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之卷︰錯料一帆超十程 第15章 麥穗初齊稚子嬌——歐陽修

作者︰著作佐郎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趙禎後來才知道,張知白的忘年交其實頗有幾個。

而且,其中還包括另外一個姓石的。

他就是泰山先生孫復的學生石介。

不過此時的石介可能還沒有去拜泰山先生為師。

但他現在好像也不在京城。

只是不知在哪里悠游求學。

說起求學,趙元儼和石景潤對于趙禎的選材都有些小小的意見。

面前的這個石延年雖然才華確實頗有一些,但性情未免太過放蕩不羈,讓她來教些孩童,對于一個學堂來說,可能是頗為不劃算的。

首先誰都不能避免這家伙會喝酒誤事,其次,一個才高八斗的人,肯定不屑于去教一些小孩子。再加上這樣那樣的不確定因素,很可能導致這家伙的教課質量很差。

很差也就算了,偏偏這個家伙還小有名氣,錢才給的少了,恐怕都讓人覺得不公。

所以說,這種人當老師是很不劃算的。

趙禎哪里知道這其中還有這麼多講究。

不過人都已經拎來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先用幾個月再說吧。

于是在石延年又一次酒醒之後,雙方簽了契約。

而那個時候,石中劍已經到玉津園的林子里射了一只鹿回來,石延年和園子里的一些官吏早就幫著生起了火,甚至還煮了水溫了酒,就等著他石延年醒來之後一起大吃一頓了。

石延年當然很高興,因此也沒有意識到周圍的人都是在哄趙禎。

他喝的很開心,鹿肉的味道也不錯,因為撒了稀有香料香料的緣故。

無論宋朝還是明朝,香料都是頗值錢的東西。那些在海上用命換錢的走私販子,之所以能夠一次賺上數倍的利潤,基本上都是因為這些香料的產地不在中原。

五百年之後的大航海時代,胡椒之所以成為硬通貨,也有著類似的原因,畢竟胡椒這種香料實在是太搶手了。

但現在,趙禎的布局距離海貿還有很遠很遠。

甚至,他都不能稱之為布局。

現在他腦子里想的還都是別人的布局。

一個是白永安的,一個是基于白永安而作改進的。

這個改進版顯得還不夠全面,至少不像白永安的那樣雄心勃勃,他可能只是發現了白永安布局當中的一些破綻,所以專門拿出來提醒一下自己。

這是石景潤道見面禮。

但趙禎不想只要一個見面禮。

好在他在這方面還是有時間的,學他的新班就需要很多時間。這一段時間里,他們都還可以繼續切磋。

至少,趙禎是這麼認為的。

但他很快意識到,隨著石延年的到來,情況必然出現改變。

只是這個改變還需要在另外一些重要的事情結束之後才會到來。

喝完酒吃完肉之後,趙禎終于在趙元儼的護送之下,踏上了返回皇宮之路。

他並沒有直接住在異域,進元禮這里還需要稍微收拾一下,但所有的部署都已經交給太監們去完成了,這是他的構想,他身邊除了太監們之外,也沒有在這方面值得信賴的人。

宋朝的太監還是很全能的。除了像童貫那樣會打仗的之外,還有像程那樣會修水利的。

讓他們稍稍改動一下皇家園林應該也沒什麼難度。

但是在那之前的一項準備工作里,只有一個趙禎必須要克服的巨大難題,他需要向皇太後討要這次工程的撥款。

既然說了要用內帑,而自己又實際上沒有私房錢的話語權,那麼就只好去求太後了。

好在昨天把話說的足夠買張知白也,暈倒的足夠饞,倒忽在無意之間就收攏了所有翰林官員的支持,雖然這群人在操場上也沒什麼話語權可言,但他們作為一種小小的民意,恐怕也已經為太後所知。

太後當然知道。

她恨不能地將那些翰林官員全都拉出去砍了,更恨不得要了張知白這老東西的命。

但她一樣也做不到。

宋朝有不殺士大夫的祖訓,雖然相傳這種組訓只有皇帝才知道,但各種細則條文總是能夠給人看的,因此太後只能遵守這些制定出來的規矩,除非他真的想像武則天一樣稱帝。

這個對她來說其實還是很難做到的因此一時半刻之間,她還不會瘋狂的去散殺大臣的地步,否則必然激起整個士大夫階層的強烈反對,要知道本來看她不爽的人就主要是這類理想派動物。

張知白和王曾就屬于這類理想派的動物,如今老邁的張知白在臨死之前又一次堅持了自己的使命,因為小皇帝趙禎換取了一大片的智齒,甚至在這種輿論壓力之下,他這個垂簾听政的太後都已經無法阻止小皇帝的求學之心,那麼倘若皇帝真的來要錢,她又有多少理由可以不給呢?

她給了!

雖然小皇帝喝了酒,這顯然是可以再次批評的把柄,雖然小皇帝吃了莫名其妙的香料,這也是可以再一次批評了把柄,雖然他回來的有些晚了,險些被攔在宮門外面——皇宮是需要定時關門的——這更是可以用來批評的,但她一條都沒用,反而老老實實的給了錢。

沒人知道太後娘娘究竟在想什麼,就連他的心月復閻文應也參悟不透。

但是太後的另外一個心月復樞密使,曹利用就對此一清二楚。

那一天曹利用也和張知白一樣暈倒在地,但是曹利用收獲的關注和銅錢,甚至可能不如張知白的一根頭發絲。

後來他听親近的人說起這些事情,恨不能把張知白那個東西當場炖肉吃了。

嗯,炖肉這個設想確實很不錯。

但因為太後也吃了別的緣故,所以他還沒有丟掉在太後面前的信任。

後來,太後與他重新商議了策略,首先,太後認為皇帝以求學為名,拉進了與一批天文系官員的關系,但這不太可能用來主動進攻身為太後的劉娥。

宋朝以孝道治天下,而並不是以漢朝儒學家們所定義的稱謂之學,因此司天監的那套說辭只能用來威脅皇帝的地位,反而不能用來打擊太後的微信。

這是太後與皇帝之間顯著不同造成的。因此小皇帝必須出手拿掉這個單下威脅。

當然,小皇帝取得的戰果非常輝煌,不但拿掉了這個威脅,反而還有可能對太後構成威脅,雖然信奉儒學的宰相們不會容忍司天監的太後發難,因為那意味著稱謂之學的復闢,是當代的儒學者們斷然不會接受的事情。

但無論怎麼說,小皇帝至少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防御。

這對于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來說已經難能可貴。

但那天,這個孩子擺出的弱勢姿態,尤其是含沙射影的說出商山四皓之類的話語之後,幾乎整個朝堂都認為垂簾听政的太後,已經威脅到了他的皇帝之位。

他需要有影視來為他制造,當然這種隱士也不排除是大隱隱于朝的那種隱士。

因為皇帝當場就點出了朝中的多位大臣,作為自己的老師。

而可以想見的是,這些朝中的大臣其實正是對抗太後的即時戰力,那些從外面找來的所謂隱士,還真的就不一定熟悉朝廷的各種機關算計。相比之下還是熟悉掌故,思維多變的大臣們更劃算一些。

但無論怎麼說,皇帝既然用自己受教育的權利,拉攏了一批屬于自己的盟友,那麼留給太後的就只剩下兩條路,要麼直接開戰,將一切可能跳傘的勢力殺死在萌芽狀態,要麼虛與委蛇,在之後的時間里慢慢尋找這些皇帝盟友的弱點,並且一一擊破,倘若能夠做的鐵證如山,滴水不漏,反而還可以打擊皇帝的威信。

第一條路太後劉娥是不敢走的,八大王趙元儼還在那里,宗室也還在那里,勛貴們也還在那里。

倘若他敢貿然篡位的話,必然導致各方的聯合絞殺。

相比起完全可以世襲下來的武將世家,宗室子弟來說,太後劉娥在某種程度上天然屬于弱勢。

他若能夠給一個太後扣上造反的帽子,那麼就有借口限制以後所有太後的權力,這樣對保證這些世家大族的後驅力是極有好處的。

反而是她這個做太後的,想要將自己的全易傳染給後代的話,就只有造反這一條路可選,而且更糟糕的是就算是造反也不得不拉攏那些開國將門。

所以,那些勛貴將門會更有動力一些,至于宗師子弟,恐怕就只有拼命一條路可選。

武則天登基的時候,不知道殺了多少李唐的宗室子弟。

老趙家的孩子們,恐怕不願意落到那般下場,那麼這樣一來,他們的動力就會變得更加充足。

因此太後劉娥是不能貿然出手的。

所以他只有第2條路可選,虛與委蛇,各個擊破。

因此當醉醺醺的皇帝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當他提出索要錢糧的時候,太後劉娥都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這個十六歲的小皇帝,既然可以想到在眾人面前示好,難道他劉娥就不可以用這些錢糧愚弄某些人的腦子嗎?

哼,她偏要世間的所有人都知道,對于兒子的這個大膽荒唐的記憶,她這個疼愛兒子的母親是有多麼支持。

治愈以後,因為他的溺愛而造成的所有問題,不管怎麼討論都會多出一層情有可原的因素來,反倒是一意孤行,導致兩位眾臣暈倒在大殿之上的皇帝,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為了留下這樣的可能的發展方向,她必須痛痛快快的給出這批錢糧。

趙禎萬萬沒有想到,劉太後竟然會如此爽快的答應自己,當然他更不知道劉太後的心里究竟佔有著怎樣的計劃。

這個計劃甚至連趙元儼都不可能看透猜透,甚至也沒法防範。

即便是白永安,心思也不會縝密到這個程度來,而他也不可能想到太後的心思可以有這麼細膩。

只有曹利用知道,這還不是太後的最高水平。

因此天還沒亮,母慈子孝的說法就開始在汴京城里流傳。

甚至趙禎出宮的路上都無意當中听到了一些。

他確實到那時也沒明白太後究竟在想什麼。

倘若真的只是疼愛自己的話,那麼之前所做的種種又是為了什麼呢?

趙禎總感覺,有一種悄無聲息的危險正在臨近。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封來自石中立的信件,改變了趙禎的所有想法,那個家伙已經親筆提字,給還沒有動土開建的中立學堂寫了一幅牌匾。

牌匾被很快地掛在了玉津園,附近的鄉村當中,因為有許多人生計都著落在城里的緣故,所以對城中的消息也較為靈通。官家要在玉津園辦學的傳言,早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就連那稱月亮的震撼事件也被人添油加醋的,說的到處都是。

在這種背景之下,老百姓們當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這所學堂當中求學。

至于這所學堂是叫中立學堂還是叫什麼偏袒學堂,那根本就不重要。

但石中立還是侵害于自己名字所帶來的巨大號召力,雖然有些自欺欺人,但因為那些老百姓也不知道該夸獎些什麼,在看到牌匾之後,那些略微還認識幾個字的,自然就找到了可以用來承載他們夸獎的客觀存在。

不過這所學堂的收費可並不低廉,比起當時已經出現的某些私塾可能貴了五成都不止。

但是教育投資這種事情,在當時的達官顯貴看來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京城百姓們的思想也因為長年的耳濡目染,早就已經達到了類似的前衛地步。

所以頗有一些人是願意在這方面出錢的。

而且因為古代教育參差不齊的緣故,即便讓他們單獨去請些西西先生來,恐怕也不見得能把自家子弟教得多麼好。

反而是有皇帝坐鎮的學堂,更加值得他們信賴一些。

但是雖然來報名的孩子很多,但家長們很快就得知了一個極為失望的消息。

因為學堂初見的緣故,師資力量並不雄厚,所以能招收的學生也是極其有限的,以避免授課質量的下降。

這是明擺著走精英教育的路線了。

不過路線問題可不在家長們的考慮範疇,他們只關心怎麼才能把孩子們塞進去。

這件事情學堂還沒有給出一個定論,因為幾個話事人需要短暫的商量一下,最後由仍然還身在番坊的白永安傳來辦法,他希望能夠簡單的舉辦一場入學招生考試。

招生考試排名前列的學生,無論男女都可以入學。

這一點引起了小小爭議,但白永安在趙禎心里還是頗有地位的,何況作為高中生的趙禎,潛意識里不能適應沒有女同學的教室。

因此這一條最終還是被通過了。

于是招生考試被積極的準備起來。

今天的報名也順利的變成了對招生考試的報名,凡是前來報名的人都可以免費領取剛剛刻錄出來的一份教科書。

這是白永安最近才剛剛寫出來的。

就連番坊當中的孩子們也沒有開始用。

這本書有五百多套,今天來的孩子還不到三百個,因此即便到了晚上也還沒有完全發完。

不過這場入學考試被改造了三天之後,所以第而天之後才來報名的人是肯定無法拿到指導教材了。

雖然刻書坊的微博用最快的速度又送了一批過來,但因為某些消息的傳出,讓這一批書也迅速的被發放了出去。

趙禎萬萬沒有想到,白永安的號召力竟然已經大到了這種地步。

但她很快就在石景潤道提醒之下釋然了,畢竟是可以給月亮稱重的學問,倘若沒有人趨之若鶩的話,那大宋的學風恐怕是有問題了,雖然這樣也顯得很功利。

但趙禎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在又一批書籍送來之後,他給自己留了一本,並且大體翻閱起來,忽然他發現白永安這個穿越者,竟然在這套指導書籍當中,插入了很多中學的課本知識。

里面不但包括明朝人熟悉的語文,數學,歷史,還包括他們不太熟悉的化學、生物、物理,甚至連體育、美術的部分也都有,最為吊詭的是,白永安竟然連計算機都沒有放過,難道他想在宋朝這種生產力水平下,復制第三次工業革命嗎?

趙禎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他手一哆嗦,險些把書掉在了地上。

周圍好像沒有人看到,他又趕緊把書撿了起來。

但這一次可能是因為他的動作太大了,站在旁邊的石景潤終于注意到了。

他走過來,低頭看了看,忽然笑道︰「小員外也想親自參加招生考試嗎?你已經年滿十六了,按照白先生的那套規定,早就已經過了招生的年限標準,所以你只能是特招入學,剛好您的情況也很適合特招入學。」

趙禎知道石景潤所說的那套規定,恰巧就是寫在這部報考指導書籍當中的內容之一。

他剛才還翻到過。

按照白先生的想法,學堂一開始只會招收一些低齡兒童,做一些基礎教育工作,比如說認認字算算術之類的。

所以這個時候的招生題目也不會太難——雖然大家都用統一的教科書。

但再過幾個月,學堂就會招收一批年齡大一些的孩子,而且是要求有一定基礎的孩子前來學習。

那個時候的招生考試就會難上很多,幾乎有可能包括書中的每一個內容,甚至還要考一考學生平時的積累。

還有一次招生考試,大概會在明年的一二月份進行,那時候會招收一些年齡偏大的孩子,考的內容就會變得五花八門,但依舊以這套參考書為主要內容。

那個時候招收的學生,可能會經過比較嚴格的職業培訓,然後就成為校辦企業的一員。

只是那個階段光出題任務就會變得極其困難,甚至白先生也有些暈暈乎乎,到現在都不知道該怎樣具體落實那一步的操作。

不過,從時間上來看那是小半年之後的事了,趙禎不認為有必要為那樣的事情太過擔憂。

畢竟眼前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他要不要彰顯一下宮廷和那些孩子們一同去考試。

不過他後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那群孩子的年齡根本沒有他大,如果他也去一起考試的話。肯定會輕輕松松名列前茅,到時候坊間恐怕就會有傳言,說皇帝竟然在考場上公然欺負一群孩子。

這樣的小小罪名,他趙禎可不準備扛下來。

倘若能夠避免的話,那最好還是避免掉好了。

三天之後,一群最大不能超過14歲最小卻沒有限制的學生,沖進了這座小小的皇家園林之中,他們在老師的陪同之下,同時也在皇帝親軍的監視之下,從監考老師的手中接過了試卷。

試卷在提前準備好的桌椅板凳上開始作答,當然陪同的家長也可以為孩子攜帶自己認為合適的桌椅板凳。

反正玉津園大的很,這次報名的人雖然接近五六百,但也不需要擔心放不開。

不過百密總有一疏,因為此次考試的時間實在過長,尤其是眾多科目都是孩子們見所未見的,所以他們在作答的過程當中經常出現抓耳撓腮,搖頭四顧之類的現象,甚至有人還敢公然抄襲搶奪試卷。

結果這次的監考秩序變得非常難以維持。

就連皇帝親軍——那些班直侍衛們也不得不加入到了監考老師維持紀律的行動當中。

最後,根據不完全統計,差不多有150多個孩子被監考人員抱了出去,交給了他們的父母,可見這倉促之下組織的所謂入學考試,確實成為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滑稽事件。

但讓人非常不解的是,白永安在進行了簡單的閱卷之後,就宣稱對這次參考人員的基本素質非常贊賞。

他甚至準備加大錄取的名額。

消息傳開之後,很多人都歡欣鼓舞,覺得好像是他們自己求學成功了一樣。

數天之後,真正的錄取榜單發布,家長們終于看到了自己孩子的名字,也終于確信了他們的孩子能和一位大師。好好學習,在這種無量前途的感應之下,他們的興奮程度就更加難以言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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