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連戰連捷

南唐探子將曹彬浮橋過江之事飛報入江寧。

李煜得報,頓時驚坐在地,急呼到︰「奈何,奈何?」

一旁的太監提醒到︰「國主,可速召眾臣商議。」

李煜急忙起身︰「快,速去將仍在江寧的五品以上官員全部召來,與寡人商議對策。」

雖然兵不夠多,但南唐官員還是挺多的,殿陛之間人頭攢動。

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頭,李煜心下稍安︰「眾位愛卿,周師已于采石造浮橋過江,誰可為寡人前往御敵?」

此時李景達遠在洪州,馮延巳入汴梁滯留不歸,馮延魯已下獄,眾臣交頭接耳一陣之後,大學士張洎出列到︰「國主,臣汴覽古籍,從未有听說江上造浮橋之事,想系軍中誤傳,還請國主勿過于憂慮,保重龍體為要。」

聞听此言,李煜心下稍稍安慰︰「寡人也覺此事太過于兒戲,不足為慮。」

鎮海節度使同平章事鄭彥華出列到︰「吾主未可輕敵,先前韓通船上發出之物,將水面炸起十數丈高,同樣也沒有古籍記載過。」

「啊?」李煜復又憂慮起來︰「依卿之見,該當如何?」

此時宮外傳來大叫︰「急報,急報。」

李煜站起身來︰「快傳。」

探子急匆匆進來跪下︰「國主,周師已然全部于采石登錄,江寧危矣。」

「啊?」李煜一坐下。

大學士張洎問到︰「周軍並非水師,如何卻能在數日之內盡數過江?」

「逆賊樊若水獻浮橋之策,周師所造之浮橋如履平地,天塹變通途矣。」

這下不光是張洎,南唐眾臣皆驚。

還是鎮海節度使同平章事鄭彥華有些主意︰「國主,臣願率麾下水師前往迎敵,只是周軍多為陸師,還請國主調遣國中精銳陸師配合,水陸齊頭並進,必能剪滅來犯之敵。」

李煜大喜︰「誰敢率精兵配合鄭使相,為寡人御敵?」

朝臣又是一陣交頭接耳,卻無人出列。

場面一度尷尬,李煜的心又涼了下來。

張洎再次站出來︰「國主,神衛軍都虞侯杜真驍勇善戰,屢立奇功,若有他領兵出戰,必能一戰功成,克敵制勝。」

杜真怨懟的看了張洎一眼,張洎卻目不斜視,只期盼的看著李煜。

李煜的心情仿佛坐過山車一般︰「好,杜真听旨,寡人命你速帶領麾下,配合鄭使相作戰,務必全殲來犯之周師。」

南唐朝堂爭斗不必細述,且說鄭彥華率麾下水師三萬,杜真率神衛軍兩萬,浩浩蕩蕩殺向采石。

鄭彥華是真想建功,便建議到︰「杜虞侯,周師雖已過江,然糧草輜重仍需從浮橋源源不斷送來,此次我等出擊,只須將采石浮橋毀去,屆時周師進退不得,自然便成你我囊中之物。此次出擊,虞侯可在江岸牽制周師,本帥率兵自江上毀去浮橋。浮橋一毀,自然大功告成。」

只起牽制作用,杜真倒是可以接受︰「便依使相之計行事。」

鄭彥華帶領戰船,泝江鳴鼓,急趨浮橋。

江面竟未見周師,鄭彥華大喜。有謀士諫言到︰「使相,浮橋是周師命脈所在,卻未見兵力防守,恐其中有詐。」

眼見浮橋就在眼前,鄭彥華哪還管得了那許多,他大喝到︰「將戰船開過去,撞塌浮橋。」

話音方落,‘轟’的一聲巨響,當先的戰船竟折成兩段,在江面上燃燒起來。

「發生了什麼?」鄭彥華有些懵。

「轟」的又是一聲巨響,又有一艘戰船爆炸,歪在江面上搖搖欲墜。

「大帥,」一個校尉上前稟報到︰「是周師霹靂神雷。」

原來柴宗訓以火炮盡滅楊廷羨水師之事已傳開,又兼韓通和曹彬沿江多次試炮,南唐軍士給這會爆炸的玩意兒取了個名字,叫霹靂神雷,倒也還算形象。

「速將戰船散開,」鄭彥華喝到︰「全速朝浮橋沖去,只要沖垮浮橋,周師糧草不濟,便有再多的霹靂神雷也無濟于事。」

話音才落,又是一聲巨響,旗艦旁的水面爆炸開來,炸起的水柱足有十丈高,掉落下來將鄭彥華淋成落湯雞,艦船也隨著水波不停晃動。

周師這邊卻听副將劉光義埋怨到︰「看準一些嘛,再來一炮,務必擊中旗艦。」

軍士和工匠謹慎的瞄準填彈,此時南唐艦隊已離浮橋不過數百步。

軍士點燃引線,劉光義瞪大眼楮看著江面上的旗艦。

‘轟’的一聲,炮口火光閃過,江面上旗艦艦尾爆炸,頓時起火燃燒,附近的江面滿是木屑狼藉。

「好,」劉光義興奮的跳起來︰「再來。」

「不好啦,大帥被打中啦,快去就大帥。」

整個艦隊立時大亂,鄭彥華起身拔出寶劍大喝︰「不要管本帥,速去撞擊浮梁。只要撞塌浮橋,此戰便是盡毀我戰船,最終勝利也必屬于我軍。」

話音才落,接連兩聲巨響,身邊火光閃過,鄭彥華連同整搜旗艦,皆四分五裂燃燒起來。

此時最近的艦船距離浮橋只有三百步,南唐也有血性之人,見主帥戰死,也不哀慟,只駕船朝浮橋撞來。

曹彬彎弓站在采石磯山頭,無數弓弩手也站了起來,弩箭上是燃燒著的火焰。

一聲鼓響,數不清的弩箭朝艦船射去,箭如飛蝗,射得來箭檣折帆摧,東倒西歪。不過一個轉眼,艦船便成了刺蝟,劇烈燃燒起來。

若鄭彥華听取謀士之言,亦步亦趨小心前進,倒還可持續幾日。可惜雖有求戰之志,卻只有匹夫之勇,枉喪命敗師而已。

當先幾艘船都被射成刺蝟,因是逆水行舟,無人操縱便順水直下,與後續沖上來的艦只撞個滿懷。

眼下前進被阻擋,何況采石磯上還有周師埋伏,主帥也已戰死,南唐軍終于泄氣,掉頭倉皇逃去。

岸上準備牽制周師的杜真在此時帶兵殺到,眼見南唐軍來犯,周師各營將領大呼︰「列陣,速速列陣準備迎敵。」

指揮炮兵的劉光義听到聲音,提刀跨上戰馬,暴喝到︰「區區南唐軍,何須列陣?速隨本統領一同前往殺敵。」

主帥沖在前,周師將士個個前赴後繼,人人奮勇,個個爭先,朝南唐陣中沖去。

劉光義能挽強弓,力可舉鼎,一把一百二十斤的大刀舞起來風雨不透。此等強人發起橫來,豈是南唐文弱之士能敵?但見他沖入陣中揮舞大刀,南唐軍士挨著即死,觸著即傷,根本不敢進前。

主帥勇猛,兵士自然用命,雖是未曾列陣,但一個沖鋒下來,南唐軍已七零八落。

杜真本就求戰不強,眼見不敵,急忙大呼︰「撤,撤,快撤。」

劉光義可不管他撤不撤,只管沖殺就完了。胯下黃驃馬勇猛向前,他也不知疲憊舞著大刀。

「劉帥,劉帥,等一等。」身後傳來兵士呼喚,劉光義回頭,才知兵士戰馬腳力皆不如他的黃驃馬,已被遠遠甩在身後,目下僅他一人仍在南唐軍陣中。

似他這等殺神,南唐軍士哪里敢惹。便是只有一個人,南唐軍也避之唯恐不及,紛紛四散逃命。

「哈哈哈哈……」劉光義勒馬看著潰散的南唐軍士大笑︰「歸報李煜,若他肯出城投降,本帥或可饒他一命,如若不然,請試本帥大刀。」

敗績傳回江寧,南唐朝堂震動,李煜坐在龍椅上泣到︰「莫非天要亡我大唐?列祖列宗啊,你們睜開眼楮看看,中原要搶奪你們打下的江山,快些顯靈保佑孫兒護住宗社吧。」

張洎出列到︰「吾主勿憂,江寧自古便是江南要地,城防堅固,區區幾萬周師,是攻不下來的。只是目下各地守軍潰散,龍衛軍又身負守衛江寧之責,若要驅敵,還須募民為兵,方可繼續出征。」

李煜說到︰「便依學士之計行事吧,民若願為兵,家人可賞錢財;民獻財帛助軍,可給與官爵,只要能將周師驅離出境,寡人重重有賞。」

李煜的政令只為救國,但到了執行起來,可就是另一個樣子。

差役們滿大街胡亂抓人,勒令富戶們交錢交糧。

便有稍微好一些的,怎奈多是文弱書生,更兼國內長久承平,一听當兵兩個字便雙股戰栗,哪還能上陣殺敵?

就是家中儲著財粟,也寧可藏諸深窖,不願助國。雖文告迭頒,卻無人應命。

如今朝局,卻也正是那些書生議論的焦點。

還是在金陵醉酒樓,相同的位置,坐著幾個書生。

「听說沒有,百姓皆不願打仗,更不願出錢,周師已然攻到溧水,即刻便要打進江寧了。」

「那怎麼辦?」

「誰知道怎麼辦,似我等平頭百姓,只好禱告菩薩,求得亂世之中一個平安罷了。」

「這個兄台倒盡可以放心,我听說即將進兵江寧的是中原控鶴新軍,新軍太尉曹彬素來重視讀書人,且軍紀嚴明,所到之處秋毫無犯,此次池州銅陵等地便可見一斑。」

「唉,自家雖平安,但社稷終究是亡了。」

「哈哈,兄台倒有大志,只是你且看看,這滿大街抓人,逼百姓交錢的社稷,留他作甚?倒不如投了曹太尉,還能保一個平安。」

「兄台說得甚是,小老百姓嘛,只求個家宅平安,日子能過下去就得了,哪管得了他社稷姓甚。」

「盡管放心,我有親友在池州傳來家書,池州一切如舊,甚至街面上治安比先前還要好。」

「若真是這樣,倒盼著曹太尉早些打進江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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