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6.祝我自己,生日快樂。

沒有多停留,他順著唯一能通的路往前走。

基地里,大部分地方都已被落石覆蓋。他一路往前走,見到了不少被落石砸中已經化成白骨的尸體。

這些白骨身上還穿著生前的白大褂,從姿勢來看,他們都是想著要逃出去,但無一例外的都死在了這里。

豐源清司不清楚組織派來的人是如何得出那個結論,但並不妨礙他用他的方式去尋找想要的東西。

他一路鑽過大大小小的落石縫隙,移開堵死的障礙物,來到記憶中那個少年曾經居住的區域。

這個區域面積不大,原先住過很多人,但後來只有一個人住在這里。

他推開一扇有些扭曲變形的門,進入後面的屋子里。

因為沒有人造訪的緣故,屋子里的東西保存得尚且完整。

豐源清司看到了很多書,各種不同的書擺放在書架上,從兒童讀物的文學名著,涵蓋了一個少年整個的成長過程。

他慢慢地在那些書皮上撫過,黑色的手套上已經沾滿了灰塵。

最終他的手指停留在三野優平的一本書上。

他最初見到他時,就是在三野優平的追思會上。

這本書他看過,講的是一個父親為了救治自己重病的兒子苦苦掙扎的故事。

他把書從書架上拿下來,就著手電的光,開始翻閱。

這本書明顯被人愛惜得很好,即便經常翻閱,也沒有任何破損。

他慢慢地翻過,然後停留在最後一頁的空白處。

這一頁上寫了很多字,從筆跡和墨痕來看,都是不同時間段寫下的。

大概是生活極沒有安全感,所以他只能把強烈又復雜的情緒寫這種不易讓人察覺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他是我的親生父親,直到那一天,我逃了出去,他從警察手中接過我,又把我送了回來。

這樣也好,沒有愛,也就沒有恨。

……

他死了,很突然。

告訴我這個消息的人給我送來一條魔方項鏈,那是我十歲生日時想要的禮物。

我說不清楚心中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對于他的死亡,我並不怎麼傷心。

只是我這世間好像徹底分割開來,再沒有任何聯系了……

…….

無人可愛,我便只能去恨了。如此,我才有活下去的支撐……

要結束了。

我從來沒有看過煙火,但臨終之前,我為自己準備了一場煙火。

這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盛大煙火,我將和這個囚籠一起,在璀璨中毀滅。

最後,祝我自己,生日快樂。

最後這一段話,隔了很久,久到前面的墨水都已經開始發灰。

豐源清司目光停留在最後一行字上,久久無法言語。

他心里莫名泛起一種酸酸澀澀的情緒,這種情緒,幾十年來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他將那本書收進口袋中,繼續在屋子中翻閱。

但很可惜,除了這本書之外,再沒有其他記錄過東西的書或者紙張。

將屋子整個翻了一遍之後,他走到門口,沉默地看著這個房間。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少年坐著這個沒有窗戶的密閉房間中,孤獨地、沉默地、沉浸在書籍的世界里。

良久,他轉過身去,關上那一扇早已扭曲變形的門。

他要找的東西還有很多,無法花費太多時間停留在這里。

……

月光皎皎,晚風輕柔。

夜晚的東京已經陷入睡眠,只剩道路上的路燈散發著光亮。

宮羽輕辰裹著外套坐在天台上,等待12點時會綻放的煙花。

今天上午的失敗讓他心情很不穩定,需要一些東西來緩解情緒。

他選擇了看煙花。

他很喜歡煙花,他當時之所以出現在神奈川游樂園,就是因為想要看晚上的煙花。

他也說不出來自己為什麼喜歡煙花,大概是以前從沒看到過,想要彌補過往的遺憾……

晚風輕輕吹來,吹動他的發絲。

他撐著腦袋望著遠方的天空發呆,思緒又不由地回到了三年前。

他本來是應該死在三年前的,死在那場由他精心策劃的爆炸中。

但不知是不是老天爺的眷顧,他這個一心求死的人居然毫發無損的避開了所有的爆炸。

就像是一場魔幻的戲劇,他站在爆炸邊上,但所有的爆炸都避開了他。

他看著那群在他身上做各種實驗的研究人員在爆炸中尖叫,嘶吼,爭先恐後的逃命。

他感到快慰,但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空虛。

他等待著死亡的降臨,但死神好像跟他開玩笑,特意繞過了他,將鐮刀擲向那些瘋狂奔逃的人們。

爆炸不斷的發生著,基地中從未傳來如此多的哭喊。

他冷漠地看著一切,就像在一看無關的電影。

直到爆炸停歇,整個基地安靜下來,他即沒有被落石砸中,也沒有被爆炸炸傷,依然安然無恙。

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被老天爺所眷顧著,讓他找回了那麼一點與世界的聯系,覺得自己的存在或許有那麼一點意義。

大概是幸運女神的目光投射到了他身上,他找到了一條未被落石完全覆蓋的通風管道,並從其中爬了出來。

當看到陽光的那一刻,覆蓋在心頭的厚重烏雲好像輕而易舉地被驅散掉了。

那時候他才突然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他想要離開那個冰涼的基地,自由自在地曬曬太陽。

遠方的天際傳來一聲巨響,一朵盛大的煙花在黑夜中炸開。

隨即,越來越多的煙花在空中綻放,五顏六色的流光將整個天際鋪滿。

他靜靜地看著,心頭再一次恢復平靜。

……

……

清晨的陽光從枝丫間斜斜地灑落地面,豐源清司從洞口中爬出來。

來時一身得體的西裝,現在已經沾滿灰塵,有些破爛不堪。

他眯著眼楮看了一會兒初升的朝陽,扶了一下早就睡著快要從肩膀上掉下來的貓。

汽車緩緩駛離,這片幾乎無人到訪的深山老林再次恢復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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