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目光很是凌厲，仿佛在等一個遲早會過來偷東西的盜賊。
沈寧煙模不清狀況，不敢貿然回答，只得看向旁邊的元貴妃，想用眼神詢問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元貴妃只是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什麼都幫不上忙，便低下頭不吭聲了。
皇帝不耐皺眉，質問道︰「朕問你話呢，你為何不回答？出去的這半個時辰到底去哪了！」
「回皇上的話，小女听說永樂王爺的側妃去世了，他也被困在皇宮中，便想著去安撫一二，還請皇上恕罪。」
沈寧煙跪在地上，神色很是誠懇。
她身後的蘇荷也急忙跟著跪下，卻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這種事不能隨便亂說的，現下皇帝知道了，說不定會懷疑蘇明蘭的死跟她們也有關。
皇帝听了這話，不僅沒有更加生氣，臉色反而還緩和了許多，「你和永樂王是什麼關系？居然不顧閑言碎語過去看他。」
「只不過是朋友罷了。」沈寧煙低眉順眼地回答，始終坦蕩。
她心里清楚，既然皇帝特地過來問，就說明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去向。
這種時候撒謊只會適得其反，和此地無銀三百兩沒什麼分別。
皇帝沒說信還是不信，沉默半晌才道︰「如今側妃暴斃，你有什麼想法？」
「小女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上回見到側妃的時候，側妃正在當街和鋪子掌櫃吵架，小女覺著她的脾氣越來越差，就連王爺也沒辦法壓制她，這事那天很多人都知道。」
沈寧煙抬起清澈的雙眸，輕聲道︰「因此小女猜測，從側妃性情大變開始，身子應當就不好了，若是側妃泉下有知皇上如此盡心竭力調查，定會萬般感激。」
她語氣淡淡，仿佛只是在隨意說著這些事，可句句都讓皇帝很是受用。
皇帝打量著眼前女子，半晌才終于點頭，「朕知道了，以後你還是不要多去和永樂王見面了，這幾日並不方便。」
他說完，起身走出了微雪軒。
眾人跪下行禮，迎他走出去才俱都松了口氣。
沈寧煙上前攙扶元貴妃，「娘娘，皇帝為何會突然到這兒來？」
「皇上懷疑蘇明蘭的死和永樂王有關，正讓人密切注意著他的舉動，不巧你就去了贏光齋。」
元貴妃站定，上下打量著她，「本宮看在與你較為親近的份上，免不得要提醒你幾句，不管你和永樂王是不是兩情相悅，這段日子都趕緊遠離他吧。」
「為何？」
沈寧煙愣了愣，直覺覺得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仿佛要印證她心中所想，元貴妃沉吟道︰「皇上早就忌憚永樂王，把永樂王安排到兵部沒有試探出什麼，這回蘇明蘭出事，恐怕皇上會借機直接對付他，你不要被牽連了。」
「怎麼會這樣……」
沈寧煙頓時蹙眉，連誘人的紅唇都在漸漸失色。
雖然元貴妃說得隱晦，但她心里明白，恐怕皇帝這回是無論如何也要賴在姜凌寒頭上了。
「好了，本宮言盡于此，接下來你還是和永樂王商量著想辦法吧，但本宮奉勸你不要再接近他，皇上存心整治，誰都不能對著干。」
元貴妃說完，這才帶著一眾宮女匆匆離開。
看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殿門處，蘇荷臉色很是難看，「小姐，听貴妃的意思是皇帝無論如何也要出手了，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
沈寧煙相比之下倒是淡定許多，「既然皇帝想要治罪，咱們也只能等到他出手之後再想辦法。」
皇帝是個老奸巨猾的人，她憑借自己根本猜不透這個老男人接下來的心思。
蘇荷心中擔憂，但看到自家小姐淡然如初的模樣，她也只能把擔憂憋在心里。
接下來的兩日里，宮中反常的變得安靜。
姜凌寒看似在後宮中住的自在，可是誰都知道只不過是暫時的清閑，接下來便是疾風驟雨。
辰時，天陰沉沉的，空中總是縈繞著濕氣，不只是人顯得無精打采，就見御花園的月季也稍顯頹敗。
大理寺卿匆匆進宮，來到御書房稟報。
「啟稟皇上，王爺和側妃的死沒有任何關系，是側妃自己痴迷喝安神湯，殊不知是藥三分毒，這才漸漸毒發身亡。」
皇帝不曾抬頭，只是翻看奏折，「既然是王府里的安神湯，和永樂王也有點干系。」
「從熬湯的藥材到碗筷，王爺都沒有染指，因此王爺並不是……」
「你想說他不是凶手？」皇帝放下奏折，目光不善地抬頭。
大理寺卿愣住，不知道皇帝為何會這麼說，只得跪在地上回話︰「種種線索表明，王爺恐怕不是凶手。」
「你既然是大理寺卿，這些事都是你說了算，你想讓永樂王成為凶手，不也是輕而易舉嗎？」
皇帝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目光越發晦暗，「你如今已經五十了，再過十年就可以告老還鄉，安安生生過日子，直到老死都享受朝廷俸祿……」
他說到此處，語氣越發陰沉︰「在此之前，你應該不想看到你的仕途出現意外，被趕出大理寺灰溜溜地回去吧？」
听完這番話，大理寺卿嚇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他總算是听明白了，皇帝這是不想讓永樂王全身而退的意思。
可他這個大理寺卿在位幾十年，從未徇私枉法做過不妥的事，這才能備受百姓敬仰信服。
而如今皇帝施壓，逼迫他在自己的仕途和行事原則之中做選擇，根本就是要他的命。
他該如何抉擇？
良久以後，御書房的殿門來了。
大理寺卿失魂落魄地看向天空，悶雷響起，似是龍王發怒在譴責世間的不公。
可他有多少能力，能夠與凌駕他性命之上的權力對抗？
「葉大人。」
沈寧煙撐著傘，在雨中靜靜看著他，宛若泥潭中的出水白芙蓉。
大理寺卿愣了一下，「原來是齊家小姐。」
「大人，听說事情已經查清楚了，是誰害得側妃暴斃？」沈寧煙目露期待，不自覺咬緊唇。
她害怕皇帝會真的出手，但清正廉潔的大理寺卿應該不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