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乘起義

北魏,冀州。

武邑郡。

阜城里剛下了場大雪,入夜後寒冰徹骨,街巷沒有行人,連巡邏的士卒也偷懶躲在營地沒有出門,楊順帶著三五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金地寺,通稟之後,見到了方丈法歸。

「方丈,這位是江東秘府羅生司的司主冬至女郎,她全權代表我家主人,希望能和方丈聊幾句。」

楊順的主人就是財神爺,冬至是代表,那就是散財童子,沒人會跟錢過不去,尤其法歸正是需要大量大量錢物的時候,他的熱情足以融化寺外沒到腳踝的積雪,親迎冬至進了後院的禪房,命弟子奉茶,徑自問道︰「司主不遠萬里而來,可是為小僧帶了好消息?」

冬至笑道︰「前次在大乘佛法駕前添了絹千匹、錢百萬、糧五千石的香油,這次我再向金地寺捐贈五百萬錢和五千石糧食。」

法歸興奮之色溢于言表,雙手合什,道︰「善哉,善哉!感謝的話小僧就不多說了,今冬嚴重缺糧,不知多少百姓要餓死,有了這些錢糧,我就有了募兵的底氣。司主,等大乘教奪了索虜的江山,今日的饋贈,日後千百倍奉還。」

「還,是不必還了!」冬至道︰「只是,我家主人想知道方丈準備幾時起兵?」

「萬事俱備,我準備五日後宣誓起兵!」

「五日後?會不會太急促?」

「不能再等了!魏主無道,民生調蔽,百姓沒有飯吃,坐等餓死,還不如造反尋個活路。現在起兵,天時地利人和,正當其時!」

「方丈可知曉,魏、楚兩國已在洛陽簽訂了盟約,魏軍即將班師回朝,若此時起兵,恐怕不是最好的時機。」

法歸詫異道︰「楚魏和談了?」

「元光和元沐蘭率數十萬披甲士,打了一個多月的仗,卻對楚軍無可奈何,只能和談立盟,丟了豫州大半,現在正是氣不可耐之時,方丈不如先避其鋒芒,再謀後算?」

法歸大手一揮,道︰「司主,我早看出魏軍號稱的強大只是鏡花水月,不值一提,楚軍既然勝得過,我的僧兵也必定勝得過。元光也好,元沐蘭也好,只要他們敢領兵前來,我定教他們有來無回!」

冬至勸道︰「元光手下可是有百保鮮卑,方丈三思為上!」

「小僧不懼!他有百保鮮卑,我有彌勒護體,凡信奉大乘的弟子,皆能刀箭不入,勇不畏死,別說百保鮮卑,就是千保鮮卑、萬保鮮卑,也不是對手!」

冬至默然。

法歸騰的站起,道︰「司主如果不信,請隨我來,親眼一觀。」

寺廟後方有習武場,旁邊圈著鐵籠子,里面放著五只惡狼,眼楮猩紅,目光狠厲,顯然是吃過人的。

法歸模出兩張法符燒了,撒入裝滿清水的碗里,道︰「彌勒降世,除盡妖魔!」又掏出兩顆黑黝黝的藥丸,同樣放入水里融化。

兩名弟子仰頭喝掉符水,毫不遲疑的沖進了籠子,他們手里拿著短刀,只穿短襟僧袍,沒有盔甲和盾牌,和惡狼面對面的肉搏。

惡狼分開站立,進退有度,很快瞅到間隙,一只狼猛的撲上,咬住了一名弟子的胳膊,皮開肉綻,鮮血橫流,可那弟子竟一聲不吭,揮刀捅進了狼的脖子,反手一攪,立刻斃命。又一頭狼趁勢突進,咬住了他的小腿,頭左右搖擺,撕咬掉一大片肉,那弟子還是不喊不叫,拔出刀砍向狼的脖子。

惡狼松口閃開,再次前撲,雙足踏中弟子的胸口,把他撲到,縱身而上,一口咬住了喉管。

那弟子臨死前還瘋狂的揮舞著短刀,直到沒了氣,右手才無力的垂下,可是刀柄還緊緊握在手里。

另一名弟子也在另外三頭狼的圍攻下渾身浴血,可冬至發現他由始至終沒有後退半步,臉上散發著難以形容的狂熱,眸子閃爍著異芒,口里和那始終不言不語的弟子不同,似乎在喃喃喊著「彌勒護體,所向無敵」的咒語,然後戰斗到最後一刻。

還活著的三頭狼分吃兩名弟子的尸體,場面慘不忍睹,法歸卻洋洋自得的道︰「司主,如何?我的僧兵比起百保鮮卑,可有勝算麼?」

冬至心知勸不得法歸,這樣的狂人其實已經墜入魔道,根本听不得任何人的勸說,她笑了笑,道︰「方丈神通廣大,非我輩凡俗所能盡知,之前得罪了,方丈莫怪!」

法歸大笑,道︰「不知者不怪!只要司主在我起兵後兩個月內,把錢糧送到,我敢保證,元氏的天下,即將走到盡頭!」

「好,錢糧稍後送到,我靜候佳音!」冬至眼珠子一轉,道︰「我看剛才方丈化的秘藥相當厲害,可否見贈數枚,拿回去給我家主人開開眼界?」

「好說!」

法歸大方的贈送一包,有三十枚,冬至收了,辭別金地寺,卻並沒有離開阜城,而是藏身暗處。

又過五日,法歸果然在金地寺豎起大乘佛旗,自稱彌勒佛降世真身,號大乘,封法彥為平魔軍司,封法懼為萬柱菩薩,大力提倡殺人成佛的教義,凡殺一人為一柱菩薩,十人為十柱菩薩,以此類推,殺越多的人,就能得到越多的賞賜,這賞賜里不僅有錢糧田宅,還有女人。

當夜,大乘教攻破阜城縣衙,殺縣令和一干胥吏,開倉放糧,聚五千眾,聲勢浩大。

冀州震動。

法歸以身作則,娶了阜城尼姑庵的美貌尼姑為妾,又將所有尼姑和擄掠來的士族和富商的妻女分賞給麾下兵卒,士氣大振,于第二天揮師北上,進攻武邑郡的郡治武邑縣。

郡太守領千五百郡兵出城迎戰,結果發現敵人仿佛鬼怪附體,冒著箭矢,從不後退,只一個沖鋒就打垮了郡兵,攻佔了武邑縣,殺了太守,並戮尸後懸掛城頭示眾。

武邑郡失陷!

大乘教發展到了兩萬人,又乘勝追擊,繼續北上攻打渤海郡,不日克郡城,然後再接再厲又攻佔了長樂郡和武垣郡,掌握了四郡之地,兵力也滾雪球似的膨脹到了八萬人!

這八萬人里不僅有被壓迫的佛門僧眾,也有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更有很多對朝廷不滿的大家世族想要趁亂謀取利益,于是大乘教縱橫四郡,幾乎無人可擋。

剛剛從青州前線撤回來的冀州鎮主陸必那聞訊後匆忙整兵討伐,在河間遭遇大乘教主力。平魔軍司法彥以運糧車為誘餌,欺騙缺糧的冀州軍前來攔截,卻事先安排好伏兵把冀州軍堵在了山谷里,又放火燒毀裝滿了干草和胡麻油的運糧車,一時火光照亮了天際,濃煙遮蔽了百里,冀州軍損失慘重,陸必那緊急後撤,又被萬柱菩薩法懼率軍從後追擊。

是役,被譽為天下強兵的冀州軍就這樣全軍覆沒,連鎮主陸必那都被法懼捉了去,隨後開膛破肚,人頭做成夜壺,送往了平城,以供元瑜使用。

據稱,元瑜怒而砸碎了人頭夜壺,揮刀砍傷了多名宮人,差點氣吐了血。

和陸必那對線多年的楚國青州刺史卜天則在城里蓋起了遙思台,燒紙焚香祭奠陸必那,以寄托哀思,然後偷偷的賣了大量的刀箭盔甲給大乘教。

戰爭財,不發白不發!

當然,鑒于魏楚兩國友好現狀,這些東西都沒有楚國的標記,也不是軍隊的制式,都是些無良的白烏商見錢眼開,偷運出境的劣質品,應該對英勇善戰的魏軍形不成太大的威脅。

正月初九,冬至趕回金陵,向徐佑和詹文君匯報了大乘教起義的始末,道︰「大乘教的信眾之狂熱,甚至遠勝都明玉時期的白賊。我認為,魏國這次要受到很大的沖擊,不過,大乘教沒有站得住腳的綱領,也沒有靠得住的將才,只是仗著信徒們舍生忘死,敢打干沖,才暫時取得了勝利。只等平城反應過來,調集精兵強將進行圍堵,要不了多久,大乘教必敗無疑!」

「法歸呢,可否成大事?」

「法歸雖有雄心大志,可他殘暴之極,不講倫理,沒有道德,只愛殺人,又貪財,御下以威,而賞罰不均,我看他早晚要死在自己人手里,難成大事!

詹文君略覺失望,道︰「原想著埋下大乘教這顆棋子,在適當的時候給魏軍添亂,現在看來,大乘教不受控制,法歸不是合適的領袖,任由他們作亂就好,我們最好不要干預。」

徐佑表示贊同,道︰「我也是這樣想的,答應法歸的錢糧就不要送了,他們既然佔了冀州,大肆搜刮門閥士族的家當,估計也斂夠了財物,多我們不多,少我們不少,還免得最後都讓魏軍繳獲了當軍餉。」

詹文君笑道︰「正好,北魏忙于平定大乘教,沒空干涉我們進攻益州,這筆買賣總算沒有虧本。」

「不錯!鸞鳥如今行蹤不定,肯定是在背後策劃陰謀詭計,北魏的精力被大乘教拖住,她一人搞不出來大亂子。」

「啊?」冬至猛然想起一事,道︰「我途徑青州的時候,好像听說卜天賣了好多軍械給大乘教,暗中從中漁利……」

徐佑無奈的道︰「他倒是會發財的……冬至,用秘府的途徑給他提個醒,不要再干這種事,若是被北魏發現,到時候遣使質問,朝廷不好交代。」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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