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 交兵

所謂知父莫若子,慕容德豐自然知道慕容延釗的心思,他一心只想保住自家的富貴,唾手可得的功勞可以試試,稍微帶點難度,他就不想嘗試了。

正如此次三個出兵方向,出樂州攻韶州直逼穗都是正面戰場。韶州乃是嶺南門戶,自朱溫始劉氏便一直在此苦心經營,要攻下必是一場硬仗。所以慕容延釗百般推諉,寧願把功勞讓給曹彬,也不願啃這硬骨頭。

如果皇上不願帶慕容延釗出兵,這可算遂了他的願,于是慕容德豐說到︰「皇上,此次出征料也無須臣父,以臣之見,皇上無須御駕親征,可由臣帶一支兵馬,直取穗都。」

「不,」柴宗訓搖頭到︰「朕須親眼看著大軍進入穗都,方可安心。」

慕容德豐說到︰「皇上,還有一事,若魯王隨征,何人可為汴梁留守?」

「朕早有計較,」柴宗訓起身到︰「曹彬弟曹翰,有勇有謀,可為汴梁留守。」

先前在征幽雲之時,正是曹翰作為先鋒大破遼國第一批援軍耶律奚底軍,後續才會非常順利,所以柴宗訓一直記著他。

慕容德豐思慮一會︰「皇上,曹翰資歷太淺,留守汴梁是否穩妥?」

柴宗訓說到︰「楚王柴宗讓已任汴梁府尹數年,積累不少從政經驗,可為監國。況朝中還有魏王宋王輔佐,當不會有任何意外。只是齊王那邊,尚須你好言勸慰,勿使他多心。」

「臣遵旨。」

連續多日,慕容延釗不是告病,便是與人暴飲。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便是讓皇上知道他廉頗老矣,不適合做主公。

每日慕容德豐自宮內回來,慕容延釗都會問問情況,今日也不例外。

「如何?皇上決意出兵了麼?」

慕容德豐沒有直接回答,只說到︰「父王,當今皇上聖明,我大周國力強盛,只要父王願意,便可做我大周之淮陰侯、長平侯,名垂青史,為何你卻畏縮不前?」

慕容延釗不悅到︰「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本王,你既知淮陰侯長平侯,可知他倆最終下場?衛青為皇帝猜忌,死後家人便遭到清算,韓信更是因功高震主而被誅殺,做他倆有何好?」

慕容德豐又說到︰「便是不做淮陰侯、長平侯,便不可做衛公、忠武公麼?當今皇上自信甚于唐宗,必不會有鳥盡弓藏之事。」

听到這話,慕容延釗試探的問到︰「皇上還是決意由本王出兵樂州麼?」

「我倒是想,」慕容德豐不免怨懟他獨善其身︰「皇上決意由魯王韓通率兵出征,父王可在家中安享天年。」

「哈,」慕容延釗笑到︰「韓通都多少年沒上戰場了,嶺南地形氣候復雜,他打得贏麼?」

慕容德豐說到︰「父王既知魯王難勝,何不向皇上請旨帶兵出戰?皇上雖已許諾父王位居凌雲閣,可我敢保證,將來除了凌雲閣首位,誰還記得後面是誰?如今大好機會擺在眼前,父王為何不珍惜?」

慕容延釗捻了捻胡須︰「若是韓通不勝,本王或可出戰。」

「父王,我知道你的意思,」慕容德豐說到︰「若魯王不勝,你領兵接陣若敗,當無責任,若勝,乃大功一件,你始終想著讓別人墊背,可魯王若勝了呢?豈非看著機會眼睜睜溜走?」

「你無須激本王,」慕容延釗說到︰「皇上既派韓通出戰,那本王正好樂得輕松,何必與你做此意氣之爭。」

慕容延釗說罷便要拂袖而去,驀地卻又轉頭問到︰「韓通帶侍衛司的兵馬出征麼?那何人留守汴梁?」

「皇上有旨,」慕容德豐說到︰「曹翰留守汴梁。」

慕容延釗略一計算︰「曹翰調出留守汴梁,那曹彬豈非兵力不足?」

慕容德豐說到︰「所以皇上有旨,調出鐵騎軍一部轉至魯王麾下,隨魯王出征南漢。」

「那怎麼行。」慕容延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跳了起來。

「如何不行?」慕容德豐淡淡到︰「鐵騎軍是朝廷的兵,又不是慕容家的私兵。況當年父王也並非鐵騎軍指揮使,目下出征在即,兵力不足,父王又不願從征,那便得將鐵騎軍交與其他願出征的人。」

慕容延釗喝到︰「鐵騎軍雖不是本王一手建立,然此時的鐵騎軍將士皆是本王傾心培養,雖不是慕容家的私兵,但也是本王的心血,如何能隨意交與其他人手上?」

慕容德豐笑了一下︰「那便有趣了,父王既不願出征,又不願將兵馬交出來,那你意欲為何?趁皇上親征時造反麼?」

「放肆,」慕容延釗怒到︰「這是你與為父說話的態度?」

慕容德豐並不退讓︰「父王,聖人有雲,君為臣綱,君不正,臣投他國;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父王為臣,不思為國盡忠,為父不為後輩樹立表率,讓孩兒如何心服?」

「好哇,」慕容延釗氣得頭發都快豎起來︰「如今你翅膀硬了,連為父都敢教訓了是吧。」

慕容德豐說到︰「父王,孩兒不是想教訓你,是同你講道理。」

「好,本王便與你講道理。」慕容延釗喝到︰「你可知這亂世之中,什麼最重要?」

慕容德豐不知道他要說什麼,跟著問到︰「什麼最重要?」

「兵,知道麼,手里有兵,」慕容延釗喝到︰「只要手里有兵,不管皇帝是誰,我慕容家都能世代富貴。若你手中無兵,便是再身居高位,皇上一句話,瞬間便可將你變成乞丐。」

慕容德豐搖搖頭︰「父王,你的遠見不如宋王多矣,難怪這一世你都被他壓著。」

這是慕容延釗的又一個痛處,慕容家與趙家是世交,他與趙匡胤年齡相仿,從小一起長大。然自小他的智略,武藝,豪氣便被趙匡胤壓著一頭。倆人一起參軍後,趙匡胤又始終是他的頂頭上司。

「父王,你且看看宋王多灑月兌,」慕容德豐繼續說到︰「鐵騎軍說交出來,便交出來,絲毫不拖泥帶水,但即便手中無兵,妨礙趙家富貴了麼?」

「如今天下大勢,正向四海一統靠攏,已不似父王剛從軍時的大亂,便是鐵騎軍在手,皇上一道聖旨將父王調出汴梁充任地方,父王敢不從麼?即便不從,打得過侍衛司,新軍和背嵬軍麼?」

「若一遭兵敗,父王不僅當時身死名滅,更會在史書上遺臭萬年。倒不如大大方方將鐵騎軍交出去,還能落得個高風亮節的美名。父王若想繼續為國盡忠,可向皇上在朝堂謀個差使,若半生倥傯深感疲憊,亦可向皇上告老,做個安樂王爺,豈不美哉?」

慕容延釗沉吟半晌,抬頭幽幽到︰「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今後慕容家的富貴,就全靠你了。」

眼見他松口,慕容德豐又勸到︰「父王無須失落,皇上只命你交出一半鐵騎軍,將來若父王心血來潮,一樣可以再次領兵上陣。況父王征戰半生,正好趁此時享受一下人生,拼死博得富貴,不正為此時嗎。」

慕容延釗嘆到︰「是否享受人生那是本王的事,你只管將鐵騎軍分一半出去便可。」

听聞慕容延釗願意將鐵騎軍交一半出來,柴宗訓當即下旨贊賞其高風亮節,贈中書令,食邑增兩千戶。

一同被贈中書令的還有京察有功的魏仁浦,協理京察的趙德昭同被贈少師,一時風頭無倆。

而侍衛司這邊,听到韓通即將領兵出征的風聲,也議論開來。

韓通是侍衛司馬步軍都指揮使,手下兩大得力副帥,也是先前的熟人,一為侍衛司馬步軍都虞侯何;另一個便是侍衛司步軍統領,樞密副使向拱。

自皇上登基以來,侍衛司雖頗受信任,但也正因為受信任,所以長期留守汴梁,以至于眼睜睜看著鐵騎軍、控鶴軍,以及新組建的背嵬軍屢立新功。雖出征歸來,也會因留守有功有些封賞,但怎麼也不如戰場拼殺封賞來得多。

此次皇上有意讓侍衛司出征,韓通作為主帥,是很開心的,畢竟作為一名老將,追尋年輕時的腳步重新披掛上陣,是很值得回味的。

不過何卻有不同看法︰「魯王,末將听聞,此次出征,皇上本屬意齊王,只因齊王愛惜羽毛,害怕正面敵不過南漢象軍而有怯戰之意,皇上一怒之下這才換侍衛司出征。」

向拱也跟著說到︰「末將還听說,此次出征,曹翰將為汴梁留守,他曹翰何許人也?不過新軍一統領,可堪汴梁留守耶?況他日得勝歸來,曹翰是留任還是卸任?倘曹翰卸任,以魯王之尊,豈可再任汴梁留守?若曹翰留任,魯王將何處?」

韓通是個忠于周室的人,若為麾下故,倒可以爭一爭,不過他自己倒不計較太多︰「若得勝歸來,皇上自有安排。至于出兵正面對敵之事,既是慕容延釗怯戰,我敗,皇上當不會深責,若勝,我侍衛司便可穩壓鐵騎軍一頭,何樂而不為?」

何說到︰「魯王,侍衛司十數年不知兵,況連慕容延釗都沒有把握的仗,我等打得麼?」

韓通哈哈一笑︰「如此正顯我侍衛司之能,便是十數年不知兵,皇上有召,必出戰,戰之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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