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間的修行者,稱呼那個地方彼岸,而那個地方的修行者,便稱呼這里為此岸。
彼岸的修行者,要比此岸的修行者強大太多太多。
那個被擊退的修行強者,更是彼岸修行者里的佼佼者,要不然他也不會穿過這麼凶險的空間,想要來到此岸。
寧啟帝所要做的事情,太過荒唐,讓他們這些人,坐立難安。
所以才會冒險從那邊過來。
他境界頗高,只要能夠降臨到這邊,他便有信心直接抹殺寧啟帝,繼續維持這個地方的原貌,但怎麼都沒想到,就在他通過那段已經阻斷的道路,要踏足這里的時候,事情變化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被擊退了。
竟然毫無反抗之力,便被人這般隨意打飛。
這種事情,放在以往,他從來沒想過。
可事實就是如此,讓他不得不相信。
在這個地方,的確有一位在修行路上走了很遠很遠的修行強者,坐鎮此地。
「怪不得那位都有些閃爍其詞……」
捂著心口的那道身影喃喃自語,想起了自己在啟程之前,那位曾對他說過的話,事到如今,他其實明白了,自己來到這里,實際上除去是他們想要誅殺寧啟帝之外,最為重要的,便是查探此人的生死。
他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當作了一枚可以隨時丟棄的棋子。
自己的生死,完全落在了那出手的強者手里。
只是這位強者,到底是為何在這邊?
有他在,只怕是那位也不敢說有必勝的可能吧?
那道身影在思考許多事情,但沒有想到,下一刻,他身前的空間忽然開始扭曲,一片片碎裂,遠處的光亮,在頃刻之間,也碎裂開來。
王座上那人,漠然出現在他身前。
他不僅離開了此岸,似乎還想將他打殺在這里。
那道身影身上的氣機散開,露出真容,是一個容貌平凡的男子,看不出太多出彩之處。
實際上也是出彩之處,盡數被王座上那人給奪去了。
在王座上那人面前,他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臣民,根本不敢太過于對視。
想起自己之前說的話,那人開口致歉。
「天玄山李玉堂,見過前輩。」
修行路上,達者為師,即便對方不如他的年歲,到了如今,也要該如此開口。
這是對對方的尊重。
王座上那人吐出幾個字,「活還是死。」
李玉堂一怔,一時間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晚輩在那邊,肩負頗多,前輩如何……」
話還沒說完,那人又是一揮手。
無數氣機瞬間涌出,將他擊飛,再度撞碎無數的光亮。
到了這會兒,李玉堂已經是奄奄一息。
王座上那人身影消散,無視此地對修行者的禁錮,來到李玉堂身前,淡然道︰「既然不想死,便答。」
李玉堂臉色難看,一張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只剩下驚恐和敬畏。
對方的境界,還要超乎他的認知。
如今對方出口,他只能緩緩點頭。
「如今彼岸,誰做主?」
听著這個問題,李玉堂仰起頭,有些震驚。
……
……
彼岸道觀碎裂已成定局。
那灰衣道人原本感受到那道威壓,還有些僥幸之心,但那道威壓瞬間消失,讓他在剎那失神之後,才想通了一點。
「他還沒有死……」
灰衣道人喃喃自語,「怎麼可能?!」
灰衣道人坐鎮此地,其實也有找尋北海底下那人的任務,但直到如今,卻始終沒有線索。
他曾以為,早在萬年前,這位便已經死了才對。
可是如今,他才明白了。
那個彼岸過來的強者,寧啟帝對上也討不了好,唯有他,能夠剎那之間,便將其驅逐、抹殺。
看著寧啟帝,灰衣道人皺眉道︰「他肯出手,你早就見過他?!」
依著那人的身份,別說是寧啟帝,就算是彼岸,也沒有幾人能夠有資格見他,更別說是請他出手。
寧啟帝不說話。
灰衣道人還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即便你能見過他,可你要做的事情,如此大逆不道,如何能夠請動他出手?!」
寧啟帝朝著他走去,再次把手放在他腦袋上。
磅礡的氣機從他掌心里彌漫而出,看著這位灰衣道人,寧啟帝淡然道︰「同道,自然相助。」
說完這句話,灰衣道人的身軀漸漸消散,最後只留下他恐懼的面容。
到了最後他消散在天地間,而且再沒有重新凝結。
與此同時,那座道觀,也到了最後的破碎階段。
一片崖都塌了。
在這里,再沒有彼岸道觀。
這也意味著,除非是那邊的強大人物親自來到這里,要不然彼岸再不會清楚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即便是那邊的強者跨越那些空間來到這里,也要看看北海底下的那王座上的男人,願不願意讓他進來。
一切塵埃落定。
寧啟帝面無表情的開始吐血。
不僅是破碎道觀還是破碎灰衣道人的投影,對寧啟帝來說,都沒有表面上看著的那般容易,更何況他身上有傷,並非鼎盛之時。
一襲黑袍,出現在邊已經斷裂的崖上。
是北海底下王座之上的那人。
這是他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離開北海底下的深淵里,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
寧啟帝看向他,由衷的說了一句,「多謝。」
他很少這樣說話,能夠讓他這麼說話的,也不多。
眼前這個,算是一個。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淡然道︰「我問了許多事情,發現他們的確是錯的。」
寧啟帝挑了挑眉,之前在北海底下兩人有過交談,但有些事情,他認為不重要,便沒說。
但那人開口去問事情,自然便會知道全貌。
知道一切的人,想法或許會不一樣,但應該和那些同樣很老的人一樣。
因為他本身也很老。
但是卻不一樣。
那人說道︰「他們竟然走了這麼久的錯路,再不改變,結果就肯定還會是那個結果。」
「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有你的魄力。」
那人微笑道︰「像是你這樣的人,需要更廣闊的天地,有了天地,你會更強大,更有可能改變。」
寧啟帝不說話。
彼岸那邊的修行者,已經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他如果出現在彼岸,或許會被立即圍殺。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那人看向寧啟帝,眼里充滿了希望和生機。
見過了寧啟帝之後,他開始燃起希望。
對他來說,寧啟帝比顧泯更有希望。
寧啟帝沒說話,只要願意,他的傷也可以治好,前往彼岸之後,有了這位開口,那邊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人膽敢再襲殺他,或許他也會在很久之後,站在很高的地方,俯瞰人間。
他會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要如今,他點頭。
寧啟帝卻搖了搖頭,「事已至此,何必回頭?」
他拒絕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人沒有苦難,只是緩緩坐下,看了看遠處,這會兒,已經臨近黃昏。
寧啟帝走過去,和他坐在了一起,沉默了一會兒,寧啟帝說道︰「酒聖杜康的酒給了那孩子,要不然還可對飲。」
世間唯有那九壇酒,才能配得上兩人。
可惜最後兩壇,顧泯當場喝過一壇,最後那壇一氣,也是被他帶走,後來他喝完半壇,九壇酒,最後只剩下半壇了。
那人笑了笑,「要喝酒。」
然後他拿出了一壇酒。
「這酒不是什麼酒聖酒仙釀造的,只是我幾萬年前,在街邊隨手買的,後來一個人,便再沒有喝酒的念頭,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喝?」
別說是一壇酒,就算是一壇馬尿,在放了幾萬年之後,都理應不凡。
這樣的酒,不輸酒聖所釀的酒水。
打開封泥,酒香四溢。
之後,這兩人喝了一場酒,從黃昏時刻,一直到夜幕降臨。
夜色深沉,卻沒有多少人知道,今夜的夜色,依然是繁星點點,但好似還是有些不同。
好像黯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