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五章︰激戰

帝仲離開無言谷的同時,天守道的激戰仍在持續。

那場忽如其來的昏厥過後,蘇醒也是毫無任何的征兆,他只在睜開眼楮的剎那間失神的怔住了數秒鐘,然後立馬推開窗子凝重的往高空眺望,帝都的雨越下越大,騰起的水汽讓視線朦朧一片,模糊的燈火照亮了熙熙攘攘的街道,行人撐著傘有說有笑的走過,秦樓的歌舞聲輕飄飄的傳入耳中,一切看起來都如此的平靜,讓他恍若隔世。

記憶的最後是胸膛里沸騰的心悸,讓他窒息的兩眼發黑,直接失去了意識。

耳畔似乎有溫柔的聲音,明明一個字也听不清楚,但他知道那是雲瀟在說話,當他習慣性的掃過房間之時,又發現身旁空無一人,只有枕邊一抹淡淡的火光透出熟悉的溫暖。

雖然雲瀟不在,他卻仿佛一下子全部明白過來,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從窗子跳出往天守道飛奔而過,鏡閣轉移了商隊,軍閣封閉了道路,沒有人知道夜幕下即將到來的邀戰,很快他就在空蕩蕩的廣場上,一眼看見正在大雨中安靜等待他的辛摩少主重嵐,那樣坦然的孤身赴約,在水霧中揚起明媚如陽的笑臉,危險又充滿了誘惑。

他竟然有種奇怪的錯覺,仿佛在那個人身上看到曾經的煌焰。

當「改變」二字從一個辛摩口中輕描淡寫說出來的那一刻他還覺得格外違和,但當他真的看到雨中傲然而立的重嵐之時,反而是敬佩大于厭煩。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縱橫流島聲名狼藉、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辛摩族,也有著屬于自己的堅持,若是這得到天賜神力的一族人真的能在重嵐手下月兌胎換骨,無疑會是一件值得欣慰的好事,他雖然將古塵交給了帝仲,還是第一時間尊重的從間隙里取出了瀝空劍,雪色的劍靈在暴雨中閃爍著鋒芒的冷光,也讓對方的微微泛紅的瞳孔一瞬間爆發出亢奮。

「不用古塵?」重嵐打破了這份寂靜,兩人的視線驀的在空中相遇,蕭千夜認真看著他,一字一頓的回答,「古塵是龍神遺骸,對辛摩有天生的克制,勝之不武,不如不勝。」

「哦?」重嵐抬起頭,有些許質疑,蕭千夜欣然笑起,伸出手輕輕覆在受損的劍身上,「瀝空劍是我自幼佩戴的劍靈,對我而言,它是比古塵更加重要的存在。」

重嵐挑了挑眉毛,沒有假惺惺的客套寒暄,一出手就是毀天滅地的恐怖實力,辛摩最大的驕傲就是其強悍的身體,他自然也不例外,就算什麼武器也沒有帶,赤手空拳的搏擊竟讓他感到握劍的手出現罕見的痙攣,力道上明顯比之前的兩個混血強了數百倍,每一次看似輕盈的進攻都能讓雨水如刀鋒般席卷而來,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個讓他一秒也不能分心的對手,他卻感覺身體里的每一寸血肉都被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激情,越戰越興奮。

他是古代種的血脈,天生冰涼的軀體極少能涌出熾熱,但幾番交手下來,額頭微微滲出細汗,讓他忍不住用力呼吸,內心翻滾著劇烈的波浪。

是凶獸的本能嗎?

不,他僅僅只是被對方挑起了興致,想要酣暢淋灕的大戰一場。

這一夜是如此的漫長,在泰山壓頂般的非人力道下,蕭千夜的肩背緊繃,手腕更是青筋暴起,每一擊都必須全力以赴才能穩住腳步不後退,除去匪夷所思的力氣,重嵐的速度更是快到肉眼難以看清,水、霧、光影重重疊疊,在眼前交織成一片迷離又危險的畫卷,即便他的劍尖一次又一次的挑起冷光,攪動風雨,對手的身形依然鬼魅般靈活敏銳。

這一夜又是如此的短暫,不知不覺中天邊泛起稀疏的日光,透過雨霧讓空氣都變得清澈無比,蕭千夜這才終于看清楚重嵐的模樣,果然是如蘇木所言,特殊的血斑覆蓋在皮膚上,宛如一個古老的圖騰,讓他看起來格外的神秘,對手的身體在一整夜的搏斗中爆裂出恐怖的傷痕,血流淌過斑紋的時候,會有撲朔迷離的火焰一閃而逝。

這是曾經吞食過不死鳥的一族人,深埋在骨血內的某種本能在快速愈合著傷口,重嵐咧嘴笑著,一雙明亮的眼楮透著難以言表的狂喜。

火焰的氣息……不同于雲瀟身上的溫暖,辛摩的火是令人窒息的,仿佛他們才是天外流火的傳承人。

雖然蕭千夜一直有意的將戰局控制在空曠的廣場上,但辛摩壓倒性的力量還是讓腳下的磚石破碎成無數細碎的石子,就連數百米外的城牆都經不起勁風的一次次席卷出現巨大的裂縫,這條連接著帝都東門的天守道已經完全被摧毀,不愧是被譽為辛摩百年一遇的天才,即便是對手,都讓他忍不住暗暗稱贊。

從天明到黃昏,似乎也只是短短一剎那的時間而已,昆侖的劍法是不足以對付重嵐的,就連六式的刀影也被他接連踢碎了三柄,坦白說如此實力的對手,除去上天界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但血肉之軀會隨著時間漸漸陷入疲乏,等到再一次夜深的時候,雨勢慢慢放緩,重嵐的眸底也終于有了一絲疲憊,他應該知道這是一場贏不了的戰斗,還是為了接近心中的極限全力以赴。

蕭千夜退開一步,瀝空劍重新勾勒出新的六式刀影之時,忽然瞥見高空一抹淡淡的火光流星般墜落,頓時察覺到雲瀟的氣息出現在附近,一天一夜高度集中的精神終于在瞬間出現破綻,重嵐的渾身散發著凜凜殺氣,目光里似有電閃雷鳴,不動聲色的調整著呼吸,血斑在燃燒,將全部的力量逼至此生的極限,借著他分心的一剎那閃電般躥出!

蕭千夜驀然回神,抬劍格擋,只听「叮」的一聲清脆的聲響在空蕩蕩的天守道回蕩起來,本就有裂痕的瀝空劍經不住辛摩這一拳重創赫然出現龜裂的紋理!

他倒吸一口寒氣,若非金線之術在瞬間從掌心迸出護住了瀝空劍,剛才那一擊絕對可以直接踢斷劍靈!

他低頭看見重嵐血一般的瞳孔深處熊熊激燃的火焰,閃動著異樣的光澤,掌擊過後就是更加凶狠的腳踢對著他的脖子橫掃而來,還未接觸到皮膚,勁風就讓他感到了刺骨的疼,一股冰涼的血順著衣領沾濕半邊肩膀,蕭千夜凜然神色,本能蓋過理智松開劍靈一把扣住重嵐的腳踝,頓時「 嚓」一下,是骨骼被捏碎的恐怖聲響,重嵐哈哈笑起,大跳著連續退了幾步方才站穩。

蕭千夜面無表情的模了模脖子,他確實分心了,但是能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差點逆轉戰局,辛摩少主的實力果真讓他刮目相看,這個位置的傷只要再深一點就足以致命,皇鳥能傷到帝仲,辛摩也能傷到他,上天界的力量之源是天帝殘影的碎片,而火種是神界的東西,他似乎能感覺到有一條模糊的線索正在將一切串聯起來,可又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阻斷了所有的視線。

但這一擊過後,重嵐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還左右扭了扭脖子笑咯咯的沖他擺了擺手,微揚的唇邊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嘀咕︰「到此為止吧。」

「哦?」有些意外他會說出這句話,蕭千夜抿了抿嘴角,跟著笑起來,「這就結束了嗎?我還以為以辛摩的性格,至少要打到站不起來才會罷休呢。」

「呵,沒必要。」重嵐席地而坐,揉著肩膀對他露出一個意猶未盡的笑容,在亢奮結束之後,他的神色頓時黯淡下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分心的那一秒鐘就是我最好的機會,那時候我都無法取勝的話,那麼等你回過神來就更不可能有機會,所以繼續打下去只是浪費時間和體力罷了,我不是死纏爛打之人,見好就收才是最好的生存法則,你說是不是?」

蕭千夜微微意外,不等他說什麼,重嵐眯起了眼楮眉峰一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說道︰「畢竟我是一萬五千年前幸存的那支辛摩的後裔,你說的那些不死不休的瘋子,很早以前就已經滅亡了。」

蕭千夜不言不語,眼中有輕微的波動,仿佛還能看到當年那一場惡戰清晰的開始重演,不知過了多久,重嵐解下腰上的十八個銅鈴遞給他,淡淡說道︰「按照約定,我不會對洛城動手,我會帶著全部的辛摩離開飛垣,並且保證我的人終生不再踏足一步,關于風雨會和你們這邊商戶的生意往來,我也會拱手奉上,現在能不能請蕭閣主高抬貴手,放了我的兩個同伴呢?」

他跳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水漬,指著不遠處兩個金色的光線囚籠裝模作樣的哀求了一番,那表情不像是片刻前還想取他性命的對手,倒更像是個天真活潑的鄰家男孩,蕭千夜微微一笑,五指捏合之下就將金線之術全部散去,重嵐對著族人使了個眼色,謝道︰「那我就告辭了,蕭閣主也盡快回去吧,能讓你分心的人一定是那位擁有皇鳥火種的姑娘吧?我聞到了血的氣息,她受傷了。」

話音未落,蕭千夜已經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他視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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