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七 雪盲

遼軍的營帳,馬匹,陣勢看起來的確是十萬,就連沖擊時的防御陣地,也做成了十萬的模樣。

柴宗訓反問到︰「倘遼軍真有十萬之數,為何不發起沖擊,反倒只在堤岸等候?」

「回皇上,」劉光義分析到︰「因為冰面很滑,不適宜大股騎兵沖擊,另遼軍在幽州吃過我火炮的苦頭,與其沖擊不如擺好陣勢以逸待勞。」

「有些道理,」柴宗訓點頭到︰「不過你可曾留意過遼軍炊煙?」

劉光義想了想︰「回皇上,臣派人數過,的確是十萬大軍的灶數。」

柴宗訓淡淡一笑︰「朕問的是炊煙。」

劉光義有些懵,炊煙不就是灶數嗎?

柴宗訓解釋到︰「遼軍主將知道兵力不足,不敢硬踫,所以做出十萬大軍的樣子,想就此嚇阻王師,可惜他什麼都做得像,就忘了這白茫茫的一片,天上什麼東西都無所遁形。」

「劉卿先前也曾隨曹太尉率十萬大軍征南唐,十萬大軍生活做飯的炊煙,豈像遼軍這般稀薄?」

劉光義這才想起,白茫茫一片中遼軍炊煙緩緩上升的情形。

「遼將為迷惑朕,所以增開十倍軍灶,但糧草輜重不易補充,十倍軍灶只能做一萬人的飯,朕豈能不知?」

打仗這種事,和帶班流水線一樣,也是熟能生巧的。

劉光義執禮到︰「臣受教了。」

柴宗訓笑到︰「劉卿,方才你與老董一同沖鋒打開缺口,誰斬的級數多一些?」

「回皇上,」劉光義說到︰「臣只想著將遼軍防線沖開,並未數過,想來應該過百了吧。」

柴宗訓哈哈大笑︰「看來你和老董這場比試,是少不了啦。」

劉光義說到︰「臣隨時候教,皇上,目下我軍方勝,士氣正盛,何不趁此繼續南下,攻打正州?」

「不忙,」柴宗訓說到︰「暫且修整一下,派些人回去聯絡艦船,以烽火為號靠岸接回王師。隨後轉向西邊,繼續搜索乞乞長海的蹤影。別忘了朕親征的目的,是為楊延平報仇,攻打白山城,只為得到補給而已。」

大軍得到暫時的補充,再也不用吃干糧,兵士們個個都充滿歡喜。

柴宗訓心中略有不安,一來因為上岸之後事情太過順利,二來他隱約記得前世在某本書上看到過,雪地行軍需要注意的事項。

但周師只是比在南方時穿得臃腫了些而已,並未做什麼特殊準備。

前方正州不知有多少遼兵,此地不宜久留,柴宗訓吩咐到︰「命全軍速速修整,備足干糧,往西行進後折往北方,一定要把乞乞長海找出來。」

劉光義剛準備出去傳令,軍營里忽地傳來一聲慘叫。

他急忙前去查看情況,只見幾名兵士捂著臉在地上打滾痛呼︰「眼楮,我的眼楮,啊…」

說到眼楮,他的眼楮近日也略有不適,只是暫且還能忍耐,所以便沒有管。

眼下士卒眼楮出了問題,他急忙大叫︰「軍醫,軍醫在何處?」

前鋒劉廷匆匆跑過來︰「大帥,遼軍太過卑劣,竟在食物里下毒,目下很多將士眼楮被毒瞎,軍醫正在一一診治。」

「胡說,」劉光義喝到︰「遼軍並不確定我軍即時就會進攻,如何在食物下毒?」

劉廷說到︰「那便是先前吃的野物有毒。」

「怎麼可能?」劉光義說到︰「所有野物都有向導親自辨別過,皇上也說曾在典籍上見過,怎會有毒?」

連說連錯,劉廷不敢再開口。劉光義喝到︰「向導呢,叫向導來。」

向導慌慌張張進帳,跪下到︰「大帥,不好了,大軍觸怒了薩滿大神,大神降下了災殃。」

「什麼災禍?」劉光義急忙問到︰「你說清楚點。」

向導解釋到︰「傳說渤海國這塊土地上,是因為有薩滿大神的庇佑,才能風調雨順。倘入了渤海地界,對薩滿大神不敬,大神必會降下詛咒。我在渤海國行走多年,年年都有人因不敬薩滿而導致眼瞎,只是沒想到這一次大神會對王師降下詛咒。」

劉光義連忙問到︰「有沒有什麼辦法解決?」

向導說到︰「須找薩滿巫師向大神請罪,還要設祭壇拜祭三日。」

「啊?」這下劉光義比向導還急,倘被正州城內的遼軍知道王師中了薩滿的災殃,趁機出擊的話,王師必全軍覆沒。

「愣著干什麼,」劉光義喝到︰「還不趕緊去城中尋薩滿巫師。」

「是。」向導急忙轉身出去。

柴宗訓正在努力回憶東北的地形,方便大軍行軍,外面卻亂哄哄的。他轉頭到︰「老董,外面發生了何事?」

此時劉光義急匆匆進帳︰「皇上,不好了,大軍中了薩滿大神的詛咒,很多將士眼楮都瞎了。」

薩滿大神?

「胡說。」不待柴宗訓開口,董遵誨便喝到︰「皇上澤被萬方,有哪個大神敢冒犯皇上威嚴?」

先前什麼震山神,溝通河神,讓孫光璐與冤魂溝通等等事情,令得與柴宗訓親近的大臣都不太害怕神明。

說到此事還有個小插曲,什麼山神河神冤魂都不在話下之後,皇上是紫微星下凡的消息不脛而走。

中原天下數千年,紫微星下凡的皇帝屈指可數,不過秦始皇、光武帝、唐太宗幾位而已。

不知從哪一家開始,據說掛了皇上的畫像在家中供奉,竟能百邪不侵。

恰好官府也不太管這事,于是很多百姓爭相效仿。

皇帝畫像這種事,像不像不要緊,必須得一眼看上去就覺得皇帝英武、英明。所以百姓中堂掛的相,柴宗訓微服私訪時看過,他似乎沒畫像上那麼帥。

眼下已顧不得什麼神啊鬼的,柴宗訓起身到︰「走,快去看看。」

來到軍營,很多兵士捂臉大叫,沒有中招的兵士也一臉驚恐的縮在一邊。

董遵誨喝到︰「看到聖駕,還不行禮?」

沒有中招的兵士木訥的起身準備跪下,柴宗訓舉手示意到︰「無礙,爾等暫且休息吧。」

兵士又緩緩起身,縮到營帳角落。

此時若遼軍來攻,上到皇帝,下到小兵,一個都逃不了。

柴宗訓走到一個捂臉的兵士身旁,董遵誨急忙擋住︰「皇上。」

「老董,無礙的,你先讓開。」柴宗訓問到︰「你的眼楮怎麼回事,能跟朕說說嗎?」

知道是皇上親至,兵士停止哀嚎,只痛苦的說到︰「回皇上,臣雙眼酸澀無比,眼珠仿佛針刺一般難受。」

柴宗訓聲音放輕︰「你試著強行睜開,能否看到什麼?」

兵士說到︰「回皇上,臣先前試過,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爾等是否也一樣?」

「回皇上,都一樣。」

柴宗訓想了想,又問到︰「先前可曾有甚預兆?」

「回皇上,先只覺眼前被甚光刺了一下,然後就這樣了。」

柴宗訓忽地想起,前生有一次路過工地,被電焊的強光刺激了一下眼楮,隨後眼楮便睜不開,一直淌淚水,眼珠刺痛酸澀。

後來就醫時,醫生曾說這是雪盲,人的眼楮被強光刺激;或長期處于單一顏色下,比如長期在雪地生活用眼過度,就會導致雪盲。

當然,這種情況也並非人人都會發生,倘身體缺乏維A,就很容易導致雪盲。

發病時雖難受,不過只要休息上一兩日就能完全復原。

軍醫從別的營帳過來,柴宗訓問到︰「如何?」

「回皇上,臣無能,請皇上治罪。」軍醫是從江南來的,哪里見過這種北方的病癥。

就算是現代醫學,也不能在短時間內將雪盲治好,這屬于眼疲勞的疾病。先前在心中一直隱隱擔憂,此時柴宗訓倒松了一口氣。

前世听了醫囑之後,再無同樣的情況發生,所以他漸漸遺忘。突然到了雪地行軍,一直在想注意事項卻想不起來,現在既已發生,正好想辦法解決就是。

兵士們一個個蜷縮著,一點也沒有剛打勝仗的樣子,柴宗訓計上心來。

他在營中神神叨叨轉了一圈,接著便站到門口朝天怒喝到︰「薩滿,你竟敢對朕的將士下此毒手,信不信朕即刻派人掀了你的神壇?」

「什麼?周師未先行稟告便進入渤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北海以南自古便是我漢唐故土,朕準許你在此傳道享受供奉已是格外開恩,你竟敢對朕不利?」

包括劉光義在內,大部分將士都被柴宗訓的演技吸引,紛紛抬頭看天。

沉默一會兒,似是靜听薩滿把話說完,柴宗訓拔出天子劍指著天空怒喝到︰「朕限你即刻解除我將士痛苦,如若不然,朕必親自上山,掀了你的祭壇,漢唐故地再不許人想你供奉。」

又停了一會兒,柴宗訓冷笑一聲︰「這還差不多,待朕的將士復原,朕自重重有賞。」

董遵誨知道做法結束,上前問到︰「皇上,如何?」

柴宗訓說到︰「薩滿已向朕賠罪,收了神通,將士們只須閉眼一到兩日,便可完全復原。」

「眼下恐遼軍趁勢襲擊,逗留城中太危險,」柴宗訓接著說到︰「可命軍士以手搭肩,前面由眼楮正常的帶路,徐徐撤出白山。」

听說眼楮無礙,且薩滿已收了神通,軍士紛紛放下心來,軍心一時振作。

柴宗訓叮囑除了帶路士兵,其余人能閉眼則閉眼,且前方帶路兵士須每隔一個時辰便換人。

還好此次行軍輕裝簡從,退兵也不麻煩。

陣型列好,所有將士緩緩退出白山城。此時負責斷後的劉廷卻匆匆上前︰「皇上,城中有數萬人已向我軍沖來,請皇上暫避鋒芒,盡快退回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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