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愣住的沈寧煙，莫青蕊笑得風輕雲淡，「很丑，是不是？」
「不，不是的。」
沈寧煙難得有些無措，說話也結結巴巴的。
她想要強迫自己不去看，可目光還是控制不住地投在莫青蕊的發髻上。
原本那頭烏黑的秀發，已經摻雜了幾縷雪白，突兀又顯眼。
在黑白相間的發色映襯下，莫青蕊看著比以前憔悴了許多，人更顯老了。
也正是這樣，沈寧煙才明白被毀掉心血的人，是可以一夜白頭的。
怪不得莫青蕊病中也要盡一份力，她是為了報仇。
思及此，沈寧煙毫不猶豫道︰「青蕊師傅，我想讓你幫兩個忙。」
「你說。」
入夜，皇宮中還有許多宮人侍衛走動，但有一處宮殿始終安靜無聲。
欣貴人靠在榻上，很是悠閑地飲茶，雙腳放在軟墊上，旁邊的幾個宮女圍著她伺候。
翠蘭力道輕柔地為她捏腳，笑得很是得意，「主子，現下慎刑司沒辦法從小鄧子身上套出真相了，主子也可以放下心了吧？」
「自然，沒想到小鄧子還挺識趣，我讓他在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即使是死也心甘情願。」
欣貴人撇撇嘴，心里有種掌握全局的痛快感覺。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元貴妃又怎樣？還是被她玩得團團轉。
想查她做過的事？門都沒有！
翠蘭跟著笑了，「說到底還是主子馭人有方，給了小鄧子家里人那麼多好處，這才換得小鄧子寧願去死，主子英明！」
听了這番話，欣貴人很是受用，「行了，就當咱們什麼也不知道，小鄧子死了就死了。」
「是，主子趕快歇息吧，天不早了。」翠蘭將茶盞接過來，就要扶著她去榻上。
這時，一股子煙味突然飄進來。
兩人俱都愣了愣，還是欣貴人先反應過來，「什麼東西燒著了？你快去看看。」
「是。」
翠蘭答應一聲，急匆匆朝殿外走去。
不過多時，外頭突然爆發出尖叫聲。
欣貴人嚇得心里大震，連忙提裙去外頭查看情況。
她剛來到殿外，就見院里海棠樹和幾盆仙人草都被燒了，翠蘭癱坐在地上，而宮牆上正趴著一個滿身鮮血的人。
欣貴人定楮一看，嚇得差點丟了魂。
那牆頭上的人正是在慎刑司自盡，尸首已經被扔去亂葬崗的小鄧子！
小鄧子怎會在此處？難道是鬼嗎？
月黑風高，火光映著牆頭上的人臉，看得欣貴人心里發毛，就算她平日里不信鬼神，此刻也害怕的腿肚子直哆嗦。
「你，你是小鄧子嗎！」
小鄧子幽怨地盯著她，「奴才為貴人做事，做事為何把奴才推出去當替罪羊？」
他說完，忽然陰測測笑了，「貴人，拿命來……」
話音剛落，牆頭上的人臉突然往後移了兩下，似是要猛地撲過來。
欣貴人嚇得三魂沒了七魄， 往後退了幾步，「你，你不要來找我！是我給你家里人三百兩銀子，你才心甘情願去死的，怎地到頭來還怨我？」
「可是你讓我去放火。」小鄧子一字一句說出這話。
欣貴人攥緊拳頭，看著周圍不斷燃燒的花盆，一下子哭了出來，「是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去冒險做此事，但你去都去了，為何還要過來埋怨我？」
「我再給你家里人五百兩銀子，讓翠蘭多給你燒點紙錢，如何？你就別來找我了！」
「你走吧，我以後讓人好好照顧你的弟弟妹妹，成嗎？」
聲聲哀求自她嘴里吐出，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說出所有真相。
牆頭上的小鄧子突然不動了，也沒有再張嘴說話的意思。
片刻的沉默後，緊閉的宮門外響起元貴妃的聲音。
「皇上，您這回听清楚了吧？」
听到這話，欣貴人猛地瞪大眼楮，不敢置信地望著宮門，半晌都緩不過神來。
幾個宮人推開門，臉色陰沉的皇帝負手站立，而他身邊正是滿臉挑釁笑意的元貴妃。
而這時，莫青蕊提著一個木頭做的人臉走進來，臉上滿是冷意，「貴人，再見到小鄧子可還親切？」
「怎麼會這樣……」
欣貴人踉蹌著往後退，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原本她還以為所有嫌疑都解除了，就算元貴妃化為神仙也查不到她頭上，卻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她會迎來致命一擊。
元貴妃冷冷盯著她，「欣貴人，你已經親口承認自己指使小鄧子火燒千機閣，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皇上。」
莫青蕊當即轉身跪下，字字泣血︰「千機閣是臣花費十幾年才建成的心血，里面不僅有各種機關造術，還有臣的畢生所學，不管欣貴人為何火燒千機閣，臣都想要一個公道！」
她撫模著頭上的華發，「皇上，欣貴人得不到該有的懲罰，臣寧願一頭撞死在這里。」
沈寧煙站在人群最外面，听得心里很是動容。
若是換做以前，莫青蕊絕不會總這樣玉石俱焚的語氣和皇帝說話。
但現下不同。
她捍衛的不是千機閣，而是自己的心頭血。
皇帝依舊背著手，眉頭輕輕皺著，讓人看不懂他在想什麼，「莫師傅，你先起來，朕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
「皇上！」
欣貴人這才如夢初醒，急忙上前兩步，迫不及待替自己求情，「皇上，臣妾不是故意要這樣做，臣妾從前和莫師傅有點小摩擦，醉酒之後……」
「醉酒之後不小心嗎？」
元貴妃忍不住嗤笑，「你醉酒一次毀了千機閣，毀了莫師傅十幾年的心血，害她一夜白頭，居然還有臉求情？」
「……」
欣貴人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翠蘭突然連滾帶爬地沖到他們面前，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皇上恕罪，都是奴婢慫恿主子這麼做的，奴婢萬死不辭，還請您……」
「放肆！」
皇帝勃然大怒，突然伸腳狠狠將她踹倒在地，「就憑你也配頂罪！」
听到這里，沈寧煙就知道事情已經解決。
但最重要的不是莫青蕊報仇，而是開元郡主如何能夠洗清謠言，回到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