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沉思輕聲道,語氣頗為不悅。
若賜婚真是念沈寧煙好,怎會如此草率,未與齊家有半點商量。
更何況姜近安的名聲她亦有所耳聞,不過一個游手好閑的閑散皇子,比永樂王還要無用。
姜凌寒只是看來志不在朝政,姜近安則是愚笨不堪。
「皇上怕是故意讓思瑤嫁給姜近安。」阮沉思很是不滿這個決定。
「姨媽別要擔心。」沈寧煙親昵攙扶住阮沉思。「現下違背皇上旨意,恐怕反而如了沈定梁的意。到時候牽連整個齊府,我就真是罪不可赦了。」
齊老爺回書房辦事,大廳留下阮沉思和沈寧煙。
饒是這樣說,阮沉思仍然放不下此事。
未必真要讓沈寧煙嫁給姜近安?
可她心里最是清楚,沈寧煙並非真正的齊家長孫女,她回京城為的是找侯府報仇。
皇上也不會那麼好心,忽然賜婚,其中必定有詐。
「六皇子我見過,依稀有些印象,人不壞的。」沈寧煙寬慰阮沉思道。
姜近安是先皇後長子,按理說該受人矚目,比起身份地位也在一眾皇子之上。但他天性愚笨木訥,讀不懂朝政之理,大臣們早就放棄了他,猜測太子人選第一個將姜近安撇除在外。
皇上忽然賜婚給他們二人,要麼是為了給齊府施壓,要麼是姜近安那里尚有內情。
許是從前自己也被人嘲笑過傻子,沈寧煙待姜近安自然寬厚許多。
不過兩日,姜近安竟來了一趟思煙閣。
「喲,傻子來看媳婦了?」
門旁邊一桌公子哥正喝酒閑敘,便見姜近安從外面進來。
他與沈寧煙的婚事傳遍整個京城,世人都嘆沈寧煙可憐,生得傾國傾城之貌又會做生意,卻偏偏嫁給了一個傻子。
「也不知你哪來的福氣,齊姑娘這麼好看,你可要替我們好生對待她了。」
幾人說完哄堂大笑。
姜近安听罷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對著幾個公子哥傻笑。
笑完畏畏縮縮繞過那桌,徑直去了櫃台。
身後還在議論紛紛,沈寧煙站在二樓拐角處,瞧完了底下一幕。
看來還真是有些愚笨了。
姜近安怎麼說也是皇子,他若硬氣些,誰敢這般調侃他。
蘇荷站在櫃台前,手往二樓指了指。
姜近安點頭哈腰道謝,嚇壞了面前的蘇荷。
「噗呲。」沈寧煙掩面輕笑。
她轉過身,進了最里面一間包廂。
沈寧煙一早立的規矩,今兒個二樓不能坐人。
底下那些個公子少爺嘴里還不消停,說的話一句比一句露骨,叫人面紅耳赤。
「分明是些登徒子,穿了件華貴衣裳,就想癩蛤蟆裝天鵝了。」一旁小二忍不住撇嘴埋怨道。
「這樣一看,那六皇子雖不聰明,但為人還是老實。」蘇荷掃了一眼門口,又低頭繼續處理賬目。
沈寧煙好像知曉姜近安會來,提早備了一桌好菜。
門「吱呀」一聲,姜近安環顧四周,眼底閃過一道詫異。
「齊姑娘好看極了。」姜近安對著沈寧煙笑道。
他生得亦俊俏無比,若非愚笨,閱女無數的怎會是榮王。
「謝謝六皇子夸獎。」沈寧煙嘴角微勾。
果然如她所料。
姜近安緊張搓手,只看了沈寧煙一眼,瞬時臉紅到了脖子根。
他遲遲也不肯上前,就站在門口。
「來坐便是。」沈寧煙語氣溫和,同他招呼了一聲。
姜近安這才唯唯諾諾坐到了沈寧煙對面。
說姜近安痴傻,倒也未及那個地步,只是行事膽怯,對誰好似都怕得緊。
他拿起筷子,夾了鴨絲放進碗里。
「好吃!」姜近安憨笑著點頭。
「六皇子。」沈寧煙緊緊盯著姜近安。
她忽的嚴肅,姜近安更顯坐立難安。
「我可是哪里惹你不開心了?」他小心翼翼詢問。待目光挪到沈寧煙臉上,又嚇得立即低下頭。
也不知他在怕些什麼。
「我從你貼身小廝那兒听說,今日做的全是你最愛吃的菜。可倘若我沒有料錯,你根本不愛吃姜。」
沈寧煙低眸掃了一眼面前飯桌,十幾個菜里大多放了姜。
姜近安微微皺眉。
「我愛吃啊。」他仍是一臉痴笑,說著又要拿起筷子夾菜。
「六皇子。」沈寧煙聲音拔高,語氣尤為嚴肅。
姜近安身子一抖,筷子落在桌上,發出清脆聲響。
「你今日來這一趟思煙閣,怕也是與我一樣,想要探探將來成親的人是什麼模樣。我既不與你偽裝,你也該坦誠一些。」
許是未曾想到沈寧煙如此直接,姜近安沉默不語,半晌也未有回應。
「我懂你為何要裝作痴傻模樣,既生在皇室,要麼出類拔萃,要麼淹沒于人群當中,尚能平安長大。」沈寧煙字字真誠。
姜近安雙眸微虛,這才抬起頭大大方方打量沈寧煙。
「你到底是誰?」他壓低了聲音質問。
他听聞過風聲,知曉齊家長孫女性子囂張不可一世,又聰明伶俐,可謂是個奇女子。
但自己偽裝成痴兒十幾年,面前女子又是如何一眼看出他真實面目。
姜近安一只手放在桌下,手里緊緊攥住了匕首。
「齊思瑤,齊家長女,國安侯府已故大夫人的佷女,沈寧煙的堂妹。」沈寧煙一字一字,說得格外清晰。
「實不相瞞,我這回之所以跟著齊家來京城,就是為了替我死去的堂姐報仇。她因著痴傻被侯府上上下下欺負,更是逼得她丟了性命。這個仇我若是不幫她報,就無人再記得住她了。」
現在誰還記得從前的侯府大小姐沈寧煙呢。
就連她親生父親也嫌她晦氣,死後也免不了被拉出來羞辱。
「所以呢?」姜近安十分謹慎,不等沈寧煙開口,他絕不泄露自己心思半分。
「你想借著齊家勢力成為皇帝,我想借著你滅了侯府滿門,你我各取所需。」沈寧煙緊緊與姜近安四目相對。
那雙眼眸堅定無比,姜近安探了又探。
「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怎麼看出我在裝的。」姜近安對沈寧煙放松了些,他背靠座椅,匕首在他指尖轉了個圈,刀尖指向門口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