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招供

不管如何折磨劉思遇,他怎麼都不肯松口。

趙德昭倒也不慌,將劉思遇單獨關押,隨後又將大名轉運使劉思辰提了出來。

劉思遇與劉思辰是倆兄弟,先前皆在符彥卿帳下效力,後因負傷,符彥卿便讓這兄弟倆幫助署理大名府政務。

「劉大人,」趙德昭有些陰陽怪氣︰「听說劉大人當年在戰場屢立奇功,有一次中了遼人圈套,被俘之後竟也得逃月兌?」

劉思辰淡淡到︰「趙大人不必如此,有話請直說。」

「好,爽快,」趙德昭說到︰「我听說劉大人兄弟在大名府橫征暴斂,朝廷本已定下一條鞭法賦稅,但劉大人還征收額外的車船稅,過路稅,甚至還收神仙稅?」

劉思辰說到︰「那是早些年的事了,皇上下旨訓斥後,再無此事。」

趙德昭笑了一下︰「車船過路稅本官倒也能理解,只是這神仙稅,是怎麼一回事?」

劉思辰說到︰「稅糧一路乘船走州過縣,須得神仙護佑方得平安,請神難道不要花錢麼?」

「你也倒算個人才,」趙德昭冷笑︰「如此名目都能想得出來。」

「我且問你,」趙德昭突然喝到︰「多收的稅糧,除了你倆兄弟,還有何人參與分贓?」

劉思辰說到︰「除我兄弟,並無人參與。」

趙德昭冷冷到︰「怎地劉思遇大人與你的供詞不一致?我明明听他說,東窗事發後,為謀求魏王庇護,四處搜羅奇珍異寶送至魏王府?」

劉思辰說到︰「當年有御史聞知此事,上奏與皇上,皇上把奏折轉給魏王。魏王將我兄弟嚴加訓斥一頓,並勒令將多收的稅糧退還老百姓,並無搜羅奇珍異寶送與魏王之事。」

趙德昭拿起燒紅的烙鐵︰「看來不給你一點苦頭嘗嘗,你是不會老實交代的。」

烙鐵慢慢靠近,劉思辰大驚,不停往後縮︰「你要干什麼?此事皇上已不追究,我等不過是來接受查察的,你不可對我用刑。」

「忘了告訴你了,」趙德昭冷冷到︰「皇上已下旨命本官全權處理魏王府門人之事,爾等在大名無惡不作,大名百姓苦爾等久矣,此刻本官便是將你折磨至死,也不會有人知道。」

「你干什麼?不行,不行。」劉思辰已能感覺到烙鐵上的溫度,拼命掙扎卻掙不掉。

趙德昭忽地將烙鐵一縮︰「想要不吃苦頭也行,將爾等兄弟賄賂魏王之事交代出來,本官保你無事。」

劉思辰搖搖頭︰「趙大人,魏王歷次征戰獲賞之後,都會將獎賞分發給我等兄弟,又怎會收受我等賄賂?」

「若無賄賂,魏王怎會坐視爾等搜刮百姓?」

「我等收稅是瞞著魏王的。」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趙德昭忽地將烙鐵貼在劉思辰腿上。

「啊。」劉思辰慘叫一聲,痛得臉變了形,雙腿上冒著白煙,發出吱吱的聲音。

直到烙鐵上的溫度散去,趙德昭才收回來獰笑到︰「稍後本官要在你臉上燙個賊字。」

劉思辰大口大口喘氣,額頭上滿是汗珠,身體不停扭動。

趙德昭果然拿起一個燒得通紅的‘賊’字烙鐵,在劉思辰眼前晃來晃去。

劉思辰怒目圓睜,大喝到︰「趙德昭,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如此羞辱我,若我得月兌,必殺你全家。」

「竟敢威脅本官。」趙德昭怒喝一聲,烙鐵向前伸去,劉思辰急忙扭頭避開,雖未燙著臉,卻將頭發燙斷一大塊。

趙德昭收回手,欲再次燙劉思辰的臉,劉思辰當即求饒︰「趙大人,你放過我吧,你想知道什麼,盡管問。」

「本官就想知道,你兄弟平常與魏王的來往,送過什麼東西。」

「大人,魏王仗義輕財,我兄弟雖有相送之意,可魏王從未收過我兄弟的財貨。」

趙德昭也不多說,拿起烙鐵便要燙,劉思辰急忙到︰「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快說。」

「魏王府楊老太君六十大壽時,我兄弟送過一株珊瑚松樹,後楊老太君身體抱恙,我兄弟又送過一枝千年人參,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任何東西了。」

趙德昭拿著烙鐵在劉思辰面前晃來晃去︰「真的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劉思辰戰戰兢兢到︰「大人,就是把我的臉燙花都沒了。」

「很好。」趙德昭說到︰「本官先著人帶你下去養傷,他日若皇上復核,你只照實說便行。」

劉思辰問了一句︰「趙大人,你要將魏王如何?」

趙德昭說到︰「本官一個小小的吏部侍郎,能將魏王如何?本官不過是奉旨行事,查察大周每一位官員而已。」

劉思辰在供詞上畫了押,有獄卒將他攙扶下去,一旁負責記錄的宋王府屬官,吏部主事王存彥說到︰「公子,珊瑚松樹和千年人參雖價值不菲,但僅憑此,恐怕扳不倒魏王。」

「本官有說過要扳倒魏王麼?」趙德昭淡淡一笑︰「本官不過替魏王證明清白而已。」

「下官明白。」

「此間事,勿讓父王知道,免使他擔憂。」

「是,下官知道。」

時近半夜,御街上已無行人,四處一片寂靜,惟魯王府此刻仍燈火通明。

向承甫、向拱、何等一干侍衛司出身,或仍在侍衛司任職的官員齊集魯王府。

此次京察,雖只查察文官,侍衛司一干武將自身並未受波及,但這些武將的子孫、門人,人人自危,畢竟皆是紈褲長大,又怎麼會做好官。

「魯王,」向承甫說到︰「這次京察,是來真的,如再查下去,我等當年戰場拼殺之功恐盡會被褫奪。」

韓通說到︰「也不盡然,何統領之子,沔州知州何輝,不是審過無事,已然官復原職,不須參與此次京察了麼?」

侍衛司馬步軍都虞侯何頗為得意︰「若非爾等子佷在荊南胡作非為,豈會有此次京察?要我說,若蔭封被褫奪,爾等乃是咎由自取。」

「何虞侯,何統領,」向訓說到︰「我等知道你子何輝天資聰穎,署理地方有方,可並非所有人都如何輝那般,魯王,你還是想想辦法吧。」

韓通搖搖頭︰「如何統領所言,一切只能但憑天意。」

眾人一陣失望,向承甫說到︰「魯王,似我等親近之人,知此次京察乃是皇上動了真格,魯王無能為力,可那些稍疏遠一些的呢?定會怨懟魯王,于將來可是大為不利。」

「再者,我等戰場拼殺,便是為子孫後代可以安享富貴,如今這富貴卻須兢兢業業才能保住,如此富貴,于我有何哉?」

「就是,」向拱跟著附和︰「皇上未免也太刻薄了些,歷次出征都帶著鐵騎軍和控鶴軍,現在還建了什麼背嵬軍,于侍衛司來說,不僅建功立業的機會少,如今卻被盡皆褫奪,唉…」

「休得胡言,」韓通喝到︰「京察乃是維護社稷,造福萬民的好事,爾豈可輕言犯上?」

「魯王,」向拱說到︰「非是末將犯上,如今軍中怨聲四起,末將快壓不住了。」

韓通沉吟半晌︰「爾等且先回去,本王再想想應對之策。」

王府中眾人散去,即刻有密探將此事報與董遵誨,得知消息的董遵誨連夜進宮。

「你是說侍衛司將領齊聚魯王府?」柴宗訓問到。

「回皇上,是的,」董遵誨說到︰「據密探回報,侍衛司將領為掩人耳目,趁夜進入魯王府,一直商談到半夜才各自離開。」

柴宗訓沉吟一會︰「老董,依你之見,他們在商談什麼?」

「回皇上,」董遵誨說到︰「臣不知,亦不敢妄加揣測。」

柴宗訓又問到︰「侍衛司各軍有何異動?」

董遵誨說到︰「回皇上,目下各軍多怨懟之聲,倒也並無異動。」

正史載韓通在陳橋兵變中為保衛汴梁阻擋趙匡胤回師而死,目下已過十年,歷史早已改變,柴宗訓也有些吃不準韓通會不會有異動。

思慮片刻,柴宗訓又問到︰「老董,如果你是魯王,面對此次京察,會怎麼做?」

董遵誨猶豫一下,柴宗訓說到︰「朕恕你無罪。」

「皇上,」董遵誨說到︰「若臣是韓通,定會覺得皇上不公。」

「為何?」

「此次京察,」董遵誨解釋到︰「汴梁最有權勢的三王,齊王慕容延釗早早部署,將親近之人全調往無關緊要之處,待京察結束便可調回;宋王趙匡胤,其子趙德昭協理京察,唯有魯王韓通,一無部署,二在京察衙門無人,只有等待宰割的命。」

「至于外任的魏王,女兒是太後,孫女是皇後,任京察如何查察,最終都可保無事。」

柴宗訓說到︰「可魏王府本族子孫多半能自守,屬官沖擊京察衙門已被朕所擒,只待趙德昭問明案情便依律治罪,這還有何可言?」

「皇上,」董遵誨說到︰「你說的是事實,魯王也能看到,可人心是這世上最難測的東西,分明齊王宋王魏王皆與京察衙門能扯上關系,偏偏魯王不能,讓他如何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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