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挑釁

雲瀟臉上還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心底美滋滋的從他手里接過糕點和籠子,帝仲沒有說話,一切都平靜的仿佛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只有雲瀟捧著東西丟下兩人直接鑽進了房間。

雖然已經切斷了五感的共存,但是他走進來看到帝仲眼眸的一剎那就能清楚的感覺到一股凜冽的殺氣,兩人不言不語先後踏入書房,他將門窗緊閉,隨手點了一盞燈,拉開椅子安靜的坐了下去,帝仲就在他身邊,神裂之術虛無的身體映照著燭火顯得有幾分閃爍,不知過了多久,燭心融入蠟液中,「噗嗤」一聲悄然熄滅。

視線在短暫的黑暗之後迅速習慣過來,蕭千夜微微抬頭,一直站在窗邊的帝仲也同時回過身看著他,淡淡一笑。

原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但當他真的開口之後,居然是一件又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從師兄天澈說到師姐唐紅袖,還慢悠悠的提起隱居的鳳九卿,然後頓了頓,告訴他無言谷和上天界眾人的情況,再從九穗禾說到荼蘼花,從辛摩說到風雨會,他們就這麼一個波瀾不驚的說著,一個漫不經心的听著,唯獨心照不宣的避開了雲瀟。

夜深之後,或許是再也找不到可以說的東西,帝仲眸光一沉,終于沉默下去。

「說完了嗎?」蕭千夜不動聲色地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他也只是微笑著點了一下頭,回道,「說完了,早些休息吧。」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出乎預料的談話,反倒是蕭千夜的臉色稍稍一變,有些僵硬的咽了口沫,對方的神情越是平淡,他的心中越是不安,帝仲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神色淡淡的笑了笑,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忽然停了下來,放慢語速提醒︰「金崇鼠是一種獨居動物,它們身上有非常奇特的氣味,會附著在觸踫過的每一件東西上,無論是鼠窩、水碗還是食盆,只要沾上了一只的氣味,它們就會固執的將其據為己有,若是有其它的同族靠近則會被視為侵略者,別看那麼巴掌大可可愛愛的小東西,打起架來不死不休,必定有一只會因此喪命。」

仿佛在那麼一瞬間,他依稀看到帝仲的臉上掠過了一絲充滿侵略的狠決,然後緩緩走出書房來到院子的角落里,笑吟吟的蹲下來伸手戳了戳草坪上已經被咬死的一只金崇鼠,尸體還是溫熱的,圓滾滾的金崇鼠被撕咬的全身血跡斑斑,耳朵、尾巴都有觸目驚心的缺口,他感慨的嘆氣,饒有興致的對他招招手,輕道︰「看,我沒騙你吧,你以為是給它找個伴,其實是直接害死了它。」

蕭千夜面無表情的看著帝仲手里的金崇鼠,這麼顯而易見的威脅他怎麼可能听不明白,帝仲還是微微笑著,只是眼里的光變得危險而耐人尋味,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帝仲的殘影是如此的陌生,從純白的軀體里透出如死神般的陰暗將他完全籠罩.那樣冰冷英俊的面容清晰的映入瞳孔,和他記憶里一直並肩作戰的帝仲判若兩人,一揮手輕飄飄的將金崇鼠扔給他,毫無溫度的說道︰「尸體得埋的遠一點,要不然很快就會被另一只全部吃掉,你也不想瀟兒明天起來看到一堆白骨傷心難過吧?」

他沒有回話,帝仲也沒有再說什麼,兩人之間看似隔著一層輕紗,卻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盡頭的鴻溝正在無限擴大。

那雙緊盯著他的異瞳眼楮微微有些變了,臉上神情復雜難辨,似乎還有話要說,最終只是抿唇輕笑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覺得帝仲是個危險的人,但這一秒,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一夜無眠,蕭千夜是在天邊亮起的同時一如既往的敲了敲雲瀟的房門,她披了件衣服,揉著眼楮半睡半醒的開了門,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讓他一整夜沉悶的心情頓時明朗了不少,蕭千夜故作淡然的模了模她的腦袋,叮囑道︰「阿瀟,這幾天軍閣在烽火門春選,我要晚些才能回家了,梅酥鋪子那邊我定了你愛吃的糕點和酥女乃茶,晚上讓小霜給你送過來,你要是無聊的話,也可以和她們去逛逛街。」

「哦……」她隨口回答,他不放心的站了一會,想起昨晚上發生的事情,怕她一會發現會傷心,趕緊找借口說道︰「阿瀟,昨晚上你睡著了之後我听見院子里金崇鼠的叫聲,出來檢查的時候就已經跑了一只。」

「跑了?」雲瀟大吃一驚三步並作兩步沖到鼠窩邊檢查了一會,氣沖沖的對他翻了個白眼埋怨道,「你都看見它跑了也不知道幫我抓回來!」

「我抓了,天太黑,那玩意又太小了看不清楚……」他尷尬的咧咧嘴,找了個一听就是騙人的借口好聲好氣的解釋,沒等他說完,又看見帝仲在雲瀟身邊緩緩凝聚成型,他寵溺的笑著,湊過去勾了一下她的鼻尖,語氣听起來和平常並沒什麼兩樣,調侃道︰「你做的圍欄太矮了,連只老鼠都關不住,一會我去找些材料,幫你重新做一個好不好?」

這麼公然的挑釁讓他心中頓時不快,但帝仲似乎沒有要收手的意思,看她憋著氣的樣子,又看了看蕭千夜陰沉著的臉龐,輕輕挑了挑眉毛,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去忙吧,我陪她就好。」

「哼,我才不要。」雲瀟氣哼哼的別過頭去,一時也沒注意到兩人眼里針鋒相對的目光, 啪一聲用力甩上了門。

下一秒,蕭千夜頭也不回的離開天征府,留下原地輕笑的帝仲,不知在想些什麼。

春選如期開始,不同于曾經的秋選因人員數量少而可以將地點直接設在軍閣外的空地上,眼下烽火門外早就整齊列隊了數百號競爭者,來自飛垣各地十二個大主講代表和八十多個學堂的導師坐在左側,五個教官和軍閣的十位將軍則坐在右側,周邊不再設置觀戰台,也沒有再搭建用于選拔的比武台,偌大的場地被平均劃分了五塊區域,帝都城以及四大境的新任將領都將從這里月兌穎而出。

蕭千夜心神不寧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明白為何他會鬼使神差的來到這里,他明明做好了準備不再理會故國的一切,卻總是因莫名其妙的擔心一而再再而三的留了下來,重嵐已經帶著辛摩離開了飛垣,風雨會和極樂珠的事情想必鏡閣肯定自有安排,軍閣也從碎裂之災的巨大損失中緩了過來,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穩步發展,這個世界少了誰都不會毀滅,他根本無需參與其中。

他眉頭緊鎖的想著這些事情,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或好奇、或緊張的看著他,烽火門本是三軍入城的主干道,兩側威武的餃燭之龍映著朝霞熠熠生輝,此時,正好一束清瀲的日光映在冷漠的眼眸邊,雖然容顏不曾有絲毫的改變,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依然保持著曾經冷俊的傲氣,但蒼白的短發被微風吹動卻忽然讓人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滄桑感。

忽然間一個慵懶的念頭控制不住的在腦中響了起來——要不還是回家算了,說不定還能陪雲瀟給鼠窩做個高一點的圍欄。

沒等他做出反應,肩膀竟然被人一把熱情的勾了過去,蕭千夜僵硬的看著突兀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原本就緊蹙的眉頭更是揉成一團,司天元帥咧著大笑,正好撞上了他的視線,忍不住罵道︰「一大早板著臉干什麼?還沒開始你就把人嚇的不敢吱聲了,這里少說五六百號人,一點聲音都沒有,你不覺得得慌?能不能友好點,你是在招人,又不是在殺人!」

蕭千夜的眉峰一挑,異色的雙瞳中迸出一絲森寒,找著借口說道︰「您來的正好,這里交給您了。」

「滾!」司天毫不客氣的拒絕,翻著白眼瞪了他一會,又好笑又要故作一本正經,繼續說道,「我本來不想來的,是陛下怕你這麼多年沒回來不熟悉流程,這才特意喊我過來給你說說情況,你倒好,這麼快就想撒手溜之大吉?你想都不要想,除非你辭官不干了,要不然你就得在這坐個七天,一場一場認真的看著。」

「我本來就沒打算干……」他面無表情地說話,司天頓了頓,想起他剛回來的時候在秦樓說過的話,雖然對他的性子實在是無可奈何,還是輕咳一聲小聲的提醒,「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辛摩提供了風雨會和飛垣商戶的生意名單,他們最大的客戶是山市里的桃源鄉,為了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能準確追查極樂珠的源頭,我听說是皇後娘娘親自偽裝混了進去……」

「皇後?」蕭千夜目瞪口呆的低呼,又被司天一把按住連使眼色,「這事是秘密任務,我也是通過一些不正當的途徑意外得知的,思來想去還是得告訴你一聲,現在上頭按兵不動,大家表面上都是風平浪靜的,到底會演變成什麼局面誰都不好猜測,不過這事背後涉及到海外的陌生勢力,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有你在我也能放心,所以別急著跑,管都管了,你總不會半途而廢吧?」

「元帥……」蕭千夜眼眸微沉,不明白這種無端的信任究竟是為什麼,再一抬頭,司天已經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又笑呵呵的轉頭和別人說話去了。

他緊緊握了一下拳,不知為何忽然放棄了回家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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