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怎麼可以吃兔兔

這一場狂風,吹得白晝變黑夜,吹得整座臨安內城都如世界末日一般。

但也很快就平息了,太陽又從雲里露出頭來,狂風突然而起又驟然而停,天空飄起輕雪,落在地面,很快就積起薄薄一層。

許多人抱著頭蹲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有人在大喊救命,甚至還有人大喊妖怪來了。

可是並沒有什麼妖怪,也沒有任何威脅生命的景象出現。只是突然刮了一陣風,吹亂了人們的衣裳和頭發,吹起了地上的灰塵石土。人們也就是看著狼狽一點,又受了些驚訝,實際上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可是俞府大門上的封條被吹下來了,大門也被吹開了,官差們听到里面傳來陣陣驚叫聲,趕緊就要沖進去查看。可還不等他們往里沖呢,里面的人已經快了一步先沖出來,力氣大得一下就把兩名官差撞倒在地。

他們這才听明白里面的人驚叫的竟是︰「瘋了!他們都瘋了!全都瘋了!」

的確全都瘋了,人們看到俞老爺帶著俞小蝶的娘一起跑了出來,那俞小蝶也隨後跟上。他們不是逃跑,只是想要給自己的訴說尋找更多的听眾。三人就像在佛祖面前闡述罪行一樣,每走一步就說一件自己干過的虧心事,每走一條街就講述一個自己殺過的無辜人。

官差起初是想攔著的,可這念頭剛打起來就被壓了回去。

不能攔,沒有任何理由攔,俞家人發了瘋自己招認罪行,這是多好的事兒啊!也省得再上公堂對質了,更省得府尹大人找證據了,這一條條一項項自己都說清楚了多好。等都說完了他們就把人一拿,直接抓回去畫押,該關關,該殺殺,干脆利落,誰也不耽誤誰。

倒是有一件事情比跑出去的俞家人更重要,那就是夜四小姐。夜四小姐可還在府里呢,俞家這群瘋子可別在發瘋之下再干出點兒傷人的事來,那他們可沒法交差啊!

于是二人連滾帶爬地進了俞府,把整個前院兒都翻遍了,卻連夜溫言的影子都沒看著。

俞家有個膽小的庶女一邊哭一邊說︰「夜四小姐化成一股白煙飛走了!剛才那陣狂風就是夜四小姐刮起來的,夜四小姐也是鬼呀!太可怕了!嗚——」

官差沖過去就打了她一巴掌,「把嘴給我閉上!哪來的鬼?這世上要真有鬼,也是在你們俞家人的心里住著呢!行了,老實在府里待著,再听到你們扯一句沒用的,就叫人把你們的嘴全都給縫起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夜四小姐也你能議論的?」

俞家人不敢吱聲了,那個庶女就只顧著哭和害怕,卻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府門再次關了起來,封條不知道被吹哪去了,兩位官差干脆跟別人家借了筆墨,直接把一個大大的「封」字寫在俞府大門上,然後由其中一人回到衙門匯報情況,順便再派人打听夜溫言到底去了哪里。

俞家一家三口一路從烏潛巷走到了順天大街,又從順天大街走向了城南城北。他們用了一個下午的工夫,把整座臨安內城每一個角落走了個遍,甚至還到宮門口那條街去逛了一下。

俞老爺講自己如何借助刑部主事之職,收人錢財更改薄冊。講自己跟商人合謀,私販官鹽。講自己家里有很多錢卻不敢張揚著花,怕官府注意到他從而追查。也講如何寵妾滅妻,講他拼了命的打壓正妻和嫡女,還為了抬高小妾和庶女的身份,讓庶女故意向夜飛玉投懷送抱,好借此訛上夜飛玉,讓他把兩個女兒都娶進一品將軍府。

小妾也講自己之罪,她講的多是後宅,比如說她入府這些年,給大夫人下過幾次藥,害大夫人小產一次,害大小姐掉水里兩次。苛扣過大小姐的例銀,讓自己的女兒搶過大小姐的衣裳。還講她殺過很多個婢女,有一些是因為向著大夫人說話,有一些是知道她太多事情,還有一些單純就是看著不順眼。

一條條人命官司听得人們觸目驚心,卻都沒有庶小姐俞小蝶的講述更加精彩生動。

俞小蝶先說的是她勾搭外城有錢公子的事,因為她姨娘說她是庶女,將來可嫁不了高門,不如就巴上一個外城有錢人家,將來得不到權好歹也能得著錢。

她說外城的有錢公子以能娶到內城女子為榮,所以也不在乎是嫡出還是庶女,一釣就上勾了。她為了留住那公子的心,主動投懷送抱,百般示好,除了新婚洞房那最後一步之外,其余能奉獻的她都奉獻了,讓那公子佔盡了便宜。

當然,公子也沒少給她好處,銀票,首飾,要什麼給什麼,還跟家里說好了就要到俞府來提親,備的聘禮也是十分豐厚,更是許了她將來做正室大夫人。

可是就在前幾日,父親母親又給她出主意,說讓她去勾引夜飛玉,將來嫁進夜府。還說想辦法把俞璇璣擠下去,她自己來做正室。

她太想嫁到將軍府去了,于是就設計了一出落水的戲碼,那個丫鬟也是她派去請夜飛玉的,只等夜飛玉一現身,直接就往人家懷里撲。

什麼衣衫不整啊,夜飛玉根本就沒動手,都是她自己往下扯的。夜飛玉根本從頭到尾都沒踫她一下,是她自己對夜飛玉上下其手,是她佔了夜飛玉的便宜。

除此之外,她手上也有人命,她殺過她爹後納的一個小妾。就因為那小妾年輕貌美,把她姨娘給比下去了,所以她就設計害死了那個小妾,以及那小妾剛出生、還不滿半歲的孩子。

這一下午可是把人們都累壞了也樂壞了,不管是內城的人,還是外城來做工的工匠,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干脆什麼也不干了,就跟著這仨人滿街走。東南西北中一趟走下來,就把俞家的事兒給听了個完完整整,甚至都能編出一套書來了。

外城工匠不由得感嘆,只道內城區區六品官就能有這麼大的陣仗,那些一二三品的大員,家里得是什麼樣啊?這也太嚇人了。果然還是分了內外兩城的好,大家各過各的,誰也別惦記誰,他們家的姑娘打死都不能嫁到內城官邸來,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終于,俞家人說完了,官差上前來把他們都押送到臨安府。

因為三人手里都有命案,而且還都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連審都不用審,直接由府丞寫好了證供給他三人畫押,定下了三日後午時問斬。

直到這一刻,三人方才清醒過來,當時就嚇得暈了過去。

彼時,夜溫言正趴在塵王新府的屋頂上,手里拿著一只封昭蓮給她的兔腿,左看右看,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下口。

另一條腿在封昭蓮手里,歸月郡主吧唧吧唧吃得正香,還時不時停下來鄙視她︰「堂堂北齊,地廣物博,你該不會連兔腿都沒吃過吧?需要我教你怎麼吃?」

夜溫言搖頭︰「不需要你教,我知道該用嘴吃,可問題是我下不去這個嘴。這要是只雞腿,可能我比你吃得還快,畢竟我是真餓了。但問題它是兔子,你還給我描述了一下它活著的時候有多可愛,皮毛純白,耳朵是淡淡的粉色。這怎麼吃?」

「該怎麼吃就怎麼吃唄!」封昭蓮一點兒心理壓力都沒有,「阿言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它活著的時候再怎麼可愛,熟了之後都只是美味可口的食物。就像稻子,長在地里的時候也挺可愛的啊,熟了之後還不就是大米白飯。」

「……」這特麼稻子跟兔子能一樣麼?她堅決下不了這個口,把手里的兔腿塞回給封昭蓮,「你自己吃吧,我真不行。要不你去給我找點兒別的吃食,雞鴨豬牛羊,什麼都行。」

封昭蓮︰「今天早上府里廚子弄來了一只卷毛的小綿羊,才幾個月大,我親自給它洗的澡,咩咩叫的好玩兒極了。你要是喜歡吃羊肉,我現在就去把它給宰了,你說是烤還是炖?」

夜溫言︰「……有素的嗎?」

「炒兩個小菜?」封昭蓮吃完了一只兔腿,嗖地一下把骨頭扔到下方大樹底下,開始對付另一只。「我不會做素菜,要不我把廚子叫起來現給你炒?可是那樣動靜會不會太大了?廚子知道你來了不怕,萬一讓權青畫那家伙知道,你倆可別再打起來。」

她不解,「你又烤羊又炖羊的,就不怕把權青畫給折騰起來?」

「不怕啊!他知道我愛吃葷的,所以就算驚動了他,他也只會以為是我自己想吃。但炒素菜就不一樣了,我一個肉食動物,突然大半夜的要起來吃素,他不懷疑才怪。」

夜溫言點點頭,「罷了,那我就餓著吧,可千萬別驚動了四殿下。他現在恨我入骨,我覺著我至少得有半年不能在他面前出現,否則他一定會整死我。」

「那就低調一些吧,少招惹他。」封昭蓮說,「阿言,往後這塵王府你少來,權青畫那個人喜怒無常,性子陰冷陰冷的,沒人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而且他心里藏了事情,似乎對他很重要,是他鑽不出來的牛角尖,所以你盡量少跟他打交道。阿言,我就要回歸月去了,還真有點兒放心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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