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人發起脾氣來,的確非一般人可承受。
柴宗訓沒想到賈龜圖會如此剛烈,還未傳旨撫恤,群臣紛紛告退。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去吊唁賈龜圖。
身邊一下子只剩了幾個人,柴宗訓要說不慌,肯定是假的。
雖說槍桿子里出政權,但只有槍桿子,那也是不行的。
下旨追贈賈龜圖中書令,優加撫恤之後,柴宗訓趕緊來到翰林院。
自大理州歸來之後,馮平告老還鄉,現在翰林院的掌院學士是蘇德祥,所以此次男女之爭,並未看到馮平身影。
蘇德祥同樣出身名門,且是科考狀元,自然也是當世大儒。
他和馮平比,有一樁好,不喜歡摻和朝政,平日里只是皓首窮經,所以存在感不強。
「臣等參見皇上。」蘇德祥帶著一干翰林院學士跪下迎接。
「平身吧,」柴宗訓轉頭坐下︰「蘇學士,朕命你寫的兩個碑文,完成得怎麼樣了?」
「回皇上,初稿已然完成,只是有幾個用詞還需斟酌。」
「哦,盡量嚴謹恰當吧。」
「臣遵旨。」
閑聊幾句,柴宗訓拍拍扶手︰「外面鬧哄哄的,還是這里清淨。」
「回皇上,讀書本是清淨之本,月復有詩書,自然寧靜。」蘇德祥只字不提外間的喧鬧。
柴宗訓進入正題︰「今日此來,是朕有一事不明,要請教各位大儒。」
蘇德祥忙到︰「臣等惶恐,請皇上示下。」
「蘇學士,」柴宗訓問到︰「你說這三綱五常,他有沒有先後?」
「回皇上,」蘇德祥說到︰「此乃聖人之訓,並無先後。」
「君為臣綱,為君者正,為臣子做出表率,方能君正臣忠,社稷興旺。」
「父為子綱,為父者慈,為子女做出表率,方能父慈子孝,家族和諧。」
「夫為妻綱…」
「好了好了,」柴宗訓有點不滿意,蘇德祥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這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仁義禮智信,朕三歲就學過了。」
「朕想知道的是,難道三綱五常真的沒有先後?」
連趙德昭都知道男女平等亂了綱常,翰林院這些人豈會不知道?
亂綱常,等于動了國本,只是掌院學士不太熱衷政治而已。
「回皇上,」蘇德祥低頭不言,一個年輕學士說到︰「綱常自然是有先後的。」
「所謂君為臣綱,聖賢的意思是,君不正,臣不可不忠;父不慈,子不可不孝;為夫有過,妻卻不可以不賢。」
柴宗訓微微皺眉︰「此是何人?」
「回皇上,」蘇德祥說到︰「他是新入翰林院的學士許發權。」
許發權偷偷看著柴宗訓,頗有得色。
哪知柴宗訓卻說到︰「答非所問,此人不堪大用,如何進的翰林院?」
許發權一怔,沒想到挖空心思拍個馬屁,卻落得這樣的旨意。
「來人,」蘇德祥也不喜歡這樣曲解綱常︰「將許發權叉出去。」
許發權的這個解釋,其實對柴宗訓是非常有利的,當皇帝的可以隨便浪,但做臣子的一定要忠。
可接下來的夫為妻綱,卻與現在柴宗訓所倡導的男女平等完全相悖。
當丈夫的可以任意妄為,做妻子的卻一定要賢,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難道這綱常就真的沒先後嗎?」柴宗訓失望的問到。
蘇德祥說到︰「回皇上,綱常乃先賢提出,令社稷正常運轉的維度,的確沒有先後。」
「皇上,」又一個年輕學士說到︰「臣以為,三綱五常雖無先後,卻有主次。」
「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賢董仲舒只釋出社稷運轉的綱常,卻不知此中還有一個總綱。」
「哦?」柴宗訓眼前一亮︰「你且說說,是什麼總綱?」
「回皇上,」年輕學士對到︰「所謂君君,首先便道出君為天下綱,而後臣臣,方為君為臣綱。」
「由君為臣綱,方才得出父父子子,夫夫妻妻。」
「三綱可廢,然君為天下綱,乃是注定。」
柴宗訓大喜︰「你叫什麼名字?」
「臣,呂蒙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