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五 貼加官

楊延定來到大牢,林彥升正好整以暇的坐著。

「把門打開。」楊延定吩咐到,獄卒連忙開鎖將門大開。

林彥升只覺楊延定面熟,但並不認識,淡淡到︰「你是來勸本官出去的嗎?告訴你,不可能。便是慕容德豐跪在這里求本官,本官也不會出去。」

楊延定淡淡到︰「我不是來勸你出去的。」

「你勸也沒用,」林彥升慍怒于楊延定的表情︰「除非皇上懲治慕容德豐,不然我情願老死大牢。」

「是嗎?」楊延定仍是淡淡問到︰「不知道大司空有沒有听說過‘貼加官’?或者是布袋加身?」

林彥升有些莫名其妙︰「那是什麼?」

楊延定說到︰「貼加官是用濕油紙一張一張往人臉上貼,直到人窒息而亡;布袋加身更加巧妙,趁人睡著之後,以麻袋填滿沙土,一袋袋往人身上壓,直到人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這兩個都是獄卒們常用的刑罰,人受刑而亡後,便是再高明的仵作也驗不出。以林大人的年紀,再加上嶺南的水土,要是老死大牢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彥升 地站起來︰「你要害本官?盡管放馬過來。本官不信,大司空死于嶺南,朝廷會不聞不問。」

楊延定冷笑一聲︰「大司空,你在大牢中也關了一段時間吧,怎地不見朝廷派人來問詢?」

其實趙匡胤想過派人來調查的,卻被趙德昭阻止。想想慕容德豐連二品大員都說關就關,派些小蝦米到嶺南,豈不是送死?

林彥升這才想起來,他被關嶺南的消息定然已傳遍汴梁,不管皇上震怒還是宋王震怒,都該派人前來嶺南調查。

以時間推算,派的人應該到了嶺南,但為何沒有人找他了解情況?

林彥升警覺的看了楊延定一眼︰「你是何人?」

楊延定淡淡到︰「下官都察院僉都御史楊永。」

「楊永?」林彥升又問到︰「你是奉誰之命來此威脅本官?」

「實不相瞞,」楊延定說到︰「下官是奉皇上之命,前來嶺南調查大司空被關一案。」

林彥升質問到︰「既是奉皇命,為何偏幫于慕容德豐威脅本官?莫非你也懼其跋扈?」

楊延定搖頭到︰「大司空,下官一路南下,只見到嶺南子民安居樂業,無不稱頌于皇上擴建穗都港之舉。大司空卻以風水堪輿無稽之談妄圖阻止開工,下官以為,你被關是活該。」

林彥升瞪大眼楮︰「本官阻止開工,乃是維護皇家威嚴。朝廷設工部,乃是置掌營城郭都邑,立社稷宗廟,造宮宅器械,監百工。穗都港擴建如此大事,竟假手于民,如此皇家威嚴何在?」

楊延定說到︰「林大人,你也說了工部監百工,所以皇上下旨命你監理穗都港擴建一事,你卻設法阻攔,該當何罪?」

「還有,招標之事,本是皇上下旨命慕容郡公在嶺南施行,並不算有損皇家威嚴,你何苦做這惡人?雖說二品大員死于牢中,朝廷定會追查,但似你這般忤逆皇上旨意,死了也就死了,誰會管你?若我是你,即刻便出獄,監理穗都港,回覆皇命才是要務。」

心中這口惡氣出不了,林彥升怎甘心出去?

但關了這麼久,只來一個拉偏架的楊延定,繼續關下去恐毫無意義。

若是真被貼加官或布袋加身而死,嶺南山高皇帝遠的,可劃不著。

思慮良久,林彥升才說到︰「為覆皇命,本官可以暫且出這大牢去港口監理,但他日回汴梁,本官還是要參他慕容德豐。」

「這才對嘛,」楊延定說到︰「想參慕容德豐,首要的是活命,再就是監理好穗都港,回了皇命才能參嘛。」

出了大牢,慕容德豐自是賠禮道歉,林彥升卻趾高氣揚的去了工地。

出于對慕容德豐的氣憤,他對穗都港擴建工程的質量要求不是一般的高,一不小心就搞出個百年工程。不過他沒意識到,這是幫了慕容德豐的大忙。

而他們所有人都沒意識到,慕容德豐關了朝廷二品大員,經楊延定處理後事情不了了之。由此朝臣們形成一個默契,慕容德豐是參不倒的,參他還有下獄的風險,所以還是少惹為妙。由此慕容德豐終于可以不受任何羈絆,能在嶺南放開手腳大干特干。

嶺南扳不倒慕容德豐,都察院插不進手,朝廷的財政大權有一半掌握在符彥卿手上,趙匡胤這才意識到,皇上織了一張網,使他的權力越來越小。

要挽回頹勢,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送趙柔入宮。但他此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召來趙德昭和趙柔共同商議。

「柔兒,先前你叮囑為父要從長計議,可目下為父處境越來越尷尬,若再由皇上打壓下去,趙家富貴恐不保。」

趙德昭說到︰「誰能想到皇上一個都察院,將我們的所有計劃都給打亂。父王,以孩兒之見,皇上並非是打壓于你,是他只想要听話的臣子。父王經常反駁與他,他自然想方設法安插听話的人。」

趙匡胤微微皺眉︰「你的意思,是讓本王安心做皇上的提線木偶?想當年本王叱 戰場,先皇對本王一直禮遇有加,若不是當年你二叔的事,本王何至于此?」

趙德昭笑了笑︰「父王,所謂福禍相依,近些時孩兒想了想,若非二叔當年攻打皇城,還不一定有父王今日之富貴。」

「父王試看當日同時封王之慕容延釗,目下已處于半隱退狀態,只屯兵淮南嚇唬李煜而已;韓通因上次出征嶺南,已然丟掉汴梁留守的位置,侍衛司已有一半人馬不听他調動,在朝中除了侍衛司蔭封出來的官員,也並無人听命于他。先前因與慕容延釗同時率兵去往淮南,以至于韓智興關押大牢都無法相救。」

「相反父王雖無兵權,卻掌握了一半以上的朝臣。便是有兵權,可打得過曹彬楊業?還有靈州潘仁美,孩兒听說他在王著的調度下,已然開始出兵西域,欲打通河西走廊。這些人都是皇上死忠,任誰也不可奪其志。」

听到這里,趙匡胤問到︰「大郎是讓為父就此算了?」

趙德昭搖搖頭︰「父王,孩兒的意思是,在沒有機會的時候,適當隱忍,等待機會出來再全力一擊,爭取達到目的。」

趙匡胤嘆息到︰「只能說權力會讓人中毒,先前皇上命本王總攬朝政,雖忙點累點,有時也會和皇上爭執幾句,卻也不亦樂乎。如今本王權力一點點收縮,也沒那麼忙了,反倒深感不安起來。」

「本王何嘗不知隱忍,但眼下態勢,若再不奮起抗爭,只怕不出數年,本王便是個泥塑木雕的宰輔了。」

一直未曾開口的趙柔說到︰「父王,既如此,你何不按先前計劃,聯絡群臣上書,勸諫皇上充實後宮,早誕子嗣以固國本?」

都察院之事塵埃落定,柴宗訓以為終于可以放松一些,哪知道再次收到禮部侍郎劉以銘奏折,勸他盡快充實後宮,早日誕下皇子,穩固國本。

柴宗訓再次不予理會,沒想到很快又收到劉以銘的奏折,這次便不是勸諫了,而是告誡他,不能誕下皇子延續國祚,就是不孝。也會讓他這個做臣子的,死後無顏面對太祖太宗。

據柴宗訓所知,這劉以銘雖是蔭封出身,與先前的御史中丞劉坦還有些關系,但卻沒有那些紈褲的習氣,與青梅竹馬的夫人一直相濡以沫,夫妻甚是和睦。

不過劉以銘和柴宗訓有一個相同的問題,就是沒有孩子。

你自家沒孩子都不納妾,反倒勸起朕來,莫非背後有人指使?

思慮一會,柴宗訓決定召劉以銘來談談。

「劉卿,朕有一件喜事,要說與你知道。」柴宗訓故弄玄虛。

劉以銘忙說到︰「請皇上示下。」

柴宗訓笑到︰「劉卿一直忠于朝廷,勤于政事,這些朕都看在眼里。只是天公不作美,劉卿年過不惑,膝下卻無子女承歡,不能得享天倫,實是令人遺憾。所以朕決意為你做媒,多納一房夫人,添個一男半女的,百年之後也能有人惦念,不至于做了孤魂野鬼。」

「臣謝主隆恩,」劉以銘連忙跪下︰「只是此事臣恕難從命。」

「為何?」

「回皇上,臣與夫人是青梅竹馬,臣眼中已然容不下其他女子;況家中夫人乃是個河東獅,尋常臣多看其他女子一眼都要鬧上半日,若臣敢納妾,恐家中再無寧日。」

柴宗訓笑了笑︰「朕欽命與你納妾,她敢違抗皇命?」

劉以銘對到︰「皇上,臣已過半生,已然接受命運,不敢再作他想。臣謝皇上天恩,只是臣無福消受。」

柴宗訓忽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嚇了劉以銘一跳。

「你自家不肯納妾,卻要朕充實後宮,你虛不虛偽?」

「你與夫人青梅竹馬,朕與皇後何嘗不是同生共死?」

「朕若無後,你無顏去見太祖太宗;你讓劉家絕後,就有臉去見劉氏列祖列宗啦?」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