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 略施小計

柴宗訓終于帶著十二門火炮趕到天台山。

看到潘仁美在山下扎營,柴宗訓很不滿意︰「潘卿,為何不攻?」

「皇上,」潘仁美解釋到︰「楊李二賊目下已被困山中插翅難飛,不出幾日待其糧草告罄,自會下山投降。」

「不行,」柴宗訓喝到︰「朕此來是為齊王報仇雪恨,須得盡早擒住此二賊,方能告慰英靈,如何卻停滯不前?即刻將火炮架起,朝山上轟去。」

潘仁美勸到︰「皇上,山上有不少古跡,炮火無眼,楊李二賊本就該死,若是因此污了名山,豈不可惜?」

柴宗訓冷哼一聲︰「古跡毀了可以修復,任何事物都不能凌駕于齊王英靈之上,即刻朝山上發炮,炮彈打完之後,卿便率軍攻上去。」

「皇上……」潘仁美還要勸勸。

「朕意已決,」柴宗訓說到︰「朕要讓天下人知道,敢以詭計暗害侮辱我大周將士,朕絕不留情。」

潘仁美只得執禮到︰「臣遵旨。」

靈州軍副將王憲帶著軍士和工匠架設炮兵陣地,山地崎嶇,火炮太重難行,軍士難保會有怨言。

王憲喝到︰「皇上的心意爾等還不明白?就是要以此火炮昭告天下,勿侮辱王師,否則只有死路一條。他日我等征西域途中,便是不慎被俘,西域軍必懾于天威,善待我等。如此還不快些?」

連平常有些尖酸刻薄的王憲都如此說,軍士們趕緊將火炮架起來,隨即便朝山上開炮。

山上不比江邊,火炮爆炸後濃濃的硝煙味久久不散,且大山間聲音能量傳不出去,以至于令炮聲更響,震得李繼賢心膽欲碎。

這火炮可不比弓箭,躲過去就沒事,炮彈一炸,方圓數米不死既傷,彰武軍只能哭爹喊娘的等著挨炸。

「都督,」一個校尉急匆匆上前到︰「都督,快想想辦法,再這麼干挨炸,我軍有覆沒之險。」

李繼賢嘆到︰「事到如今,除了下山投降,還有何法可想?」

「可到處都在爆炸,我軍無法集結,如何下山投降?」

「你可帶著本督親筆信,前往山下周師大營求見中原皇帝,只要他停下炮火,本督即率軍下山投降。」

「得令。」

校尉帶著李繼賢的降書,冒著炮火下山便要求見柴宗訓。

潘仁美說到︰「皇上,使者定是為投降而來。不過為何只見彰武軍使者,不見靜海軍使者?」

柴宗訓淡淡一笑︰「潘卿,你不是覺得只用火炮打仗沒有靈魂嗎?目下正是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機會,且將你的智謀給朕看看。」

接著他又說到︰「傳旨彰武軍使者,若為投降而來,便無須見朕。戰場拼殺,智勇不敵被殺也就罷了,卻為何要侮辱于齊王?敢做便要承擔後果,朕不接受投降。」

柴宗訓又笑了笑︰「潘卿,朕就看你表演了。」

太監萬華出帳傳了旨意,校尉絕望的轉頭準備離開。

「兀那使者,」潘仁美出帳叫到︰「可是李繼賢派你來投降的?」

校尉轉頭,面前之人著從一品武官袍服,外罩盔甲。能自由出入皇帝的中軍帳,定是大軍主帥潘仁美無疑。

「小的見過太尉。」校尉急忙跪下。

潘仁美笑到︰「果然有些眼力見,李繼賢為何沒有你這份眼力?」

校尉解釋到︰「太尉,都督是受楊廷羨這惡賊的蒙蔽,才鑄成此大錯,懇請太尉在皇上面前說項,他日都督必有重謝。」

「重謝?」潘仁美冷哼一聲︰「本帥已然身居太尉,李繼賢還能如何謝我?」

校尉說到︰「都督主政閩越多年,也算有些積蓄,倘太尉肯為周旋,都督可以家產相贈。」

「罷了,」潘仁美眼楮一亮︰「稍後攻上山的是我靈州軍,為免將士死傷,本帥倒可以替李繼賢說說好話,只是皇上這一關好過,同僚這關卻難過。」

校尉說到︰「太尉身為大軍主帥,必是一言九鼎,還有何人敢違逆?」

潘仁美淡淡到︰「爾等可知目下大周最受寵的臣子是何人?」

「小人雖遠在閩越,卻也知中原最受信任的乃是嶺南郡公慕容德豐和吏部侍郎趙德昭。只是此二人一個在嶺南,一個在汴梁,如何卻做得了太尉的主?」

「爾等既是知道嶺南郡公慕容德豐,那你可知齊王慕容延釗乃是其生父?」

「知,知道。」

「嶺南郡公一句抵得上本帥十句,如今爾等弒其父,還想保命,豈非異想天開?」

「太尉,目下錯已鑄成,小人來時都督已然交代過,只要能留得性命,都督願散盡家財,在天台山落發為僧,盡贖前罪。」

「哈哈哈,」潘仁美大笑到︰「楊李二人果然是一丘之貉,方才楊廷羨派使者來,與你說的話如出一轍。」

校尉大驚︰「楊都督已然派使者來過?」

「對啊,」潘仁美說到︰「如果你加快些腳程,說不定還能追上呢。」

校尉搖搖頭︰「小人此來只為投降之事,卻與他人無關,還請太尉成全。」

潘仁美說到︰「楊李二賊有過詐降前科,本帥雖不願本部人馬多傷亡,卻也不太信得過,你還是回去吧。」

校尉指天發誓︰「太尉,李都督此次是真心出降,若有一絲假意,天誅地滅。」

潘仁美思慮一會︰「先前楊氏使者也曾賭咒發誓,只是楊李二人一同投降,本帥不太信得過。明日此時,本帥便會率軍攻上山去。本帥與你有言在先,只接受一人投降,你且回去吧。」

校尉立時明白他的意思︰「太尉,為表誠意,李都督自會知道該怎麼做。」

潘仁美回到大帳,柴宗訓問到︰「如何?」

「回皇上,」潘仁美笑到︰「臣已有七分把握。」

使者雖已來過,但炮擊仍未停止,不過已沒有先前那麼密集。

校尉回到山上,如此這般跟李繼賢說了說。

「你是說,必須殺了楊廷羨,潘仁美才接受本督投降?」李繼賢問到。

「回都督,」校尉說到︰「原本潘仁美並無此意,只是末將在營外偷听到楊廷羨使者與其對話,楊廷羨願獻上都督頭顱表投降誠意。後來潘仁美見到末將時本不答應投降,末將費盡唇舌,願意獻上楊廷羨頭顱,潘仁美才松口,楊廷羨與都督,他只接受一人投降。」

李繼賢有些狐疑︰「潘仁美可信麼?」

校尉說到︰「回都督,這些都是末將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末將自投軍以來,隨都督轉戰四方已近十年,怎會誆騙都督?那楊廷羨實是可惡之極,還請都督盡早防備。」

眼下四處都是爆炸,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爆炸就落到自己頭上,校尉只想盡快投降。而且潘仁美就是這個意思,他只不過稍稍夸張了一些而已。有了楊廷羨的腦袋,便是不用潘仁美,也可以直接向中原皇帝出降。

「好你個楊廷羨,」李繼賢怒到︰「你既不仁,休怪本督不義,眾將听令,速速整備兵馬,與本督一起擒拿惡賊楊廷羨。」

山間炮聲隆隆,楊廷羨知道李繼賢已與周師在交戰,他營中思慮可否趁此機會月兌身。

副將忽然急匆匆進來︰「都督,不好了,李繼賢率大軍攻了進來。」

「什麼?」楊廷羨以為听錯。

副將又說到︰「都督,彰武節度使李繼賢率部下攻了進來。」

楊廷羨急忙起身︰「隨本督一起去看看。」

來到營外,卻見李繼賢親自上陣,帶著人馬與本部對戰。

「李兄,」楊廷羨大喝︰「李兄,此是何意?」

李繼賢來時看到楊廷羨所部安然無恙,自家卻在那邊被炸,怒氣值已然拉滿︰「楊廷羨,你陰險狡詐,屢賺本督,本督今日便和你算總帳。」

楊廷羨的確一直在算計李繼賢,包括讓他去面對爆炸在內,此時都還想著怎麼利用他月兌身呢。

雖然心中有過,但楊廷羨卻仍是義正辭嚴︰「李兄,你我相交多年,我何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你明知周師會妖法能將火藥飛來爆炸,還口口聲聲周師疲憊,給個便宜本督佔?」李繼賢喝到︰「更有甚者,你竟妄想拿本督頭顱去討好潘仁美投降,如此喪心病狂,便休怪本督不客氣。」

楊廷羨還真有這個意思,既然被李繼賢點穿,他即刻換了一副面孔︰「既然李兄都知道了,那便不要回去了吧。」

「奸賊,納命來。」李繼賢暴喝一聲朝楊廷羨沖去。

楊廷羨當即舉槍格擋,二人隨即站在一處,兩邊軍士也拼殺起來。

殺了半日,倆人均氣喘吁吁,猶不肯放手。李繼賢是因為恨意,而楊廷羨是想拿李繼賢的人頭和所部作為誠意去投降。

靜海與彰武均靠海,地形也差不多,兩軍戰力不相上下,眼下兩方軍士勢均力敵,殺得難解難分。

只是設法賺李繼賢去投降而已,沒必要拼命,楊廷羨喘著氣開口到︰「李兄,你我既決生死,已然戰過半日,不如各自回營用過膳後與你再戰過。」

「休想誆騙本督,」李繼賢怕楊廷羨所謂的用膳是詭計︰「本督今日與你不死不休。」

「你當我怕你不成。」楊廷羨怒喝著舉槍便刺,李繼賢回身也是一下,倆人均為殺傷對方未設防,導致自身也受傷。

戰至太陽落山,兩方軍士已然死傷大半,但投降之後軍士便不歸自家統轄,死光也是無所謂的,只要此刻能拿下對手頭顱,保住自己性命就好。

「殺呀,殺呀……」山林間忽地又沖出無數軍士,正對戰的雙方急忙回頭,卻見軍士著周師盔甲,從四面八方殺將過來。

周師身後的高處,站著一少年天子,全身甲冑,耀武揚威,不是柴宗訓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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