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也是個手藝人

「四姐姐是不是一直在懷疑祖父的死跟老夫人有關?」離開福祿院兒的路上,夜楚憐說,「四姐姐不會做無緣無故的事情,這兩天你讓我和大姐姐把藥都倒掉,一定是有原因的。」

夜溫言便反問她︰「祖父去世這件事,你怎麼看?」

夜楚憐想了想,說︰「我姨娘曾說過,老太爺壽元還沒到一甲子,身子骨也一向硬朗,雖然不如年輕那會兒,但也不至于說沒就沒。她一直覺得這個事情不太對勁,但府里沒人追究,她的話更沒人肯听,便也只能放下了。」

她說到這里緩了緩,聲音壓低了幾分,「姐,我是這麼想的,如果祖父的死有問題,那大伯的死就更有問題了。當初大家都說他是因為傷心過度生了病,但這個說法你覺得靠得住嗎?大伯是上戰場打仗的將軍,生生死死看得太多了,那些頭一天晚上還一起喝酒的兄弟,指不定第二天就掉了腦袋。所以就算是親爹過世,也不至于就傷心到把自己的命也給搭進去。」

夜溫言苦笑,「你看,這個道理你都懂,其它人怎麼可能不明白。」

原主的記憶里,對那天發生的事情記得很深刻。父親咽了氣,母親哭得昏了好幾回,每次醒來都會說不可能,你們父親不可能就這麼死了。可人就是死了,她再哭也哭不回來。

夜楚憐又說︰「如果祖父的藥被人動過手腳,那大伯那頭指不定也有人動手腳。我只是想不明白,如果是祖母跟祖父之間有什麼事化解不開,導致她必須用祖父的死才能平了自己心里的怒。那大伯又是為什麼?她有什麼理由去害自己的兒子?」

夜溫言也不知道老太太跟大兒子有什麼仇,就算父親的死跟老太太沒關系,但老太太對大兒子以及大兒子一家的態度也是有目共睹的。

「姐。」夜楚憐挽上她的胳膊,「多了我也不問,我就是想跟姐姐說,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請一定告訴我,不管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去做。」

夜溫言看了她一會兒,就問︰「確定要參與進來?你要知道,調查這件事情很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殺人滅口。我能自保,但我做不到時時刻刻都保護好你。」

「沒關系,我不怕。」夜楚憐說得很認真。

「那萬一將來面對的,是讓你很為難的抉擇呢?」

「你是說我的父親嗎?」夜楚憐一臉的苦澀,「姐,我能保證我姨娘在這些事情中是干干淨淨的,而我也只在意我姨娘。至于我那父親,他對于我來說還不如個陌生人。二哥或許還巴望過能得到父母的疼愛與重視,我卻是連想都沒想過的。從打懂事起我就知道,想要在這個家活下去,就必須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低到他們都把我給忘了,我也就能活了。」

她捂了一下臉,再放開手,面上盡是酸楚。

「可惜,就算是我們已經把自己壓到最低,他們依然不肯放過我。如果不是這次大喪,我可能就要訂婚了,對方是個傻子,是蕭老夫人娘家的親威。我父親為了巴結蕭家,為了鞏固將軍府和蕭家的關系,就要把我送到一個傻子身邊,還說這是我的福分,因為那傻子是嫡子,我嫁過去也是正妻。我一個庶女能嫁給嫡子為正妻,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是因為二夫人心里想著我,才把這樣一門好親事給了我。姐,你說荒不荒唐。」

夜溫言對這件事情沒有印象,二房的事從來都是偷偷的做,老夫人也不會當著大家的面來說,所以這事兒她不知,母親穆氏應該也不知。

夜楚憐還在繼續說話︰「後來是因為我們家接連大喪,這件事情才不得不暫緩下來。姐,說了你可能都不信,在我印象中,父親從來沒有對我笑過,每次他看我時,我都感覺那眼神里是帶著算計的。他一直都在算計手底下這些子女,哪一個能送到哪里去,能為他帶來多少好處。我們就像是物件兒,被他握在手里,待價而沽。」

夜溫言嘆了一下,她也很無奈,夜家二房活出了大房家主的感覺,反過來大房這邊倒是一片和睦。當然,也要除去夜連綿。

如今二房當上家主,不管是夜景盛還是蕭氏,都有了更大的發揮空間,未來的日子應該會更加精彩吧!只是苦了這些孩子,不知道他們的未來究竟會是什麼樣的。

「姐。」夜楚憐搖了她兩下,「你就帶上我吧!我是夜家的孩子,夜家塌了我也得跟著一起塌,所以我必須得給自己謀條出路。」

「你想要什麼樣的出路?」

「不知道。」夜楚憐搖頭,「我只知道跟著四姐姐準沒錯。姐,你別怪我心眼多利用你,就算是利用,我也會付出我所能付出的全部,我也不會做一個忘恩負義之人。只希望將來我和我姨娘到了山窮水盡那一天,四姐姐能拉我們一把,就像你拉二哥一樣,別的我就不求了。」

從來楚楚可憐的夜五小姐,在這一刻反倒是摒棄了一慣的模樣,目光異常的堅定。

夜溫言便點了頭,「那就跟著我吧!一心一意跟著我的人,我總不會叫她吃虧就是。」

夜楚憐很高興,就連身後跟著的丫鬟隨喜都替她高興。主子有了保障,丫鬟也跟著沾光,今後能有四小姐的庇佑,未來總算能看到光明了。

于是隨喜就問了一句︰「那五小姐還要不要听二老爺的話,學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夜溫言不解,「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你父親讓你學什麼了?」

夜楚憐嘆著氣說︰「是一種畫舞,一邊跳舞一邊用腳在地上做畫。冬天地上有雪時就在雪里畫,春秋地上沒雪就在腳上綁好染料,用染料畫。但教我的那師父又說綁染料畫的沒意思,沒人愛看,畫舞真正的精髓是用血畫。就是提前把腳掌刺破,用自己的血畫。」

夜溫言听得直皺眉,北齊人是有病吧?哪來那麼多奇怪的舞種?李嫣然整了個刀尖舞,夜楚憐這頭又整出來個畫舞,這得是什麼人一天到晚吃飽了撐的研究這玩意?

「四姐姐放心,這兩天我就沒再學了,而且我也跟我那舞蹈師父明說了,我不學這種東西,等她拿完這個月的例銀就可以離開。這種舞走的是歪門邪道的路子,能相中這種舞的男人也不見得就是什麼好東西。至于學其它的……其實也學不到什麼了,分茶的師父這兩天也要走,琴師和畫師府里也沒再給結工錢,早三日前就離開了。」

墜兒听了這話就做了總結︰「合著二老爺這是又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想白佔人家便宜呢!他怎麼那麼扣呢?」

夜楚憐就說︰「也不見得是扣,以前也大方過的,可能就是不想再栽培我了吧!其實我無所謂這些,學與不學都沒什麼損失。我倒是幻想過,如果有一天我能有一間小鋪子,讓我隨著自己的心思去打理,那我就開間酒坊,親自釀酒。四姐姐還不知道吧,我有一手釀酒的絕活兒,是我姨娘傳給我的。」

夜溫言還真不知道這個,于是就問︰「柳姨娘懂釀酒?」

「嗯。」夜楚憐點頭,「姨娘跟我說過,柳家原本就是開酒坊的,許多年前酒坊開在外城的一條深巷子里,每次開壇的香味兒都能吸引許多人。真真應了那句話,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姨娘從小就住在酒坊里,看著我外公釀酒,還幫著嘗酒。外公就這一個孩子,所以手藝盡數都傳給了她。大概是從五六歲時就開始教了吧,反正用姨娘的話說,在她賣身為奴之前,釀酒的手藝已經比外公還好了。」

夜楚憐說這些話時眼里閃著光,整個人都活潑起來,「可惜後來外公得罪了人,酒坊讓人給砸了,我姨娘被迫賣身為奴,去給人家做了丫鬟,再後來又成了夜家的妾。這些年我們母女算是將軍府里最清閑的人,閑來無事,姨娘就把釀酒的法子又教給了我。我偷偷實踐過,姨娘說我很有天分,手藝不比她差。」

夜溫言听到這里就有了些想法,她跟夜楚憐說︰「內城李家的醫館我送給我大哥了,還有邊上的布莊送給我大姐姐了,听說這些日子大哥一直在那邊忙活,好像是要把兩家鋪子打通,都變成醫館。我覺得釀酒這個手藝不錯,所以我想做一批藥酒出來。酒里的藥性我來加,你只管把酒釀出來,我會盡可能的不讓藥性影響酒的味道和口感,這樣人們就可以在喝酒的同時也能強身健體,甚至去病療傷。你覺得這個主意可好?」

夜楚憐的喜悅幾乎就要溢出眼眶來,她抓著夜溫言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好好好,太好了,我這就去釀。不對不對,得先準備材料,還得有塊地方,不能在家里,我父親和二夫人不能讓的。要不我就去醫館吧,我幫大哥哥先張羅著,醫館弄好了我就開始。不對不對,還缺銀子,買材料也要挺多錢。隨喜,你趕緊回我屋去,看看咱們還能湊出多少銀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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