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月初八這天,劉思永總算是想通了,他找到隨王,神情委頓,如同害了一場大病,劉思永對著隨良佐說「大王……」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身份,對于外人,我是隨王,但是對于你,我永遠是你的結義大哥。」
「我想通了,不過我不會出仕,而以幕僚的身份呆在聖人身邊,我是為了天下蒼生……」劉思永說到這里,自嘲笑著說「什麼天下蒼生,不過是無膽而已。從今以後,在也沒有劉思永了,如今我就叫做林泉吧。」
隨王听到這話,感嘆說「兄弟,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既然想要這樣,那麼陳姑娘怎麼辦,聶姑娘怎麼辦?」
「我如今又有什麼顏面去見他們呢?」
隨王見他這麼說,只能嘆氣一聲,這時候劉思永繼續說「我這一生,所思所想,就是這件事,如今總算有了一個了斷,這到底是對是錯,我也不知道了。」
「這些喪氣話兄弟還是不用說了,既然兄弟你做出了決定,那麼我就帶你去見聖人吧。」
隨王帶著劉思永離開這里,到了行宮之中,劉思永換上一身衣服,然後經過重重檢查,才和隨王到了書房之中看見聖人。
聖人見到劉思永到來,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對著劉思永說「劉思永,不現在應該叫林泉了,林愛卿,既然你來了,朕就要委托大事給你了。」
「聖人所言是檢地之事吧,此事容山人容稟。」
劉思永將自己的方法說了,聖人听了之後,沉思一陣,笑著說「這倒是不錯,就按照愛卿你說的去辦。」
內臣送上紙筆,讓劉思永擬聖旨,這一是對他的信任,二是對他的考驗,見識他的奏章功夫,劉思永將聖旨擬好,內臣遞上去,聖人看了之後,讓掌印太監見玉璽拿來,蓋上自己的大印,然後讓內臣去昭告天下。
聖人看了看隨王,隨王識趣地離開。
「林愛卿,朕有一事想問,為何要遵循古制?」
聖人這個問題很犀利,而且他這是很明顯是一個反問,想要知道的不是遵循古制的理由,而是不遵循古制的理由。
劉思永思索了一番,對著聖人說「論語有雲,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就是如此。」
「是嗎?愛卿不妨解經。」
「這里成功和文章對舉,成功于政,文章于教,這便是書所言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古之聖人,手握法統和道統,故古之聖王能夠改制,五帝不一法,三王不同道便是如此。」
聖人听了之後,倒是有興趣,,詢問說「是嗎?這是為何?」
「因為天下有道,庶民不議。禮樂征伐皆有天子出,昔日姬公非有王位,而握二統,故能改制分封,作禮興樂。」
「你前面說古之聖王,難道如今聖人,就不能了嗎?」
「昔日王道解鈕,政由天子一降諸侯,再降大臣執國命,天子非為天下師,道統失之,尼山起于草莽,于卑賤之身為天下師,道統落之尼山,尼山之後,傳于亞聖,亞聖之後,傳于文中子,文中子之後才傳朱子,朱子距今五百年矣。」
聖人听了之後,思索了片刻,才開口說「若是道統落于朕,那麼朕執二器,可以復上古王道乎?」
劉思永行禮說「此非山人所知。」
「很好,很好,你既然不願意為官,那麼朕可以賜你粟九萬。」
劉思永叩謝,連忙稱不敢,這是俸祿,是當初尼山被魯公認命時候所得,聖人給他這這個俸祿,是準備如同魯公一樣重要他。
但是劉思永不敢接受,這太越矩了,而且如今聖人听了自己的話,想要收回道統,自己在要這個俸祿,實在和找死無疑。
聖人繼續詢問「朕欲要至太平,不知道愛卿有何進言。」
「山人斗膽,請問聖人大邦魏何以失天下,小邦虞何以得天下。」
聖人讓人上了香茶,搖搖頭,對劉思永說「愛卿請說。」
「乃是魏朝不敬德,于是天心厭棄。而國朝明德慎罰,聞于天帝,帝休,天乃大命高帝。」劉思永這套說辭可以說很老套,不過符合天命改闕,建虞元子這個口。
聖人對于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對劉思永說「繼續說下去。」
「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天不可信。天命不于常。國朝因天命得天下,不可以用天命治天下。應該勤用明德,以治萬方。」
聖人這才明白劉思永這話說什麼意思,饒有趣味地說「那麼如何明德治萬方呢?」
「天亦哀四方之民。天惟時求民。人無于水監,當于民監。此乃書中所言,聖人只能保享于民,才能享天之命。這乃是魏失其鹿,虞人得之之根本。」
聖人正經地詢問說「那麼如何保民?」
「一是稼穡之艱難,知小人之依。虞朝勛貴,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休養于高樓之中,不見高牆之外,生民之艱。聖人當勸春耕,以示天下臣工。」
「懷保小民,惠鮮鰥寡。對于鰥寡孤獨廢疾者,朝廷當有所養,不可任期自生自滅,傷天好生之德。仁者無敵,唯有仁者可以治天下。」
「何為仁者?」
「仁者,親親,愛人及愛物。亞聖曰親親,仁也。論語言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又曰泛愛眾而親仁。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繁露曰,天仁也。」
劉思永引用經典,告訴聖人,不止要調和天家,還要讓愛護天下之民,而愛護天地萬物因此可以達到節用的目的。
聖人點點頭,讓劉思永繼續剛才的話題,劉思永繼續說「保民除了利,也罰,書越明德慎罰,若是犯十惡者,刑之無赦。」
劉思永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保民慎罰,仁皇帝之偉業,願陛下能承之。」
聖人點點頭,對劉思永說「愛卿,你這經解的不錯。不過如今朕還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聖人告訴劉思永,讓劉思永前去祥雲府協助襄國公。
劉思永叩謝之後,聖人親自手書一道手諭,說著劉思永乃是天使,見官大一級,並且親自賜了劉思永一塊準備好的腰牌,讓劉思永帶上。
「愛卿,此次一別,朕在京城等你。」
劉思永叩謝之後,被內臣帶了出去,隨王親自設宴招待他,對著他說「兄弟,珍重了。」
「多謝,大哥,其他的事情就要麻煩你了。」
「兄弟,車到山前必有路,或許這些姑娘一時間還無法理解你,但是時間久了,會明白你的苦衷。你終究還是一個讀書人,而不是一個俠客。」
劉思永沒有說話,一飲而盡,隨王繼續說「你放心,她們的安危,我自然會照顧,可惜兄弟,你不能見到這一次封禪的盛世了。」
劉思永沒有回答,心中不以為然,所謂封禪,不過告天功成,這就如同他剛才說的一樣,可以憑借天命得天下,不可以憑借天命治天下。一場無聊的儀式,劉思永覺得看和不看也沒有什麼關系。
離別之後,劉思永不再是蓬頭垢面,而是衣紫佩玉,至于霜華劍和飛雲劍,劉思永也讓隨王交給聶陳二人。
坐在駿馬走在官道上,劉思永想著自己這算不算是貳臣,想了想去,也沒有一個結論,他父母都受過虞朝的官職了,他也不算是魏朝遺民,這貳臣似乎也怪罪不到自己的頭上。
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已經是俠義道唾棄的叛徒了,雖然自己並沒有做過什麼背叛俠義道的行為。
他這一路上,不願意走來時的路,想到來時的種種,他就忍不住心疼。
可惜這個決定已經做出了,不管是對是錯,也只能走下去了。
若是虞朝只是讓自己處理政務,那麼自己自然無愧于心,若是要協助虞朝對付俠義道,那麼自己肯定不從了。
不過劉思永看著飛雲山那邊,露出了不忍的神情,這一次俠義道上,怕是有大災了。
在二月初二的時候,劉思永總算明白過來,原來畢一東才是朝廷的人,在自己見到畢一東的時候,畢一東已經準備好,將一切罪責推到自己頭上了。
若不是自己運氣好,有隨王拼死相救,到時候,這一次失敗,肯定要算在自己頭上,然後殺了他,將這個一次失敗揭過。
無論自己是否願意,自己這個俠義道上的叛徒是跑不了了,如今他這個情況,就算去告訴俠義道上的人,俠義道上的人也只會相信畢一東。
要對付畢一東,現在還不是時候,劉思永要等,等到一個機會,將這個俠義道上的叛徒出去。
投靠虞朝,那是大勢所迫,但是再來對付自己人,過于無恥。
劉思永就這樣走著走著,到了河陽城,他進入城中,住宿了一晚上,第二天準備渡河。
可惜天不從人願,他或許是內疚于心,這第二天就犯病,經過郎中診治之後,告訴劉思永這一個月時間都要修養,不能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