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 再探豐樂樓

慕容德豐哪會寫什麼詩詞,沒有底氣的大喝到︰「我又沒拔得頭籌,且把你拔得頭籌的大作讓大伙兒拜讀一下?」

趙德昭揶揄到︰「既是未拔得頭籌,你在此間起哄作甚?」

「我就是不服你,利用家世打壓真正有才華之士。」慕容德豐說到︰「先不用顧左右而言他,且把你拔得頭籌的大作拿給大家欣賞一下。」

趙德昭平日里本是謙遜之人,但當著花魁,男人骨子里不服輸的基因開始作怪。他掃視一眼閣樓下,很多人都面善。

大周雖武備強盛,但于文治上,實在一般。

除了先前皇上一闕《江城子》,也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作品,所以南唐國主李煜以及馮延魯馮延巳倆兄弟的作品才能風靡大周。

趙德昭自信的掏出一張白絹扔給慕容德豐︰「你且看看,當不當得頭名?先認真辨認一會,是否識得上面寫的是什麼?」

慕容德豐掃了一眼,冷笑一聲轉頭,寫《元夕》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他跳起來將元夕詞扯下︰「我不得不讓你看看什麼叫佳作。」

知客將元夕拿上去,只一眼,趙德昭的手便有些顫抖,接著竟然跪了下去。

除了文采之外,在一起讀書多年,他很快認出,這就是柴宗訓的筆跡。

「如何?」慕容德豐大喝到。

趙德昭不知是害怕還是羞愧,臉頰瞬間通紅,不聲不響的走下閣樓回了VIP。

慕容德豐不知內情,只當趙德昭羞愧難當自己退去,轉身便大呼︰「今日頭籌,乃是元夕。」

回到宮中,柴宗訓總覺得豐樂樓這事透著奇怪。

趙德昭之才,與辛棄疾自不可同日而語。

花魁嘉敏將趙德昭的詩作列為第一,想來應該是豐樂樓老板李樂峰的授意。

柴宗訓抬頭問到︰「老董,你說李樂峰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趙德昭詩作列為頭籌?」

「回皇上,」董遵誨說到︰「這個很明顯,便是要討好宋王。」

「豐樂樓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為了能站穩腳跟,先前便與朝中多位重臣交好,以至于傳出幾位重臣是幕後老板的消息。現在如能背靠宋王,還有何人敢惹?」

董遵誨接著笑到︰「只是他們不知,惹了當今聖上。」

柴宗訓淡淡到︰「你以為朕會為了一首詞作與豐樂樓為難嗎?你說的重臣,是哪幾位?」

「回皇上,便是有娶了花魁的王著王大人,還有王溥王史相,禮部侍郎劉大人,兵部侍郎陳大人。王溥大人雖專心修史,但他在大周文壇素有聲名,還是豐樂樓巴結的對象。」

柴宗訓眉頭皺了起來︰「明面上就有四人,還皆是宰輔之臣,暗地里不知還有多少。」

「老董,你一定要盡快將這豐樂樓的幕後老板查出來。」

「臣遵旨。」

「皇上,」外面響起太監的聲音︰「宋王趙匡胤求見。」

趙匡胤不是在豐樂樓喝花酒麼,怎地來得如此之快?當是趙德昭向他透露了訊息。

「宣。」

趙匡胤進宮見禮︰「臣趙匡胤叩見吾皇萬歲。」

「宋王請起,」柴宗訓跟趙匡胤從來不來虛的︰「宋王連夜見朕,可是為豐樂樓之事?」

「此事宋王倒不必掛懷,連朕都去體察過民情,宋王去看看亦屬正常。」

這皇帝倒像個坦白痞子,身為一國之君,竟然將流連勾欄瓦舍說得如此輕松。

不過相處這多年,皇帝常有離經叛道的話出口,趙匡胤倒也並不奇怪。

「皇上,臣是為他事而來。」

「哦?什麼事?」

「回皇上,」趙匡胤對到︰「方才南唐使臣于豐樂樓宴請臣,並送了臣黃金五萬兩,臣不知該不該收,所以特來奏請聖裁。」

柴宗訓問到︰「南唐使臣為何要送你黃金?」

「回皇上,」趙匡胤說到︰「南唐欲令臣在御駕前美言,勿使皇上攻之。」

柴宗訓笑到︰「甚好,宋王不是力主勿先攻唐麼,這五萬兩黃金收得心安理得。」

「另朕有一言,若非今日得知朕出過宮,這五萬兩黃金之事,宋王會奏請于朕麼?」

「回皇上,」趙匡胤對到︰「臣前往豐樂樓前曾知會禮部,且臣力主勿先攻唐在先,南唐使臣贈金于後,懇請皇上明察。」

柴宗訓想了想,開口到︰「這五萬黃金,宋王盡可受用,便當朕不知道。」

趙匡胤對到︰「人臣無私饋,亦無私受,臣不敢奉旨。」

柴宗訓說到︰「大周乃天朝上國,不宜示弱,宋王且先收下。他日若朕攻唐,尚能出其不備哩。」

「皇上,」趙匡胤說到︰「臣仍主張勿先攻唐。」

「唐之版圖,不弱于周,況唐亦有悍將林仁肇,非蜀、荊南可速勝。倘戰事焦灼,若遼人趁勢來攻,我將兩面受敵,局勢難以掌控。」

「宋王,」柴宗訓說到︰「朕並未要先攻唐,前日朝會只是商談而已。」

「如此,臣便放心了,」趙匡胤說到︰「回皇上,另臣子德昭…」

「此事宋王更無需掛懷,」柴宗訓笑到︰「朕不過偶發閑心,與民同樂而已。」

「謝皇上天恩。」

連續查了幾天,卻依然毫無頭緒,偏柴宗訓問得緊,董遵誨天天焦頭爛額的。

雖密探布滿豐樂樓四周,然豐樂樓早成了氣候,每天只是照常做生意,有什麼事情主事的李樂峰都能解決,根本不需要什麼幕後老板。

董遵誨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皇上,這豐樂樓,是不是臣太敏感了些?」

「不,」柴宗訓說到︰「你的敏感是對的,李樂峰師爺出身,憑什麼搭上當朝宰輔?」

「可這豐樂樓實是無異常,臣查無可查。」

「皇城對面的酒樓,不知老板是誰,這還不異常?」

董遵誨連忙跪下來︰「臣死罪。」

「起來吧,」柴宗訓說到︰「走,朕與你一起去看看。」

倆人再次來到豐樂樓,才進門,上次的知客便迎了上來︰「啊,公子,是你,可把你盼來了。」

柴宗訓問到︰「哦?你盼我作甚?」

「上次詩文比試一事,實是個誤會。」知客解釋到︰「後來趙公子親自出面承認拔得頭籌的乃是公子。」

「趙公子倒是坦蕩。」柴宗訓淡淡一笑。

「公子里面請。」

才坐下來,便有人認出柴宗訓,不時朝他這邊看過來。如今《青玉案‧元夕》已經風靡汴梁,很多人都在打听作者是誰。

「這位公子不介意拼個桌吧。」慕容德豐大方的走過來。

柴宗訓倒不介意認識他,攤攤手到︰「請便。」

慕容德豐坐下,喝了兩口酒之後還是忍不住問到︰「公子可是汴梁人士?看著眼生啊。」

柴宗訓胡扯到︰「我是荊南人,此次進汴都,乃是為了春闈。」

慕容德豐又攀談到︰「我叫慕容德豐,字日新,家父是齊王慕容延釗,未知公子尊姓大名?」

這慕容德豐的字居然和趙德昭一樣。

「不敢,」柴宗訓仍是胡謅︰「我叫辛棄疾,字幼安。」用了人家的詞作,當然得署他的名。蘇大學士,用了你的江城子,只有說聲對不起了。

慕容德豐當即抱拳︰「幼安兄。」

柴宗訓回了一禮。

「幼安兄當日為何不辭而別?」慕容德豐說到︰「後來那趙日新乖乖的承認了幼安兄是頭籌,原本嘉敏姑娘已備酒欲招待幼安兄,哪知幼安兄卻走了。」

話音才落,知客走過來躬身到︰「公子,嘉敏姑娘有請公子上樓一敘,未知公子肯賞光否?」

到這里來就是為了掌握更多信息,柴宗訓起身笑到︰「既是佳人有約,縱使刀山火海我也要闖一闖。」

別了慕容德豐,知客前面帶路,穿過上林仙苑,後面那棟樓竟然叫離恨天,離恨天後還有個幽靜小院。

微風送來幽幽的花香,看來嘉敏就住在這個小院了,怎麼美女住的地方都很香呢。

知客站在回廊上輕聲叫到︰「嘉敏姑娘,人給你帶來了。」

「知道了,你且去吧。」

兩個侍女開門施了一禮︰「見過公子,公子請。」

待柴宗訓進去後,侍女出門順手將門給帶上。

屋子里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若隱若現的紗帳後,坐著一個女子。

「公子請坐。」女子開口,正是嘉敏。

「謝姑娘。」柴宗訓大大方方坐下。

「公子之才,直追太白摩詰,實令人佩服。」嘉敏說到。

「姑娘謬贊了。」柴宗訓回到。

「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哪里人士?」

「辛棄疾,荊南人士。」

「辛公子好。」

「嘉敏姑娘好。」柴宗訓除了學到曹孟德一句‘夫人可願與我共枕席否’,實在沒有逛伎館的經驗,只能嘉敏問一句他答一句,其實心中焦急的不得了,不知該怎樣才能拉近距離。

嘉敏突然沉默下來,柴宗訓覺得有些尷尬,假咳了兩聲。

「辛公子,」嘉敏似是為了打破尷尬︰「公子可是上汴都趕考的士子?」

「是的。」柴宗訓松了口氣,終于又開始說話了。

嘉敏說到︰「倘皇上見到辛公子元夕之作,定會引為知己。」

柴宗訓笑到︰「皇上怎會有時間看元夕。」

「當世之作,可讀者唯皇上的《十年生死兩茫茫》與公子之《元夕》而已,元夕定會流傳到皇上眼前的。」

柴宗訓說到︰「我怎敢與皇上相比?況今精于長短句者甚眾,元夕不過普通之作而已。」

「公子過謙了,公子之作,實勝過皇上良多,更勝過一干擅于長短句者。」嘉敏分析到︰「皇上之作,雖是悼太後,且情真意切,然我讀來,卻似是一個終日奔波的中年人在懷念亡妻一般,有代筆之嫌。」

柴宗訓心中一驚,嘉敏無須像錢俶那樣拍馬屁,自然一眼就看出詞作中的問題,他趕緊說到︰「嘉敏姑娘,可不敢亂說。」

嘉敏不理,只繼續分析︰「公子之作,乃是懷才不遇時對未來之憧憬,立意上來說不分伯仲,但公子的心境更真實一些,至于皇上麼,先撇清代筆嫌疑再說。」

「皇上之作不敢妄加揣測,」柴宗訓說到︰「南唐國主李,目今有井水處皆吟誦其作品,我與其相比,實是螢火之光與日月爭輝。」

嘉敏冷笑一聲︰「李煜之作,不過是無病申吟而已,不值一讀。」

說起來李煜的前期作品確實一般,不是宮娥,就是閨怨,立意確實不如蘇辛。

就像網絡歌曲千篇一律的‘我愛你,你不愛我,我想死’,和‘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幾多嬌’比的試試看?

「未知公子可有其他大作,讓嘉敏一睹為快麼?」嘉敏走過來掀開了紗帳,仍是蒙著面紗,眼楮仿佛星星一樣明亮。

寫詩詞倒是不難,既然沒有逛伎館的經驗,那邊先用詩詞鎮住你再說。

想到這里,柴宗訓說到︰「舊作不值一提,如嘉敏姑娘喜歡,可就此出題,我來當場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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