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 趙柔

走又走不月兌,裝病又不能繼續裝下去,李煜倒真的快給急病了。

馮延巳也生怕他扛不住答應修復大庾道,憶起跟趙德昭的談話,又想出一個主意︰「國主,大庾道方略乃是由慕容德豐提出,設若提出方略之人不在,皇上應該會放棄吧。」

李煜說到︰「目下慕容德豐方主政嶺南,正是意氣風發之時,怎會不在?」

馮延巳眼珠一翻,手掌勒了一下︰「如此,他便不在了。」

這便是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之人的典型做法。

「不行,若為皇上得知南唐刺殺慕容德豐,會不顧一切報復的。」李煜連連搖頭。

馮延巳說到︰「可眼下不解決此事,國主若想回到國內,恐難于登天。」

李煜猶豫了一下︰「倉促之間哪能找到合適人選去做此事?況消息傳達國內,再從江南派人前往嶺南,遷延日久,皇上豈會等待。」

「這倒不妨事,」馮延巳說到︰「臣听說為擴大穗都港口,皇上自國庫批銀五十萬兩,慕容德豐不日便會抵達汴梁,親自押送這批銀子。」

李煜想了想︰「此事便交與太師去做吧,千萬不要留下痕跡。」

慕容德豐不在,時常伴在柴宗訓身邊的便只剩董遵誨和趙德昭。

這幾日董遵誨時時都在留意李煜君臣的動向,便只剩下趙德昭了。

柴宗訓還和以往一樣,政務之余換上便裝,出城走一走。

當然,對于街市上賣的那些東西,柴宗訓興趣倒不很大,他主要想看看老百姓的生活怎麼樣。

「蘇公子,」看著來往的商販,趙德昭開口到︰「倘大庾道修通,這些物產便可流通至海外諸國,我大周國庫更要充盈不少。」

柴宗訓也有些得意︰「這個自然,除了充盈國庫,還要將各番邦之特產帶回中原,豐富我中原物產。」

對于番邦趙德昭有些不屑︰「我中原乃天朝上國,番邦有的中原都有,何須他們來充盈?他們只要將銀子源源不斷往我國庫運送就好。」

柴宗訓笑到︰「小趙,切不可有此念頭。番邦能立國,必有其特長與特產,我大周既是天朝上國,自該有包容並蓄的氣度。」

「蘇公子教訓的是,」趙德昭說到︰「只是那李煜,此等好事降臨頭上,為何還要猶豫?」

柴宗訓並不受這句話的影響,只說到︰「李煜本就是優柔寡斷之人,等他想明白,才能實心為我大周修復大庾道。」

趙德昭搖搖頭︰「倒不如逼他一逼,讓楊令公帶兵往江北走一趟,不信他不就範。」

「這個倒沒必要,」柴宗訓說到︰「目下尚未听說南唐國內有反對之聲,若我發兵威懾,激起南唐逆反之心反倒不美。我要的是李煜心甘情願用最快的速度將大庾道修好。」

倆人走著走著,便到了燕雲會館門前。

這燕雲會館是當日符彥卿主政大名六州時,為方便屬地官員進汴梁辦事而蓋的一座客棧,為節省開支,同時也對外營業。

走到此處,柴宗訓有些犯酒癮︰「小趙,我們進去喝點兒?」

「那還等什麼,走吧。」

進了燕雲會館,柴宗訓想起當日與虢國夫人逼符昭出嫁的樣子,現在仍覺好笑。

倆人二樓雅間對飲幾杯,去听樓下傳來陣陣喝彩聲。

柴宗訓探頭看了一眼,卻見一女子身著紅裙,一手酒壺一手狼毫,在廳中舞著。

狼毫上下翻飛,在女子面前的白絹上飄逸的勾畫出一闕詞句。仔細辨認,竟是《元夕》。

「好,好。」女子寫完,廳中客人不斷拍手叫好。

「皇上文治武功謀略文采,歷代為君者,實是無可媲美者。」

「嘿,哥們兒,你這麼贊,皇上可听不到,賞不了你一官半職。」

「我一販夫走卒,要皇上賞什麼官兒?只要皇上聖明,我大周國泰民安,保我一家世代安居樂業便足矣。」

「哥們兒,謙虛了不是,販夫走卒可進不起這燕雲會館。」

「我認得他,他是汴梁城里最大的茶葉商,陳員外。」

「嘿,陳員外,听說皇上要新開大庾商道,到那時你的茶葉就能賣給海外諸夷,怕是生意要越做越大了。」

「所以陳某晨昏三炷香,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可不是恭維,是我真心的。」

「這事兒是真的嗎?若真如此,我怕也要做些貿易,也好養活一家老小。」

「真,你沒听說那南唐的國主現下就在汴梁嗎,听說大庾道要經過南唐虔城,皇上正與南唐國主商議呢。」

紅衣女子听到眾人議論,舉起酒杯高呼︰「來,諸位,為吾皇聖明,干一杯。」

女子舉杯的模樣看起來頗為豪氣,眾酒客受其鼓舞,紛紛舉杯︰「願吾皇萬萬歲,大周江山萬萬年。」

一杯酒下肚,陳員外拿出一錠銀子︰「姑娘,你再寫個《念奴嬌‧赤壁懷古》,這錠銀子便賞你吧。」

紅衣女子瞥了陳員外一眼︰「你倘是給錢,我倒不寫了,你若要喜歡這闕詞,我倒是可以給你寫下來。」

陳員外連忙收起銀錠︰「陳某唐突,姑娘見諒。陳某的確喜歡這闕《念奴嬌》,還請姑娘揮毫。」

「好。」紅衣女子又喝了一大口,再次在廳中舞了起來。

一闕詞寫完,陳員外小心翼翼收起來︰「皇上的文采,姑娘的墨寶,陳某當以家傳之寶世代流傳,令我陳家子孫世世代代感懷皇恩浩蕩。」

紅衣女子毫無顧忌的打了個酒嗝,提著酒壺倒了倒,一壺酒竟被她喝完。陳員外隨即高呼︰「來人,為姑娘上酒。」

紅衣女子並不避諱,接過酒便再次大喝。

柴宗訓笑到︰「這姑娘倒是豪氣,比很多男人都灑月兌。」

听到姑娘,坐里面的趙德昭笑著探頭來看。

看到姑娘面容,趙德昭臉色一變,起身到︰「蘇公子,失陪一下。」

趙德昭匆匆下樓,將紅衣女子拉到一邊,低聲喝到︰「柔兒,誰讓你又跑出來喝酒的?」

「大哥?」女子一笑︰「你怎地也在此處,來來來,陪我喝一杯。」

趙德昭惱怒到︰「你如此不守規矩,叫父王知道,怎麼得了。」

「你不告訴父王不就行了。」女子笑到。

趙德昭抬頭看了柴宗訓一眼,隨即又低聲到︰「我在此陪客,你且回去,我便不告知父王,不然我定去舉發。」

「你去啊,」女子說到︰「若父王怪責,我便說是你帶我來的。」

「真拿你沒辦法。」趙德昭一把抓住女子胳膊︰「隨我來,別在此惹人笑話。」

「在此皆是愛酒之人,有誰會笑。」女子轉頭舉起酒壺︰「列位,我們下次再喝。」

一眾酒客笑到︰「好,下次再喝。」

趙德昭將女子拉到雅間,賠罪到︰「讓蘇公子見笑了,此是我小妹趙柔。柔兒,還不來見過蘇公子。」

原來這女子是趙匡胤幼女趙柔,只見趙柔舉起酒壺︰「蘇公子既是大哥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來,且滿飲此杯,以為今日相識。」

柴宗訓高舉酒杯︰「謝姑娘。」

既有趙柔這樣豪氣的姑娘在,酒桌上的氣氛自然要熱烈得多,柴宗訓便多喝了幾杯。

帶著微醺回宮,柴宗訓非常喜歡這種感覺,倒不是真的有多喜歡酒,而是喜歡酒後稍微有些暈乎的感覺,這樣他會變的豪邁得多。

剛剛才坐下,萬華上前小聲到︰「皇上,嶺南郡公到了汴梁,正在殿外求見。」

「慕容兄回來了?」柴宗訓站了起來︰「快傳,快傳。」

慕容德豐匆匆進殿便要行禮,柴宗訓連忙扶起他︰「慕容兄,你可算回汴梁了。」

慕容德豐笑到︰「皇上這是不等臣回來,便自己出去喝酒啦?」

「無妨,朕明日再與你喝便是。」柴宗訓說到︰「快坐,與朕說說嶺南的情況。」

說到嶺南,慕容德豐正色到︰「皇上,臣決意先開發莞郡、鵝城、南海郡一帶。這些地方地勢平緩,適合耕種,臣便想先將那些山中貧苦夷民遷出,在這些地方開荒,由官府發給農具,種子。」

「如若他們的日子好過一些,自然會吸引更多的夷民前來。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了,自然便會知詩書,懂禮節,屆時嶺南便不再是化外之地。」

柴宗訓問到︰「如此龐大開支,嶺南能應對嗎?」

慕容德豐說到︰「那劉鋹搜刮的十幾船財寶,件件價值連城,既是搜刮于民,臣便用之于民,想來也是夠了。」

「甚好,甚好。」柴宗訓說到︰「不管你做任何決定,朕都支持。」

慕容德豐有些動情︰「皇上,臣知道皇上為了臣嶺南郡公之事,在朝中受了不少責難……」

「都過去了,」柴宗訓大手一揮,打斷慕容德豐︰「朕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他們能把朕怎樣?頂多就是聒噪一陣而已,你別放在心上。」

慕容德豐哽咽到︰「皇上如此對臣,臣要如何才能報這份厚恩啊。」

「朕不要你報恩,」柴宗訓說到︰「只要你替朕把嶺南治理好,讓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就行。」

慕容德豐撲通一聲跪下︰「臣替嶺南生民,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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