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大眼珠子用如此深情並茂的聲音對自己說話。
姜子柔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雞皮疙瘩感覺都快要起來了。
「我是沒胸，但不代表我沒腦子！」
她柳眉倒豎，神色冰冷的看著眼前那不斷顫動的血色長槍︰「這種下三濫的伎倆還想騙我，果然還是找個地方永遠鎮封好了！」
「不！大人，我真的沒有欺騙你啊！」
血色長槍的槍刃上出現了一顆血色的眼楮，隨後在眼楮下面又出現了鼻子、嘴巴等酷似人類的五官。
它表情誠懇，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大聲嚷嚷道︰
「大人，小的對您的忠誠，日月可鑒，亙古不變啊！」
「真的嗎？我不信！」
姜子柔把血色長槍拎在手里，手腕一抖，甩了個槍花，空氣中血色光暈迸發。
還別說。
這把長槍不愧是從無盡遙遠的古代流傳下來的神兵。
即便是姜子柔在之前從未具體的學習過槍法，此刻一上手，也感覺到了異乎尋常的好用。
她一只手捏著長槍的槍柄，另一只手放在光滑的下巴輕輕摩擦。
臉上露出壞壞的笑容「除非…」
邪眼長槍打了個哆嗦，但嘴巴一歪，還是下定決心。
「除非什麼？主人您說，只要您肯說，就算是天上的星辰，我也幫您給摘下來！」
「這倒不用。」
姜子柔笑了笑，她很漂亮，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邪眼長槍也忍不住松了口氣。
「事情不算難，你告訴我那只眼楮的來歷，我便給你效忠于我的機會。」
她又不傻。
稍稍推測一番，就能猜測到這顆大眼珠子前後如此巨大的轉變，根本原因，恐怕就是因為自己眉心泥丸宮中的那顆符文之眼。
很顯然的一件事情。
這只大眼珠子，對符文之眼的來歷肯定有所了解。
「啥？」
大眼珠子哆嗦了一下，此刻在姜子柔面前裝楞︰「主人，您說的什麼眼楮啊，是我身上的嗎？只要您指出來…」
「哎呦！」
槍桿上冒出一片白煙。
邪眼長槍忍不住痛呼出來。
「別和我打哈哈！」姜子柔眉眼冷峻，帶著殺意︰「現在的我雖然無法徹底消磨你，但十年百年之後…」
她話沒有說完。
但語氣中的威脅卻讓邪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大人，我說！我說還不行嘛…」它慌張道︰「那是永恆大人的…」
「 嚓！」
一道閃電從空中劃過。
黑霧涌動，像是有什麼怪物從中掠過。
姜子柔一驚，重瞳張開，朝著氣流消失的方向望去。
但可惜的是。
入眼一片迷霧，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也沒能看到。
低下頭，被嚇了一大跳，原本好生生的邪眼長槍現在幾欲斷裂，像是破舊的瓷器般布滿密密麻麻的裂紋。
「你看…」它的聲音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隨便亂說是會出大問題的，我現在已經感覺到自己的一部分記憶在緩緩流逝…就算是你真的把我鎮壓了，我也回答不上來。」
姜子柔眯著眼。
她並不確定這個家伙到底是在欺騙自己，還是真的將那些有關的知識所遺忘了。
不過…好在她也听到了些有用的東西。
「永恆…」
姜子柔忍不住喃喃道，想起自己在絕路盡頭所看到的，那個近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影。
這期間到底有什麼關系？
搖搖頭，找到了一條線索，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但還不夠好，得到的信息太少，還是無法推測出具體的答案。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故弄玄虛差點引發大災難的家伙到底該如何處理？
看著面帶懇切，不住瑟瑟發抖的邪眼長槍。
她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打算先祭煉下再看看。
……
南陽城外。
漫長衰老的隊伍正搖搖晃晃的行走在荒野中，天空是鉛灰色的，隊伍中隱隱傳來慟哭聲。
凌霄騎著馬，身旁是兩列穿著厚重黑色鎧甲的禁軍。
抬起頭，胯下的駿馬一聲長嘶。
下一刻，他一揮手，整個隊伍便慢慢的停了下來。
「大人，發生什麼事情了？」身旁的禁軍問道。
凌霄沉默，沒有回答。
「啵！」
像是氣泡破裂的聲音從身前傳來。
禁軍睜大了眼楮，看見面前的空間掀起一陣漣漪，淡淡的白光綻放。
隨後，一道窈窕的身影從中走出。
正是姜子柔。
她看上去有些狼狽，身上的袖口還沾染著少許的血跡，左手的衣袖部分被腐蝕，露出半截白藕般的臂膀。
凌霄一愣。
額頭上的第三道魔眼撐開，血光氤氳，看見姜子柔手里提著的那把血色長槍，忍不住肌肉緊繃，緊張萬分。
「這個是…」
他心中隱隱有所猜測。
但還是感覺有些太過難以置信。
雖然相信自己的師尊能解決發生在南庭湖中的異變，但重要的是，這才過去了多長時間。
自己身後的這片隊伍還沒能完全從南陽城的地界之中走出來呢！
「呦…小伙子，這就不認得我了。」
不等姜子柔說話，長槍的槍柄上已經出現了一只眼楮，以及有些變形抽象的嘴巴。
嘴巴里長滿了淺白色線條繪制的鋒利獠牙， 嚓 嚓的開口講話。
「我們之前見過的呀…」
他擠眉弄眼的朝著凌霄打招呼，語氣輕佻「小伙子眼光不錯呀，年紀輕輕就學會抱大腿，還是穿著小裙子的…」
「 嚓！」
姜子柔滿頭黑線。
手掌一用力，長槍上傳來了金屬扭曲變形的牙酸聲。
「啊啊啊啊啊啊…輕點啊，要被玩壞掉了…」
尖叫聲傳來。
凌霄滿臉呆滯。
實在是無法把眼前這個玩意兒和之前自己在南庭湖中見到的那只眼楮聯系起來。
「這…」
他咽了一口唾沫，「這就是造成南庭湖這一切異變的幕後黑手？」
「沒錯！」
姜子柔點了點頭，卻不知道具體該如何解釋，只能淡淡的說道︰「期間發生的事情暫時解釋不清，不過南陽城應該是保下來了。」
她挽了挽耳畔垂下的幾縷秀發，朝著凌霄身後抬了抬下巴。
轉過身。
凌霄卻看到南庭湖上，黑霧散開，一縷縷金色的陽光灑落在寬闊平靜的湖面上。
一切都結束了。
「真好啊…」凌霄喃喃的說道。
隱約中，他似乎是听到了隊伍中傳來小孩和老人的哭聲。
「那剩下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姜子柔伸手拍了拍凌霄的肩膀，在幾個弟子中，凌霄的身高是最低的。
和自己相差仿佛。
所以，這個動作做起來十分自然。
擺手和凌霄道別，姜子柔轉身離去，從禁軍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這就解決了？」
凌霄身旁那個穿著黑色鎧甲，身材有些過分高大的禁軍統領神色呆滯，一直等到面前那漂亮的少女離去，他才似是自言自語了一句。
「那是當然！」
凌霄點點頭，向來冷漠的臉上有些自豪，也有些笑意。
「那可是我們的長公主殿下啊！」
「是啊。」
即便是穿著厚實的面甲，大概也能從禁軍統領的眼楮中看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等等！」他驚訝極了，魁梧的身子都在輕輕顫抖︰「大人，您剛才說，剛才那位少女就是我們大夏的長公主？」
「要不然呢？」
凌霄有些意外的看了身旁的禁軍首領一眼︰「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不！大人，並不是這樣的。」
禁軍解釋道︰「即便是長時間駐扎在皇宮里的禁軍，也很少有機會見到長公主殿下的，她呆在藏經閣里，那里籠罩著終年不散的迷霧，幾乎不怎麼從里面出來。」
「那些有幸見過殿下的幸運兒即便是在禁軍中也是極少的…不過，現在我也是這些幸運兒中的一個了。」
他樂呵呵的說著，一點也沒有了之前的嚴肅。
「這件事情我甚至會講給我孫子去听…」
「是嗎？」
凌霄點了點頭，沒有做任何評價，只是調轉馬頭，朝著身後的隊伍慢慢走去。
……
回到皇宮，踏入藏經閣下的密室中。
姜子柔把邪眼長槍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來，放到自己的身前。
盯著眼前安安分分的血色長槍，她秀氣的眉頭蹙起，「接下來你最好安分點，否則的話我不保證不會一失手把你給徹底毀了！」
「 當！」
邪眼長槍哆嗦了一下，像是上岸的咸魚翻了個身。
「大人，能輕點不？」
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一把布滿裂紋的金屬長槍，卻有著比人類還要強大的情感表達能力。
就比如說現在。
姜子柔從這桿長槍上看到了期待、靦腆、決絕甚至是害羞…等一些列亂七八糟的情緒。
真是…辣眼楮啊！
都說眼楮是心靈的窗戶，這桿長槍長滿了這麼多的眼楮，多愁善感一點也是正常的吧？
「我還是第一次，大人麻煩您稍微輕點…」邪眼長槍在姜子柔手臂上蹭了蹭，靦腆的開口。
「放心吧，我很有經驗的。」
姜子柔屈指一彈，一道暗青色的流光落入密室之中。
「咚！」
伴隨著沉悶的響聲傳來，四四方方的乾坤鼎落在地上。
「居然是空間至寶…」
密密麻麻的眼楮從長槍上睜開，盯著眼前的四足方鼎，流露出自豪的情緒︰「這方鼎太丑了，十萬年前的老古董，論顏值，它遠不如我。」
「不！我只是給你看看我曾經的作品而已。」
姜子柔驚訝的發現，在邪眼長槍話音落地的時候，四足方鼎輕輕震顫，很明顯的從中傳來了一股不服氣的情緒。
這尊鼎原來是有自己意識的…
她突然意識到這一點，但仔細想想，卻又並不覺得這件事情太過離譜。
連大夏龍雀這樣凡俗之間的兵器都能誕生靈智，像乾坤鼎這樣的至寶如果沒有靈智才反而是不正常的事情。
將乾坤鼎收回。
姜子柔睜開眼，將一道又一道金色的不滅元氣打入邪眼長槍之內。
就和之前煉化乾坤鼎一般。
慢慢的在這把有些邪門的兵器上留下自己的印記，直至最後完全的將其掌控。
不知道眉心那只眼楮到底什麼樣的來歷。
這把古老到難以想象的兵器如今異乎尋常的配合，主動的將不滅元氣容納在自己的體內。
至此，這件事情最後剩下的，便只有花費時間的水磨工夫了。
……
數日後。
新世界，妖族聖地，青峰聖山。
演武場上，內門長老祁塘站在高處，看著寬闊的白石道場上，數以百計的弟子正在演練武學，吸納日月精華。
「這式回峰拳你用的不對。」
他來到演武場前排一位白袍弟子面前，用手中的柳枝輕輕的點在他的手臂上。
「若有人用劍招刺你正中，當以回峰拳轉招應對，這一招以虛應實，本身用勁力偏轉劍招，同時還能留有反擊和後退的余地，到時候是攻是守，全看你自己決定，可以說是攻守兼備！」
作為青峰山的長老。
雖然祁塘有自己的親傳弟子，但傳授武學，還是需要自己動手。
祁塘是一只狐妖，年逾千歲，須發皆白，但臉上卻沒有絲毫皺紋。因為待人親和，做事認真，所以在青峰聖山之中，祁塘長老很受那些年輕弟子的歡迎。
只不過，今天。
這位長白發長老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總是不自覺的抬頭，看向背後那座古老高大的山峰。
那座山峰郁郁蔥蔥，遠遠望去，好似是陽光下的翡翠般閃爍著光澤。
可以清晰的看到。
這座宏偉的山峰周圍，濃郁的靈氣匯聚成一道道白色的雲環。
清風吹來，雲環重重疊疊，上下移動，匯聚在一起，便形成雲海般的奇觀。
這便是青峰聖山的由來。
也是數千甚至上萬年來真正的傳承所在。
那些大聖境界，或者媲美大聖境界的核心長老們閉關修行便是在這座山峰之上。
「嘶…長老、長老。」
輕輕的呼喚聲將祁塘長老帶回了現實。
他轉身，看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位身穿長袖，相貌清秀的弟子，從它說話間不自覺帶著的顫音來看。
應該是一位蛇妖。
「你有何事？」祁塘長老轉過身，微微嘆了一口氣，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長老您剛才教我們的拳法，嘶~我有一事不解…」
青衣蛇妖弟子拱了拱手，自顧自的說道︰
「我們明明是妖族，踫到對手，理應發揮自己的長處，用本體龐大的血氣碾壓即可，為何要像那些孱弱的人類一樣，學習這些花拳繡腿的招式？」
「兩方面的原因。」
縱然心里慌亂，祁塘長老臉上並沒有任何不耐，反而是認真的解釋道︰
「第一方面是修行上的原因，以人類形態打磨體魄同樣能強健妖軀，而且效果還要好上許多…至于具體的原因，到現在為止，聖山之中也沒有準確的答案。」
「至于這第二方面的原因，則是戰斗上的。」
他一邊伸手比劃，一邊笑著說道︰
「除了少數幾種天賦拔群的妖族之外，大多數的妖族身軀笨重，在面對同等級，體型較小的對手時，很容易吃虧，變成活靶子。所以，有時候，我們引以為傲的身軀，並非是長處反而是拖累。」
「還有這種事？」
唇紅齒白的蛇妖震驚道︰「那那些人族豈不是得天獨厚的種族了？」
「從某種方面來說，算是吧。」
「嘶~可若真的是如此的話，那蠻荒界的人族怎會…砰！」
蛇妖的語速快的像是連珠炮，夾雜著陣陣顫音，幾乎讓人不怎麼听的清。
就當祁塘長老感到頭疼的時候，從青峰山上傳來的一聲巨響，打斷了蛇妖的提問。
「轟隆！」
演武場上的許多弟子大感震驚，紛紛抬頭望去。
卻看到在天空上，那塊翡翠般巨大的山峰中，一輪金色的太陽緩緩張開，肆意的揮發著無盡的光芒和火焰。
方圓數百里的雲海被蒸干。
恐怖的天地元氣化成潮汐，匯入那尊巨大的太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