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之卷︰錯料一帆超十程 第27章 帝札不名多署字——唐順之(一)

作者︰著作佐郎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楚昭今天度過了開心的一天。

遇到他對學堂現狀的認知來看,皇帝的決策,毫無疑問是英明無比的。

回到家里之後,她甚至還和爹爹楚衍,說起了這件事情。

果然,楚衍也沒把那些花銷放在心上,只覺得那些進項確實有些駭人听聞。

數字什麼的,其實還在其次。光是听明目,就覺得這位白先生確實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楚昭也是這麼認為的︰「我從他以前的學生那里得知,白先生以前就曾經動過開錢莊的念頭,不過,他的本錢很有限,因此沒能成功。」

「我看他這些學生,弄不好就是他致富的手段之一。」

「我也覺得有這個味道,不過,一個好漢尚且需要三個幫,這種事在我大宋,其實也算不得出奇。哪個商號里還不是師傅帶著徒弟在那里做工。」

「可是前些專業不同于其他行的,光是師傅徒弟是玩不轉的,還得有本錢。」

「本錢又不從他的徒弟那里出……」楚昭剛說完這句話,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不禁忍不住激動地站了起來,「如今官家倒是也以師長稱之,而且那些開學堂和錢莊的花費,也都是從官家那里出的……莫非,這家伙是想……」

「唉。普通的士大夫,尚且知道去哪里才能施展自己的平生所學。像他這種滿腦子商賈之學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黃泉的好處。」

楚昭緩緩地坐了回去,心思轉悠了幾遍,才點點頭說道︰「爹爹這話說的有道理,如果他只是單純為了錢財,或許在崇政殿旋旋劑之後,便會說動皇帝賜給他本錢經商。可是此人所謀者大,顯然經商是不能滿足他的。」

「那你覺得,他的想法是什麼呢?」

「莫非他也像士大夫一樣,想要科舉及第,登閣拜相。」

「這個想法我看他是有的,但我唯恐這也無法滿足他。」

這話把楚昭嚇了一跳。

「堂堂相國,可是禮絕百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這樣的位置難道還不夠嗎?」

楚衍卻哈哈大笑起來︰「我的傻閨女,官場的事情哪里有那麼簡單,你只要踏上仕途就會接觸到很多東西,而一旦接觸就會有很多想法,這些想法一旦縈繞在你的心頭,不成為你的理想,就會成為你的野望。無論是哪一條路,無論與國家是否有利,它都會成為你的執念。甚至有些人在沒有進入使徒之前,就已經萌生了類似的想法。天下讀書人說句好听的,有哪個不以治國安民為己任。說句不好听的,又有哪個以治國安民為己任了。人吶,即便有了理想,有時候也會忘。而那種不會忘的,其實遠遠比會旺的危險。」

這一番長篇大論下來,其實並沒有點明什麼組織核心,以至于杵著听著有些暈暈乎乎,到最後也只認同了一個觀點,那就是白永安肯定是有自己的大謀劃的。

而且這個謀劃,很可能與他的政治抱負有關。

但這就像是一個無解的謎題一樣,雖然看上去能夠得出答案,但這答案似乎偏偏與楚釗無緣,因此他疑惑了許久,方才又繼續說道。

「難不成,他是想借助我們大宋的力量,幫他那個一賜樂業族復國,」

楚昭也是知道一賜樂業人的,只是他不像趙禎那樣,從一些風俗當中得到記載,而是她見過對方的文字,並了解過他們的一些宗教習俗。

她依稀知道古西伯來文是什麼樣子的,也知道拉比這個身份,在哪些宗教里才會出現?

所以他早就猜到這個所謂的一賜樂業人,實際上就是以色列人,也就是猶太人。

猶太人最擅長做什麼?這個答案可能不唯一,但答案當中一定不會少了經商這兩個字。

而在自由登場的美國經商致富的以色列後裔,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時候,曾經掀起過一次轟轟烈烈的復國運動,為此,聯合國還專門通過決議,將巴勒斯坦的一塊土地送給了他們。

所以,楚昭是很疑心這群家伙繼續搞復國運動的。

須知道,此時的大宋帝國,差不多也就是另一個時空的自由燈塔。

如果宋帝國確實受到了他們的好處,說不定就會派兵幫他們奪下一塊地皮,讓他們在那里封邦建國,只要價錢上劃得來,相信還是能夠算清楚這筆賬的。

但對面的楚衍卻從來沒有听說過這方面的事情,他不禁咋舌起來︰「這可就危險了,我大宋可不能轉到帆幫的爭斗當中去。」

中國歷史上並不缺少富國的相關記載,比如說春秋戰國時期的中山國,至少就曾經被毀滅過三次。

而其中無論哪一次都會引起周遭幾個大國的權力角逐。甚至基建國滅國的現象本身,也只是權力角逐當中的一個環節而已。

有這種前車之鑒,中國一般是不會參與類似事務的。

甚至,這還有可能養成了明清兩代較為保守的性格。

不過北宋的國力甚至有可能比不了明朝。其對外作戰的決心與意圖,可能還比不上發動抗倭戰爭的大明帝國。

所以無論是主觀還是客觀,宋帝國及其國內的有識之士,肯定都不會願意卷進那樣的紛爭當中去。

如此以來,楚衍當然對女兒的這個猜測倍感震驚,但他也很想知道女兒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猜測。

于是他問道︰「這個一賜樂業人,是從故國逃亡出來的嗎?」

楚昭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才好,因此只是躊躇的說道︰「我對這個族群的故事了解的很少,現在也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印象了,但他們早先確實是有一個國度的,雖然是從某個奴隸國家逃出來的人組建的,而且後來還被另外一個強大的帝國給滅掉了,但他們確實每時每刻沒有忘記對故國的思念。不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們的故國應該離大宋很遠,按照常理來講,就連他們恐怕也不會指望大宋幫助他們復國。可是這樣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畢竟白永安這個人……」

說到這里楚昭才突然一拍腦袋,她剛才純粹是被楚衍的話給帶到溝里去了。

誰讓楚衍的那幾句話說的實在是太過震撼,以至于讓她的神經回路都短暫的陷入了停止之中,這才忘記了一個重要的因素,白永安是一個穿越者,他如果有什麼野性的話,應該也是和穿越者有關吧。

可是穿越者都喜歡什麼呢?

具體的無非就是那幾樣金錢、女人、權利和地位。

當然,生存的基本問題解決之後,他們也會展望一下整個中華文明的前景。

這樣想下來的話,白永安的野望或許並不能理解。

頂多,他的行為顯得比較功利,再頂多。這些偉大的設想與他的私人利益綁架的有些緊了。

可這短期來看好像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啊。

楚昭心念電轉之間,就已經發現了問題所在。

對面的這個死老頭,太過以土著的思想,來剖析白永安的行為動機。

這還是在擁有穿越者女兒的情況之下,土著們能夠做出的推測。他若連個了解穿越者的窗口都沒有的話,他們的推測還不知道會偏到哪里去。

這樣他突然覺得好笑起來,甚至還對楚衍說︰「看來我們父女兩個,以後還得多交流才是啊。」

楚衍哪里知道他這麼一小會兒功夫,就想了那麼多的問題。因此也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會突然說到這個方面上。

不過,話題既然被繞到了這里,那他就索性再問下一句︰「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呢?難道我們平時的交流還少嗎?整個大宋有幾個人知道自家女兒是穿越者,卻還沒有跑去報官的。」

「哈哈。」楚昭突然笑了起來,他現在對自己的安全形勢極其有自信,忍不住就顯擺起來,「報關也沒有什麼用啊,我現在就是負責尋找穿越者的人之一。」

楚衍作為楚昭的父親,看到女兒已經把自己的事情料理得如此周全,當然也打心底里為她高興,再怎麼說這個閨女養了十好幾年,就算是路邊撿來的,也該培養出感情了,何況還是親生的呢。

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惑,疑惑與女兒的兩次突然轉變話題。

好在楚昭畢竟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他一眼就看出父親的猶疑不定在哪里了?

「我之所以說需要和你經常交流,是因為老爹你對于穿越者的想法還不太了解。這些人擁有領先好幾百年的見識,當然會想著影響一下宋朝人的某些行為習慣,這是一種炫耀逞能,但宋朝也並非不能從中取得好處。」

「噢,原來如此,」

有本事的人總是愛炫耀的,這對楚衍來說也談不上什麼稀奇事兒。

但僅僅是這麼個簡單的沖動,就可能引發如此之大的驟變,還是讓他覺得白雲庵這個人可能是有些輕浮了。

因此她突然細心的叮囑女兒道︰「不過如你所說的話,那白永安這個人還真是有些輕狂。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離他遠一些,實在不行的話我去求官家把你從學堂里弄出來。」

「不用。」楚昭對學堂里的生活還是很滿意的,更何況學堂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避難之所的避難之所,既不會讓他丟了御藥院的差使,間接的保證了她的安全,也能夠躲在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里,靜靜的觀察著事件的發展,而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所以他是不會輕易離開那個學堂的。

她將這些想法和出演說了一遍,作為兩個人應該加強交流的良好示範。

楚衍覺得她考慮的也很對。

可是這樣做跟與否毛坯也沒有什麼區別。

因此他還是想著閨女,最好能夠回到家里面老老實實藏起來,這樣也可以減少暴露的幾率。

可是楚昭卻覺得,自從崇政殿上的那一幕發生之後,他的才華就肯定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再加上他確實戰勝了一個穿越者,讓他在御藥院的太監們那里看來,成為了一個足夠可以倚仗的專家。他若不被太監們所用的話,說不得就會遭到太監們的忌恨,因此這也是個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總的來講,雖然這一招確實非常弄險,但掌握主動權對于楚昭的理念來講,似乎是更應該做的事情。

更何況,她的爹爹在司天監里已經越來越能說得上話,其中甚至還有她的一份功勞。

如此一來,就算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發現,依著皇帝現在對白永安的信任來看,恐怕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畢竟皇帝想要的是對大宋有利的那些東西,穿越者們固然有一些貪婪,但是這些東西還是能夠提供的。

當然他這樣的想法在隨後幾天里就遭到了巨大的挑戰。

王絳又約她喝酒了,還在原來的那個小酒樓里。

按照之前的約定,兩個人進行了許多情報方面的交換。

其中有一些是關乎朝堂大事的,比如說皇帝趙禎在上個月的時候,專門為定王趙元儼下放了一個新特權,那就是拜表不名。

如此以來,皇帝在皇宮之外也算有了一個有利的支點。

至少在他與太後之間發生沖突的時候,宗室之中,還有一個有分量的人站出來說話。

至于朝堂之外的事情,也有一些很值得他們兩個注意的,其中之一是華北最大的養馬監被撤銷了。

原本用于亞麻的大塊地皮也因此而轉化成了耕地。

許多地主都開始打這塊地皮的主意,其中甚至包括一些達官顯貴。

不過,皇帝趙禎已經與政事堂商議,這塊地皮恐怕不會輕易的流入到民間去。

至于趙軍具體想做什麼,現在還沒有定論。

有定論的事情當中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人物,引起了王絳的注意,這個人叫做桑懌。

他是一名江湖游俠出身的底層官吏,在任上以擊捕盜匪為能事,深受上司的信任。

它的相關設計因為其任職地點離開封比較近的緣故,亦或者是他的人生軌跡都過于出奇的緣故,在朝中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因此他本人的官職也得到了皇帝的特別提拔。

當然,這個提拔的過程可能更多的是由政事堂的相公和太後作出的,皇帝這兩個字,目前為止在行政命令上還只是代表意義的東西。

但皇帝也正在不斷積累著自己的力量,這一點是楚昭和王絳都心知肚明的。

也因此楚昭和王甲彈起來,皇帝尋找穿越者的事情,並且簡要的陳述了一下自己的相關觀點。

但是,王絳對于他過于天真的想法給予了嚴厲的警告。

皇權對于他們穿越者來說,永遠都是個危險的存在。因為他在今天可以用,你明天就可以把你殺掉。除非你融入文官集團,成為一名真正的士大夫,否則就很難躲過皇帝的這一審視。

甚至即便你成為了文官集團當中的一員,也不見得能夠安然的度過余生,丁渭是前車之鑒,曹利用很快就將會成為後事之師。

更為要命的是,以皇權的貪婪而論。那若想要從穿越者這里得到什麼的話,與他們合作毫無疑問意味著更高的成本直接動手去搶,才是他們身為皇帝該有的本能反應。

這一番論述直接把楚昭嚇了個半死,甚至比她爹楚衍所說的那些話更具震撼力。

甚至她在回家的途中都因為這番話的巨大震撼力,而有些找不著自家門口。

最終,他只能用出來的頻率太少為自己圓場,而且非常幸運的是,他家的僕人竟然跑出來主動尋找她的下落。

這讓她不必再挨個胡同去尋找自家的家門。

不過進了家門就一定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嗎?不見得的。

因為家里僕人之所以會主動出門來找他,純粹是因為家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回家的時候,這位不速之客正在和他的父親下棋。

但那位不速之客的棋藝顯然是很差勁的。

此刻他正凝眉苦思著下一步該怎麼走,直到楚昭走過去,對方似乎才察覺到什麼。

「哦,姐姐你回來了。」

姐姐這個稱呼,在宋代其實還不太規範,甚至經常被用來稱呼女性長輩。

但有時候也不能全然如此,因此這位不速之客即便在這里如此稱呼,楚昭也不方便直接責怪他。

因為他是皇帝,趙禎。

趙禎之所以會來到這里,主要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他上次詢問楚昭的建議之後,意外的收獲了一個非常合理化的建議,因此這一次來她還是想要討要一個好的建議。

另外一個原因就簡單的多了,如今他已經能夠經常出宮游玩,玉津園那個地方就算是再寬闊,也已經無法滿足他所有的好奇心了,因此繁華的汴京城,如今就成為了他游蕩的好地方。

當然他不能漫無目的的在這些地方游蕩,總得給自己尋找一個借口,因此跑到司天監的某位官員這里來請教一些事情,就變成了他再好不過的理由。

當然外人是不可能知道回答皇帝這個疑問的,其實是司天監官員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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