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0.我也沒想要活多久……

豐源清司的故事說到這里其實已經差不多了。

他今年54歲,二十出頭進入組織,到現今,在組織里呆了也有三十幾年。

這三十幾年,他經歷過人生的高峰、低谷,又從谷底中爬出來,帶著一股孤注一擲的信念和瘋狂去向山頂攀登。

他大概從一開始就知道山頂他是爬不上去的,只是有些事情,總說需要去嘗試的。

而現在嘗試過了,他也就不抱希望。

他開始修身養性,開始心平氣和,從原先一個氣勢比琴酒還冷冽危險的人,變成現如今所見的儒雅溫和的老人。

相比起困居于一地的宮羽輕辰,他這三十幾年的經歷自然是更為復雜與驚險,只是這些驚險被他用簡單的語言一筆帶過,成為了所謂的平平無奇的過去。

上川瞬對這個人還說挺佩服的,他做過什麼先不說,遇到這種事情,能堅不懈地找妻子這麼多年,就值得敬佩。

有太多人升官發財死老婆,也有太多人在一日復一日的相處中厭倦了自己的伴侶,豐源清司對愛人的專情真是難得。

不過這樣一來,安室透接近這個家伙似乎完全沒有好處啊!

別人朗姆是二把手,而比特已經是隱退狀態,在組織中更是再毫無話語權,投靠比特,怎麼看都不劃算嘛。

不過以這家伙找妻兒的執念,隱退的這些年估計也不是什麼都不干,雖然明面上隱退了,但暗地里估計還有不少東西……

上川瞬開始動歪腦筋……

……

听完豐源清司的話,宮羽輕辰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他抬起頭來,目光沉沉,「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豐源清司搖搖頭,並不打算告訴他。

孩子已經28了,早已經過了人身中最重要的一個階段,他人生中沒有體驗過父愛,但也並不需要他這個血緣上的父親。

這是他的事情,他沒有必要去與那個家伙對上,他的手段還太過稚女敕,也沒有渠道能夠找到那個躲躲藏藏如同陰溝中的老鼠的家伙。

他神色似乎是有些歉意,「抱歉,說的多了些。」

「看到你這樣年齡的孩子,就不由自主會想起這些陳年舊事……」

他嘆了口氣,看宮羽輕辰的神情太過復雜,以至于宮羽輕辰並不能具體地分辨出某種情緒。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仔細觀察了一下宮羽輕辰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的臉色,擔憂地問道︰

「宮羽先生的身體很差嗎?臉色這麼白,是不是貧血?」

「老毛病了,習慣了。」

宮羽輕辰並沒有對他透露自己身體情況的打算,他表情淡淡的,神色波瀾不驚。

「年輕人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否則等老了疾病纏身……」豐源清司語重心長,像個過來人一樣教育後年輕人。

宮羽輕辰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不甚在意道︰「我也沒想要活多久……」

豐源清司愣了一下,隨即沉默下來。

妻子的身體,他自然是清楚,看宮羽輕辰這副蒼白孱弱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會有多健康。

「我認識不少知名的醫生,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

「不用!」宮羽輕辰打斷了他的話。

他的身體情況,他自己最清楚,他也並不想接受這個人的好意。

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窗外的陰雲中,一道閃電劃過,隨即,響起一道炸裂的雷聲。

趴在沙發上的貓似乎被嚇到了,唰一下炸起了全身的毛。

宮羽輕辰看著旁邊放著的手提箱,目光沉沉,看不出在想什麼。

一陣風從未關緊的窗戶中吹進來,宮羽輕辰緊了緊身上的衣衫。

冷風讓人寒冷,也讓人頭腦清醒。

但越是清醒,有些事情便也越是難以抉擇。

沉默良久,直到外面的雷聲越來越密集,他拎著箱子站起身來︰

「突然想起來有點急事,趁著雨還沒下,我得先走了。」

豐源清司的視線做到他手中的箱子上,雙方心照不宣地沒有提進來那個所謂的古籍。

他站起身來,從旁邊的架子上拿把黑傘,強硬地塞到他手里。

「看你急著走,我也不留你了,估計很快就會下雨了,帶把傘吧。」

見對方靠過來,宮羽輕辰後退一步,皺著眉頭看這被強塞進手里的傘。

他很想將這傘扔了,然而馬上就要下大雨,他也確實需要。

「謝謝。」他客套了道了句謝。

豐源清司將他送到門口,目光最後一次落到他的手提箱上。

「如果你還需要找人修復古籍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

宮羽輕辰握著箱把的手緊了緊,沒有回頭,直接離開了這里。

豐源清司站在門口,一直到宮羽輕辰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這才轉身走回房間里。

走出豐源清司的視線,宮羽輕辰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

就像肩膀上一下子多了未知的重量,讓他的身形佝僂起來。

他撐住旁邊的著電線桿,轉了半個圈,將整個身子都倚靠了上去。

天空飄落下一絲絲雨水,借著電線桿的支撐,他仰頭看去。

天空黑沉沉一片,烏雲間電光閃動,原本只有幾滴的雨水慢慢變多了起來,落在他的頭發上,衣服上,臉上。

他手里有傘,但沒有撐,只是靠著電線桿,睜著眼楮看著天空,任由雨水砸落在臉上,順著臉頰流下。

突然,頭頂被一片陰影籠罩。

豐源清司撐著把黑傘站在他旁邊,黑傘的傘布遮住了天空,也遮住了落下的雨水。

「你這孩子,有傘怎麼不撐呢……臉色這麼蒼白,一淋雨肯定會生病的……」

他眉頭皺起,眸中擔憂不加掩飾。

宮羽輕辰有些呆呆站直身子,也沒回話,而是走出傘籠罩的範圍,徑直走進了雨中。

他走的很慢,仿佛每走一步都對他是巨大的負擔。

他沒有撐傘,豐源清司原先塞給他的那把傘已經被他扔在了電線桿旁邊。

因為身體的原因,他很少淋雨,也幾乎沒有主動去淋過雨。

但今天,他就是想任性地淋一場雨。

只是淋一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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