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一 技術官員

爆炸中心一個大坑,四周滿是殘肢,遼軍邊扒拉邊大叫︰「蕭統領,蕭統領。」

「啊。」一個遼軍兵士忽地驚叫一聲,幾個兵士圍過去,卻見蕭韃凜的統領帽下蓋著缺了半邊臉的腦袋,鮮血正汩汩流出。

「蕭統領。」兵士大叫搖晃,沒想到蕭韃凜的腦袋卻掉了下來。

「啊。」兵士驚叫著,趕緊放下蕭韃凜的尸身,將腦袋給裝回去。

不遠處已倒地不支的周師傷兵校尉錢元濟見此情形,大笑著顫顫巍巍站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喝到︰「弟兄們,賊酋蕭韃凜被火炮炸死啦。」

這一聲大喝,仿若驚雷一般,所有遼軍兵士都看了過來。

蕭韃凜少了半邊臉,身首異處,已是死得透透的。

主帥被炸死,這仗打得還有什麼勁?遼軍士卒護著蕭韃凜的尸首,匆匆往後撤。

周師都是傷兵,無力追趕,只是趕緊安排勿吉百姓繼續上船。

前方阻擋的周師已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大部分兵士只在機械的揮動長矛大刀,心中只有一個信念,絕不活著讓這些遼兵從己方陣地沖過去。

就連柴宗訓,也失去了理智,喘著粗氣看到不是己方兵士便拼殺。身後董遵誨半跪在地上,伸手要去拉他,卻因力竭發不出一點聲音。

劉廷仰躺在地上,眼楮睜得大大的,生死不知。

只有劉光義比他們好一些,聲音雖已沙啞,強悍的身體素質支撐著他趕緊跟在柴宗訓身後。

此時遼兵只要再有一個沖鋒,周師必將全軍覆沒。

然而如此機會下,遼兵竟似潮水一般退去,柴宗訓機械的跟著追趕,卻被劉光義拉住。

柴宗訓揮著手,早已說不出話來,劉光義只緊緊的抱住他。

終于柴宗訓支撐不住,癱軟在地,劉光義護在他身旁,揮動帥旗收攏士兵。

短暫的休息之後,柴宗訓恢復一些理智和體力,身體仍有些不受控,也不想說話,只是呆坐看著兵士聚攏。

「皇上,皇上…」只剩一只胳膊的傷兵校尉錢元濟趕了來。

柴宗訓艱難的起身,無力的問到︰「何事?」

「回皇上,」錢元濟說到︰「賊酋蕭韃凜被火炮炸死,遼軍全線撤退,所有傷兵和百姓都已上船,臣特來請聖駕登船。」

什麼?柴宗訓高興得要跳起來,可體力不允許他這麼做,身體只是微微的沖了一下。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董遵誨爬過來說到︰「此次北征,不僅令大批百姓歸順,還一舉擊殺遼國大-將蕭韃凜,為將來征遼除一大患。」

將士們听說蕭韃凜被炸死,紛紛發出震天的吼聲。

「快,快扶朕上船,」柴宗訓喜到︰「是哪個工匠開炮?朕要重賞。」

錢元濟說到︰「回皇上,是幾名工匠按何大人試驗之法一同開炮,雖炸死蕭韃凜,但火炮炸膛,工匠們都受了傷。」

「醫治,趕緊醫治,不能讓一個工匠有事,他們都是朕的大功臣。」

天氣寒冷,雖耗盡體力,兵士也不敢在戰場多呆,相互攙扶著往船上撤退。

烏乃古已在岸邊等候,隨著柴宗訓一起上船。

到船上之後,烏乃古驚嘆于如此大艦,竟不用人力便可自動,更加堅定此次歸順的信心。

此次出征用時不長,出海時天寒地凍,回到汴梁大地仍是白茫茫一片。

楊延平不僅沒被遼人虜獲,反而還成功勸說勿吉人歸順立下大功,賞錢五萬元,授太子太師。

烏乃古率眾來投,且多次協同作戰,授遼東節度使,賜錢百萬用以安置族人。

鐵騎軍統帥劉光義授太子太保,余下將士均有封賞。

且此次鐵騎軍作戰英勇,柴宗訓首開授旗儀式,授予鐵騎軍‘英雄鐵騎軍’軍旗。

前鋒營統領劉廷雖個性有些冒失,但作戰勇猛,永遠沖鋒在前,特授‘英勇前鋒營’旗幟。

以往說英雄論英勇,都只在口頭上說說,不過算是個恭維。

但此次不僅有聖旨,且有皇帝親授的軍旗世代流傳,一下讓其他各軍眼熱起來。

按大周律,陣斬地方統帥者,賞錢五萬塊,官升三階。

此次開炮炸死蕭韃凜的共有五名工匠,原本議功時五人共分五萬塊,但柴宗訓特旨每人賞五萬塊,並將白身的他們擢升為軍器監的從六品郎官。

但就這個提拔聖旨,仿佛捅了馬蜂窩。要知道文官向來是不屑于奇婬巧技者,更不齒于與此等人為伍。

以馮平為首的文官集體勸諫,不能開這種先河。

「皇上,」馮平痛心疾首︰「自古從未有奇婬巧技做官者,皇上若開此風,將來還有何人願讀書,倘天下人都不讀書,聖賢之志又有何人繼承?」

柴宗訓說到︰「馮學士,這個並不矛盾吧,天生人等,有人擅讀書,有人擅戰場殺敵,有人擅奇婬巧技,任何一途,倘能做到極致,為國盡忠,造福于民,便該入仕輔佐朕治國平天下。」

馮平辯到︰「皇上,此事不過幾人誤打誤撞而已,此情此景再難出現,皇上若要賞功,原本一萬的賞錢變作五萬就已足夠,何期再讓此等奇婬巧技者入仕?」

「奇婬巧技者為何不能入仕?」柴宗訓說到︰「舜發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築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

「這些人,不是上古聖君,便是治世能臣,但並無一人出生科舉,皆是各行各業之尋常百姓,卻並不妨礙他們能成就一番大業。」

「皇上,」被用儒家經典斷章取義辯駁,馮平很不服氣︰「這些人雖未科舉,但無一不是當時大德,或熟讀聖賢之書,領會治國之道。而開炮的五個工匠,造作局之外無一不是食色之徒,除了簡單的術算,他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焉能做官?」

此事發生在工部,原本監造運河的工部尚書林彥升年假休沐,正好趕上了這件事。

其實這五人替工部長了臉,林彥升是很高興的,他也並不反對奇婬巧技者做官,只是反對這個官從工部開始,以後怕是遇上這群讀書人,又要被鄙視一番。

「皇上,」林彥升開口到︰「馮學士說得是,這五人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如何做官?舜發于田畝是因仁德;傅說舉于版築乃因天降聖人;膠鬲原為大夫,只因遭逢亂世才隱居販賣魚鹽;孫叔敖因治水有功,且其先祖本為楚國貴族;百里奚本為宗室後代,所以才能出仕。」

「皇上所舉,與開炮五人皆不相干,五人賞錢五萬塊皆感皇恩浩蕩,何敢再領郎中之職?所謂德不配位,必有災殃,臣請皇上收回成命,勿要折煞功臣。」

這便是柴宗訓一直反感文官的原因,又苦于雖看不慣,但又不敢干掉,畢竟正是文官口口聲聲的忠孝節義替他治理了天下,有源源不斷的兵員和錢糧供給,才能讓他征戰天下。

說白了,柴宗訓就是不想受到任何束縛,他想怎麼干就怎麼干。

但他一個現代思想的人,與文官倡導的精神格格不入,所以自然是矛盾重重。

柴宗訓正要辯駁,潘惟德入殿奏到︰「皇上,沈英等工部五位郎中有奏折呈上。」

這五人就是開炮的五個工匠,柴宗訓伸手到︰「拿來朕看看。」

打開奏折,柴宗訓氣不打一處來,原來這是個請辭的折子。

五人願意為了江山社稷拼命開炮,不求什麼賞賜,請他收回任命的聖旨。

柴宗訓是什麼人?一件事情,只要開始做,不管有多少人反對,他還會堅持做,而且一定要完成,有結果。

「朕方從遼東歸來,體力稍有不濟,此事待明日再議吧。」

打發走了群臣,柴宗訓讓潘惟德將五人召到燕雲會館,他也急忙散朝出宮。

當日上船之時,五人曾遠遠的見過柴宗訓一眼,他剛進雅室,五人急忙跪下行禮。

「此時在宮外,卿等又皆大功臣,不須如此拘禮。」柴宗訓上前扶起領頭的沈英。

酒菜已然置備好,柴宗訓率先入座︰「來,幾位功臣陪朕喝一杯?」

沈英慌忙執禮到︰「聖駕面前,焉有小人等坐地?」

「朕讓你們坐,你們就得坐,」柴宗訓說到︰「莫非你們要抗旨不成?」

一旁董遵誨怒目而視︰「嗯?」

五人小心翼翼的坐下,柴宗訓舉起酒杯到︰「朕本該于大殿之上為眾卿議功,只因朝廷繁文縟節太多,以至于功臣蒙塵,不得不在此市井之地與眾卿喝上數杯以為賀。」

沈英慌忙舉起酒杯︰「皇上,小人等蒙皇恩賞錢五萬,已是世世代代花不完,焉敢有他想?」

「此事暫且不提,卿等先與朕痛飲三杯。」說罷柴宗訓一飲而盡。

五人跟著小心翼翼喝完,柴宗訓說到︰「上酒,上酒,再與朕喝上兩杯。」

所謂酒壯慫人膽,幾杯酒下肚,五人神情倒也沒那麼緊張。

說一句題外話,這沈英有個次子名叫沈周,沈周幼子名沈括。要是不知道沈括是誰,得回去重新接受九年義務教育。

又是一杯酒過後,柴宗訓說到︰「朕且問一句,先前請辭的折子,是你們自願上的,還是有人逼著你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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