪的機會都不留給我嗎?」

夜逢不理會他,只把權青城還給他的休書朝著夜溫言遞了去,「四姑娘,這封休書交給你,回頭拿去官府備案吧!記得,一定要將他們全部人都從夜家的戶籍上抹去,一個不留。」

夜溫言點點頭,「族長放心,一定辦妥。」

夜逢再道︰「還要將他們驅逐出一品將軍府,我夜家的府邸,容不得外人來住。所有事情辦完之後,記得到祠堂去給你祖父上柱香,告訴他,他生前想辦卻不能辦的事,今日我替他辦了。蔣家的恩情這些年早就還完,如今是蔣家欠了我們的,讓他在九泉之下不用再惦記這些事情。還有你曾祖父,你也給他上柱香,告訴他,以結親來還恩情,是最不明智的。」

夜溫言笑了,「給祖父和曾祖父上香是一定的,至于驅逐……」

她看向二房眾人,冷笑一聲︰「他們欠我的命還沒還呢!要說驅逐,那也得他們有命在,才談得上驅逐!你們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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