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t VR眼鏡這個名字的本意其實並不難理解，在眼鏡的宣傳視頻中已經很好地展現出來了。」
「它的寓意是，這款VR眼鏡會讓使用者模糊虛擬與現實，讓人情不自禁地疑惑，自己到底是身處于虛幻之中，還是身處于現實之中？」
「就像那個宣傳片拍的，主角在按下‘現實’的按鈕，從虛幻的世界中逃離之後，自以為已經來到了現實，可實際上他只是到了另一個虛幻的世界中。」
「他所看到的，和現實一模一樣的世界，其實是另一個虛幻的假象。」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絕妙的名字，它完美地將VR設備的特性給凸顯了出來。」
「但很顯然，僅僅如此還是不夠讓人印象深刻。」
「所以，裴總和之前一樣，采用了行為藝術式宣發，讓這個概念能夠更加地深入人心！」
「可能有人要問，這里頭怎麼還有裴總？不是跟騰達沒關系嗎？」
「如果你是這麼認為的，那麼……你上當了！」
「我在遲行工作室幫忙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可以向大家保證，遲行工作室與騰達的關系，絕不向網上說的那麼簡單！」
「遲行工作室，是由神華集團和騰達集團共同出資成立的。」
「工作室的負責人，是觴洋游戲原本的負責人，同時也是觴洋游戲迄今為止大部分成功游戲的制作人。」
「Doubt VR眼鏡這個項目，是由神華手機部門的一位資深項目經理負責的，他曾經帶領開發神華的多款旗艦手機。」
「《動物海島》這款游戲，是由裴總提供點子、遲行工作室設計，而在設計的過程中，觴洋游戲的骨干成員也提供了許多幫助！」
「這樣一來，大家還覺得騰達與遲行工作室，僅僅是投資關系麼？」
「可能很多人要問，那網上的消息又是怎麼回事呢？騰達的那個官方聲明又是怎麼回事呢？」
「很顯然，這全都是精心準備、釋放出的假消息！」
「當然，說它是假消息，也不太準確。應該說，它是‘部分真實’的消息。」
「騰達的公告刻意強調了騰達與遲行工作室的投資關系，但沒說遲行工作室的負責人具體是誰，也沒說觴洋游戲去‘友情幫忙’。」
「果然，這個消息輕而易舉地引導了網上輿論的走向。」
「它提醒我們︰眼見不一定為實、耳听也不一定為實。你所質疑的東西，有可能就是真實，而你認為真實的東西，反而有可能是虛假。」
「是不是跟Doubt這個詞完美契合？」
「只有當你處于一種無從分辨真假，感到困惑和迷茫的時候，才更像是陷于真實與虛幻之間難以自拔的狀態！」
看到這里，孟暢震驚了。
竟然有這種事？
裴總的宣傳方案，竟然有這種深意？
不對吧？那，宣傳視頻怎麼說？
這視頻可是我拍的！
孟暢非常確定，他拍宣傳視頻的時候可壓根沒想這麼多。
但是他仔細回憶拍攝視頻前後的事情，又覺得有些懷疑了。
「裴總當時給我的要求是，宣傳片中不要出現Doubt VR眼鏡的真實形象，而是用很夸張、很有科技感的虛擬形象替代。同時，要拍得足夠意識流，甚至讓人覺得莫名其妙，讓大部分人看了都感到疑惑。」
「而我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拍了這個宣傳視頻。」
「如果我換一種其他的理解呢？」
「似乎依舊符合喬老濕的預測啊！」
孟暢突然意識到，這個宣傳片的核心點，其實在于「意識流」這三個字。
裴總說，要讓人覺得莫名其妙、感到疑惑。
這不正是跟喬老濕說的那種精神內核完全相符麼？
孟暢是完全按照裴總的要求來拍的，所以哪怕換一種表現形式，它的內核依舊是「疑惑」，仍舊符合行為藝術式宣發的要求，喬老濕的分析也依舊成立！
孟暢震驚了。
難道說，裴總只是隨便地給我提了一個很寬泛的要求，就已經決定了這個宣傳片的命運？
孟暢趕忙繼續往下看。
「其實，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關于真相的蛛絲馬跡一直都是存在的。」
「只是，被虛幻所迷惑的大部分人，並沒有注意到，也不願意去相信。」
「Doubt VR先是放出100台機器，給一些UP主和主播們，但卻故意選了一些‘有前科’的主播。」
「這些主播們其實非常實事求是地講出了這款眼鏡的優點，但所有人都在質疑，沒人相信。」
「在VR眼鏡正式發售之後，買到的玩家也實事求是地講出了這款眼鏡的優點，但大部分人依舊在質疑，不願意去相信。」
「直到現在，很多人依舊堅持認為，遲行工作室跟孟暢合作，只是想炒作、不想做好產品，而Doubt VR眼鏡搞饑餓營銷，產品很差。」
「但請大家跟我一起，仔細看一看這款眼鏡的參數。迄今為止最高分辨率和刷新率的高素質鏡片，神華集團最成熟的投屏傳輸技術，做出重大革新的游戲手柄……」
「是不是在我介紹完了之後，大家猜恍然覺得，這其實是一款很好的產品？」
「那麼之前，大家為什麼都覺得它很差呢？」
「是因為騰達的那個公告？是因為孟暢的形象？還是因為網上的輿論造成的刻板印象？」
「經過這次的事件之後，大家是不是恍然大悟，明白了真實與虛幻之間的界限其實非常模糊？明白了我們的眼楮、耳朵和大腦是非常容易被欺騙的，我們需要用懷疑來接近真相，但很多時候懷疑卻會將我們引得與真相漸行漸遠？」
「如果大家記住了，那麼自然也就記住了這個眼鏡的名字︰Doubt VR。」
「就像這款眼鏡護額上的這個logo一樣︰一條橫線，貫穿了遲行工作室的標志。」
「這其實也是一個暗示。」
「從表面上來看，這款眼鏡以及游戲是遲行工作室研發的沒錯。但這條橫線將遲行工作室的logo劃掉，意味著這並不是全部的真相，這款眼鏡應該是遲行工作室與騰達共同研發的。」
「同時，這條線也代表著對傳統的顛覆與打破，代表著虛幻與真實的界限，有著極其深刻的象征意義！」
「所以，希望大家能夠放下對這款眼鏡的刻板印象，好好地重新審視它。你會發現，這款VR眼鏡完全無愧于它‘劃時代VR產品’的宣傳詞！」
「下期視頻，我會結合《動物海島》這款游戲，好好講講這款VR眼鏡相比之前的VR眼鏡到底有何種劃時代的巨大突破，敬請期待！」
……
看完了視頻，孟暢徹底陷入了沉默。
這個喬老濕，果然厲害！
竟然還能這樣解讀？
果然，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孟暢明白自己為什麼硬是想不出「裴氏宣傳法」的最後一條了。
因為他從一開始，方向就跑偏了！
顯然，裴總給孟暢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在認真地做反向宣傳的方案，這讓身在局中的孟暢非常堅定地認為，裴總就只是為了做一次反向宣傳方案、拿點提成，把自己繼續留在廣告宣傳部，而已。
但這顯然與裴總的形象發生了沖突。
裴總是一個運籌帷幄、顧全大局的人，怎麼可能就為了孟暢，犧牲掉一個投了幾千萬的項目呢？
所以，孟暢怎麼都想不通這個道理。
但喬老濕是局外人，輕易地看透了孟暢所看不透的內容。
裴總只是表面上在做反向宣傳而已，實際上還是在做正向宣傳！
孟暢之前誤以為裴總的宣傳方法是欲抑先揚，但裴總真正的流程應該是︰先揚、再抑、再揚！
最終，還是要讓項目爆火的！
「裴氏宣傳法」的最後一條終于清楚了︰運籌帷幄、終極反轉！
前面所做的一切，表面上把宣傳方案的熱度全都浪費了，起到了反效果。
但在最後一步棋揭曉之後，所有的伏筆都會揭開，那些似乎被浪費掉的熱度全都聚集在一起，讓整個宣傳方案產生絕佳的宣傳效果！
「原來如此，我終于明白了！」
孟暢豁然站起，一個長久以來一直在困擾他的問題，終于得到了解答。
「裴總為什麼要讓我做反向宣傳？如果我反向宣傳成功了，項目賠錢了，他不是會蒙受很大的損失麼？」
「我之前以為是裴總故意耍我，讓我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地失敗。但這顯然是誤解裴總了，裴總並不是這麼無聊的人。」
「裴總看我遲遲參悟不透，所以自己上手演示了一遍。」
「在一個月內反向宣傳，表面上降低熱度、實則積累熱度，一個月之後再讓之前積蓄的熱度全面爆發，達成更好的宣傳效果！」
「這樣一來，我和裴總就是雙贏了。」
「我反向宣傳，壓低熱度，堅持一個月拿到高提成。等下個月的時候，宣傳效果爆炸，項目大獲成功，裴總賺到了錢。」
「而且，這樣反轉一下之後，能夠比正向宣傳起到更好的宣傳效果。」
「也就是說……」
「裴總其實一直都在暗示我，但我太笨了，一直沒有理解其中的深意，反而還對裴總的意圖妄加揣測……」
孟暢突然領悟了。
原來這才是自己作為廣告營銷部負責人的正確打開方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