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四 小試牛刀

慟哭六軍俱縞素,沖冠一怒為良臣。

靈州軍人人頭系素帶,以最快的速度向吳越趕去。

楊廷羨李繼賢按照計劃率軍北上,布防于長江南岸的吊州一線,意圖阻擋周師。

長江流經吊州已快入海,江面更是寬闊無比,目下汛期渾濁的江水裹挾著朽木雜草洶涌而下,水中不時涌現巨大的旋渦,鼓出一層一層的泡沫,看著讓人得慌。

靈州軍常年戰于高山荒漠,何曾見過這般景象。

還是那句老話,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磅礡的江水令許多軍士心生懼意,原本高昂的士氣變得低落起來。

先前柴宗訓準備御駕親征之時,便已命韓通將四艘鐵輪船發往吊州,目下士氣低落,正是鐵輪船大發神威的時候。

「速將十門火炮抬至船上,」柴宗訓吩咐到︰「潘卿,率一營人馬上船,與朕一同準備作戰。」

有柴宗訓在,潘仁美並不懼戰,但底下的兵士不好說,他稍稍推諉到︰「皇上,四艘鐵輪船不過能裝兩三千人馬,若以此去登岸,太過凶險,皇上還是坐鎮大營,由臣率軍去拿下渡口。」

柴宗訓說到︰「潘卿,朕正是要帶你一道去試驗這鐵輪船的威力,既然你不願,那便朕親自去吧。」

潘仁美是見識過火炮威力的,臨出征時何輝又趕制兩門出來,目下正分裝于鐵輪船上。對于這火炮,他還有些信心︰「皇上,臣非是不願,只是臣怎能讓皇上親冒矢石?」

「齊王為國壯烈捐軀,」柴宗訓喝到︰「朕便是冒些矢石又有什麼?快些上船吧。」

潘仁美挑選三千精銳之士,登上鐵輪船,工匠們發動蒸氣機,輪船冒著白煙發出巨響向對岸行進。

「咦,皇上,這船竟能無槳自動?」潘仁美一副吃驚的樣子。

柴宗訓已無心在他面前凡爾賽,只看著江對岸說到︰「此船神奇之處甚多,潘卿若要了解,可去詢問開船的工匠。」

岸上靜海軍發現情況,急忙回大營向楊廷羨李繼賢匯報︰「啟稟二位都督,周師由皇帝親自率領,已朝南岸而來。」

李繼賢急忙起身︰「周師來了多少人?」

「四艘大船。」

「四艘?」

「哈哈哈,」楊廷羨大笑︰「李都督無須驚慌,中原向以天朝上國自居,便如那慕容延釗,若非他狂妄自大,怎會為我等所殺?想來那中原皇帝亦是一般無二。既是瞧不上我等,我等便給他些顏色看看。李兄,你說若是俘獲中原皇帝,中原朝廷會拿多少個州來換?」

李繼賢立時明白他的意思︰「本都督這便率軍迎戰。」

「且慢,」楊廷羨說到︰「李兄,你我都是靠水軍起家,在水里還能怕他人?不如便讓中原戰船靠近一些,也給中原皇帝看看這吳越的大好江山,他不饞這江山,怎會上你我之當?」

「好,便依楊兄之言,」李繼賢說到︰「我便在江邊布下天羅地網,單等中原皇帝鑽進套來。」

「啟稟二位都督,」傳令兵又說到︰「周師戰艦有些古怪,個個頭上冒著白煙,二位都督需小心防範。」

楊廷羨又哈哈大笑︰「莫非中原也玩撒豆成兵之類的把戲?本督且警告你,休要大驚小怪禍亂軍心。」

傳令兵忙低頭到︰「是。」

李繼賢說到︰「楊兄,斬殺慕容延釗你靜海軍出了大力,現在就該看我彰武軍的了。」

楊廷羨叮囑到︰「李兄小心。」

李繼賢正色到︰「周師不過四艘戰艦,楊兄莫不是瞧不起我彰武軍?」

「哈哈哈,」楊廷羨狂笑半天︰「李兄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出手小心些,莫傷了中原皇帝性命,須知活皇帝比死皇帝值錢。」

輪船漸漸靠近,南岸的景色清晰起來,瞭望兵自塔台跳下來稟奏到︰「啟稟皇上,叛軍水寨已進入射程。」

「好,」柴宗訓起身走到船邊︰「傳旨,將船上所有炮彈打光,無須為朕節約,何卿已開足馬力在造,會有炮彈源源不斷送來。」

潘仁美也興奮的跟過來,看著炮管底部冒出青煙,眼皮都不眨一下。

一輪巨響發出,炮口有火光閃過,鐵船浮于水面紋絲不動。而對岸卻是泥土和各種碎屑飛濺,慘叫聲清晰可聞。

李繼賢方才走過轅門,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他急忙問到︰「怎麼回事?」

楊廷羨正坐在營中,忽地感覺腳下的土地輕微顫動,營外也在這一瞬間亂了起來。他連忙趕到外面拉住一個慌張的兵士︰「發生了什麼事?」

兵士連連擺手︰「不知道,不知道。」

楊廷羨氣憤的拔出佩劍一劍捅了過去︰「不知道你亂跑什麼?亂我軍心,該殺。」

還未反應過來,又是連連巨響,慘叫聲不停傳來,營寨上空冒起黑煙。

楊廷羨也慌了起來︰「莫不是在打雷?」

看著眼前四分五裂的兵士殘肢,李繼賢心中更慌,似慕容延釗這種統帥,多半都是天上星宿下凡,他們不僅耍詭計殺了他,還將他的頭顱懸掛示眾,莫不是犯了天威,要遭天譴?

天上沒有閃電,巨響卻不停傳來,營中四處著火,兵士張惶逃命,地上更是隨處可見殘肢,楊廷羨暴喝到︰「誰能告訴本督,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時才有個校尉急匆匆上前到︰「啟稟都督,周師四艘戰船在離營寨五六百步的江面上施法,以至于我營寨四處著火爆炸,請都督盡快出兵制止。」

既然是周師搞鬼,事情便好說了,楊廷羨說到︰「速去組織人手滅火,命軍士穩住,本督這就去生擒中原皇帝。」

楊廷羨來到江邊,此時李繼賢也發現端倪帶著人剛到。岸邊為防止周師登陸的柵欄已盡皆被毀,營寨被炸塌一半,四處著火,營內兵士慌作一團,一片糜爛景象。

至于營內爆炸,只知道是從周師船上而來,具體是什麼還不知道。

「娘希匹,」楊廷羨看了看遠在八百步外的周師艦船︰「枉中原自詡天朝上國,竟以邪術對付我等,如今他法力耗盡,李兄,我等正可趁此時前去生擒中原皇帝。」

「本督也正有此意,」李繼賢附和到︰「命兄弟們速速登船,與本督一道生擒中原皇帝。」

鐵輪船上,潘仁美略帶失望的放下火把,方才一輪齊射,他看得不過癮,親自上陣點燃引線。正起勁呢,工匠卻說不能繼續再炸。

「皇上,正可趁此慌亂之時將叛軍盡皆炸死,為何卻要停止發炮?」潘仁美問到。

柴宗訓笑到︰「不如潘卿親自去模模炮管?」

潘仁美連連搖頭︰「方才臣站在旁邊都能感受到炮管上的熱量,此時去模炮管無異于炮烙。」

柴宗訓說到︰「朕也想不停發炮,可目下冶煉技術達不到,只能等炮管冷卻再說。」

「皇上,」潘仁美眼珠一轉︰「臣在靈州一帶時,曾見當地匠人有一種冶鐵方法,打造的劍比中原更為通透鋒利,是否可引進一用?」(當時靈州一帶的冶煉技術比中原要高)

柴宗訓說到︰「既是有不同的冶煉方法,自然要一試,朕這便下旨王著,命其召集匠人入造作局听用。」

此時楊廷羨和李繼賢帶著大軍上船,氣勢洶洶的朝四艘鐵船包圍而來。

「皇上,」潘仁美趕緊說到︰「叛軍已然下水,目下火炮不能發射,還是盡早鳴金吧。」

「鳴金?」柴宗訓冷笑一聲︰「朕正要試試鐵船的威力呢。眾將士听令,調整方向,以船尾對準敵船,待其入船載石炮射程後便開炮。」

看著江面上四艘船仍在冒白煙,楊廷羨下令到︰「弓弩手準備,一旦靠近,便射向其冒煙的地方,那里正是周師妖力所在。」

所有弓箭手將弓拉滿,弩手也將弩箭張開,隨時準備射擊。

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馬上就要進入射程,楊廷羨親自舉起令旗。

「轟……」四艘船上突然又發出巨響,只見船尾火光一閃,似有一個黑影飛出,這邊四艘船船體應聲破了個大洞,木屑橫飛。更有一艘船被攔腰打成兩段,兵士紛紛落入水中,連救命都來不及喊便被巨浪卷走。

李繼賢目瞪口呆,楊廷羨吸了一口涼氣,想不到中原妖法竟厲害如斯,他大呼到︰「沖,沖上去,快些打斷那冒白煙的圓筒,破了中原法陣。」

石炮可不像火炮那麼嬌貴,只管開炮就行,柴宗訓下令將船開動,始終離叛軍三百步發炮。

眼睜睜看著己方戰船不斷被毀,兵士落入水中便會被卷走,而床弩的射程也不過兩百步,始終夠不著周師艦船,楊廷羨恨得牙癢癢,狂喝到︰「劃,給我用力劃,一定要追上周師艦船。」

說到劃,李繼賢低頭看著周師艦船︰「楊兄請看,周師的艦船竟然沒有槳。」

楊廷羨看了一眼︰「周師必是施了什麼妖法,既是能遠隔千步便讓我等營寨爆炸,推動一艘艦船又有何難,目下只要追上周師,毀去他的法陣,一樣能活捉中原皇帝。」

「楊兄且看,」李繼賢抬頭到︰「周師的艦船慢下來了,這是,要掉頭?」

此時已過了江心,只見四艘艦船發出巨大的轟鳴慢慢調轉船頭,楊廷羨起身到︰「你既有心送死,便休怪本督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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