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喬梁的回復，孟暢感到非常驚訝，但冥冥之中，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之前只是抱著病急亂投醫的想法，給喬梁簡單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對于這背後是否真的有什麼隱情，原本是不抱什麼期待的。
沒想到，喬梁竟然還真的分析出了什麼東西！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正是因為我身處其中，時刻都在想著提成的事情，所以無法理智、客觀地思考，以至于沒能參透這件事情背後的深意。」
「而喬梁作為一個旁觀者，反而能夠憑借著對裴總的了解、對游戲的分析，想到一些我發現不了的可能性。」
孟暢肯定是不會承認自己比喬梁笨的，或者說，他不認為自己比世界上的任何人笨。
除了高深莫測的裴總以外。
但在很多涉及到自己的事情上，他也不得不承認，喬老濕這個旁觀者能看得更清楚。
真正的聰明人不應該自以為是地拒絕听取別人的建議，恰恰相反，他們應該懂得每個人的能力都有極限，有時候在某些特定領域，還是要求助于這一領域內的專業人士。
像裴總那種全領域精通、運籌帷幄、謀劃深遠的妖孽，畢竟不能當成效仿的對象。
想通了這一點，孟暢感覺心里舒服多了。
喬梁的話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讓孟暢這個落水之人重新對自己總結出來的裴氏宣傳法燃起了一絲信心。
說不定，不是裴氏宣傳法出問題了，而是自己總結的裴氏宣傳法其實不夠全面？
「那麼……裴總的深意到底是有哪兩個方面？能簡單地透露一下嗎？」孟暢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過了一會兒，喬梁才回復。
「目前沒法說得太明白，我還得回去好好捋順一下。」
「不過我可以簡單地說一下大方向︰一個是游戲流程帶給玩家的切身體驗，另一個是產品與營銷之間的關系。不過，這兩點歸根結底可能是同一件事情。」
孟暢細細品味著喬老濕的話。
雖然仍舊沒有什麼頭緒，但很顯然在喬老濕看來，裴總這次對宣傳方案的粗暴干涉，顯然與孟暢直接相關。
「好的，非常感謝。」
「那我就等著你的新視頻了。」
孟暢是發自內心地對喬梁表示感謝。
在不知不覺中，孟暢對喬梁的態度也逐漸發生著轉變。
最開始的時候，孟暢覺得喬梁是一個絆腳石，因為喬梁總是能通過視頻或者其他的方式，解讀裴總項目的深意，讓項目快速地火爆起來，也讓孟暢精心準備的反向宣傳方案打了水漂。
為此，孟暢想盡辦法地轉移喬梁的注意力，結果卻總是事與願違。
現在，孟暢不知不覺中跟喬梁站在了同一陣線，才發現喬梁正在做的事情，其實對自己是有利的。
喬梁人如其名，就像是一座橋梁，架起了一道對裴總的理解之橋。
借由喬梁的分析，裴總在孟暢心中不再是一個難以名狀、難以捉模又無力抵抗的可怕存在，而是變成了一個雖然智計無雙，但可以嘗試著去理解、去分析的人。
隨著孟暢對裴總了解的加深，他開始逐漸掌握了裴總的行事規律和一些看似離奇行為的深層內涵，而這反過來又對他的宣傳方案有所幫助，總結出了「裴氏宣傳法」。
在孟暢對裴氏宣傳法產生動搖的時候，借由喬梁，又可以對它進行補全和修正。
現在就是一個補全和修正的過程，雖然結果如何尚未可知，但至少給了孟暢一些希望。
反正這個月的提成也已經泡湯了，孟暢可以靜下心來等待喬老濕的視頻，同時對裴氏宣傳法進行一次梳理和反思。
也許對裴氏宣傳法更正確的解讀，就孕育在其中。
……
……
9月17日，周一。
裴謙在辦公室里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查看各部門發來的工作報告。
在看到于飛發來的騰達游戲部門報告以後，裴謙的眉頭先是舒展開來，而後又重新緊蹙。
「靠……」
他一時間找不到特別合適的詞匯來形容此時的感受。
上周五的時候，《永墮輪回》進行了第二次的更新。
按照裴謙的要求，《永墮輪回》提前更新了原定于月底才更新的戰斗系統。
本以為這個難度應該能讓玩家們氣得跳腳，然而更新之後的反饋卻相當正面，很多玩家都紛紛表示這種戰斗規則很新穎，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期。
「哎，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不過往好處想，總算是沒有觸發最壞的情況。」
其實《永墮輪回》的戰斗系統，本來不應該這麼快就收獲好評的，至少剛開始的時候應該被罵一段時間才對。
因為《永墮輪回》的戰斗，不論是數值上還是機制上都很難。不僅是數值上調高了怪物的強度，新的復雜機制對玩家來說也有極高的學習成本，不是一兩天的受苦就能掌握的。
可壞事就壞事在，裴總用來逃課的魔劍自動招架機制因為錯誤的更新，提前暴露了！
這就坑爹了。
按照裴謙原本的計劃，玩家們肯定會把游戲翻個底朝天，找一把類似于「普渡」的武器，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怎麼努力都找不到，再加上新戰斗系統的不熟悉、怪物強大導致的受苦，肯定會情緒逐漸暴躁，甚至破口大罵。
但現在，有了魔劍自動招架機制的保底，玩家們相當于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們知道哪怕自己一直死，只要堅持受苦往前推進度，魔劍也總會帶他們通關。
這心態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也就是說，孟暢這個坑爹的拆分方案以及拆分過程中出現的疏漏，導致裴謙讓玩家們受苦的方案部分破產，原本好好的規劃，變得稀碎。
但往好處想，總算是沒有觸發最壞的情況。
如果按照孟暢原本的方案，那麼結果是可以預期的︰先更新《永墮輪回》的場景和怪物，但不更新戰斗系統。于是玩家們拼命受苦、積攢負面情緒，網上對于《永墮輪回》的話題度也會變得很高，積累大量的負面熱度。
最後，《永墮輪回》的戰斗系統更新，整個游戲的體驗突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新穎的戰斗體驗將會起到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讓之前積累的那些負面情緒全部扭轉為正面的熱度，玩家們紛紛表示真香……
那就出大事了。
怕是又要出現朝露游戲平台那種情況︰孟暢拿提成之前一片大好，孟暢拿提成之後當場血崩。
咦，為什麼要說又呢？這兩次的宣傳方案明明有著本質的區別。
總之，這次算是逃過一劫。
裴謙這麼強行一插手，總算是把原本要在下個月初爆發的熱度給提前引爆，讓它分散到了這個月的下半月。
同樣都是爆炸，後者的危害會小很多。
這樣一來，裴謙最底線的目標，也就是通過《永墮輪回》來讓《回頭是岸》的銷量下降、達成免費的目標，應該還是可以實現的。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對于《永墮輪回》，裴謙已經沒有更多的要求了，他之所以皺眉，主要是看到了報告中閔靜超負責匯報的那個部分。
在這個周末，GOG的新英雄鎮獄者也上線了，並且備受好評。
按理說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可關鍵在于，它嚴重影響了GOG和ioi之間的局勢！
這就有點不能接受了。
每次ioi損失一些玩家，裴謙都感覺自己在被割肉，心痛難忍！
自從艾瑞克從達亞克集團總部回來之後，事情就有點不對勁了，ioi那邊開始頻繁地出一些氪金活動，顯然是不打算跟GOG繼續玩了，而是專注于賺手頭的錢。
裴謙一直在思考，應該怎麼拉兄弟一把，但左思右想，怎麼想都毫無頭緒。
跟著一起漲價吧，兄弟倆確實是可以一起挨罵，但騰達得多賺多少錢啊？裴謙早就通過努力把GOG的皮膚利潤壓到很低了，隨便一漲價，那收入都是打著滾地往上翻。
可是不一起漲價呢，只能眼瞅著好兄弟一去不復返。
裴謙是左右為難，想不出太好的辦法，只能寄希望于達亞克集團家大業大，少說也能再撐幾個月。
只要自己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內想出對策，好兄弟就還有救。
但鎮獄者的上線，再度激化了矛盾。
GOG沒有任何的壓力，閔靜超每天沒事干就是翻論壇，找有意思的英雄設計，按部就班地安排游戲內容更新，一門心思全都在鑽研游戲的玩法。
玩家越來越多，論壇上的英雄設計儲備越來越多，GPL聯賽越辦越紅火，這些因素全都形成了一種正反饋，讓閔靜超只要小心一點掌舵，GOG這艘大船就能借著風力，揚帆遠航。
而ioi就完全不一樣了，艾瑞克要完成上面給下來的業績指標，指頭公司的研發團隊也花費了很大精力在新皮膚和氪金活動的設計上面，甚至達亞克集團內部也存在著一定的分歧。
在這種情況下，哪能集中心思去做更好的內容呢？
再加上ioi的玩家群體本來就單薄、缺乏GOG一樣的玩家眾籌設計機制以及各種各樣的其他問題，此消彼長之下，艾瑞克就算是拿著船槳拼命劃水，這艘大船也只是原地打轉。
新英雄鎮獄者的上線本身不是什麼大事，但它卻成為了一個標志點，成為了兩款游戲此消彼長、力量差距越來越大的一個縮影。
GOG因為新版本，在線人數再創新高，那麼也就意味著ioi那邊的日子肯定是越來越不好過。
「怎麼辦，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好兄弟隨時都可能頂不住。」
「一旦崩了，那就真的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得趕緊想個辦法……」
裴謙眉頭緊皺，陷入了苦思冥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