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如意算盤

「別介意。」瑯江停下腳步,望著正殿的龍首,笑道,「這麼多年只要帝仲回來,這家伙就會吼兩聲,習慣就好。」

蕭千夜凝視著那雙黑焰灼燒的雙瞳,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他從龍首下方走過,碩大的眼珠就跟著他腳步一點點轉動,好似一柄鋒芒在背的利刃,總是讓他感到刺骨的陰寒,一直到進入上層極晝殿,水流一樣深厚濃郁的神力席卷而來,肉眼可見的靈力如螢火蟲一般漂浮在空中,每走一步帶起的清風都能將其輕輕撩動。

空無一物,了無生機,這就是他眼下對傳說中的神域上天界唯一能有的感覺。

上次來到這里,他是從黃昏之海直接掠入下層永夜殿,而對于上層的極晝殿,則是第一次親身踏足,不同于永夜殿如水如鏡靜謐如死的世界,上層隱有微風撩耳的輕響,空靈而悠遠,不知是什麼東西發出,一時間讓他的記憶中里也仿佛交織起似有似無的碎片,若只是稍稍聯想,似乎有那麼一點印象,但要是認真回憶,又什麼也記不起來。

「不喜歡這里?」瑯江回頭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一眼就看穿了對方所有的想法,嘆了口氣,問道,「你對這里可還有印象?」

蕭千夜環視一圈,雖然第一感觀並不陌生,但他知道這確實是從未踏足過的土地,搖頭回道︰「沒有,我看不到他過去的記憶。」

「看不到?」瑯江想了想,半晌才恍然大悟,頓時臉上的神情就變得有些驚訝,低道,「所謂共存……指的是他能洞悉你的一切,但你並無法感知到他的事情?呵呵,真不公平啊,你又對他了解多少?」

「我習慣了。」蕭千夜聳聳肩,一邊思考著瑯江的話,一邊跟著他繼續往前走,最終也只是無奈的扯扯嘴角,「了解的很少很少吧,他有意隱瞞,我就無法了解他。」

「我可以告訴你關于他的事情。」瑯江眨眨眼楮,英氣勃發的臉龐上陡然有一抹孩童般的調皮閃過。

「我沒興趣。」蕭千夜微微轉著眼珠看向周圍,唇齒淡淡翕動,瑯江低咳一聲,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听,主動自言自語的呢喃說道,「和他關系最好的應該就是風冥了吧,他倆的性格還是有那麼一點像的,事實證明,果然是他倆一起栽在了女人手里。」

「呵……」一時被逗笑,蕭千夜沒忍住捂了一下嘴,下意識地低下頭,硬是把笑容又憋了回去。

「他會撿一只凶獸養在身邊當寵物,我覺得挺正常的,不過會為了它把命都丟了,實在還是超出了我的預料。」瑯江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是惋惜還是驚訝,但這種略顯傷感的話題他只是稍稍帶過,立馬又笑吟吟的沖蕭千夜招了招手,把他拉到身邊小聲嘀咕,「對了,紫蘇喜歡他,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不過他好像一直都沒注意到,每次信口開河說會給人家帶些罕見的草藥回來,每次都是前腳出門後腳就忘了個干淨,沒有一次實現承諾,厭泊島你去過的吧,除了上天界,他以前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蕭千夜本來還有些漫不經心,忽然听見瑯江說起這些事情,莫名起了興趣,不知是抱著怎樣僥幸的奇怪心態,忽然目光游離支支吾吾的問道︰「烈王對他一定也很好吧,他、他有沒有……」

「你剛才不是還說沒興趣听嗎?我怎麼覺得你比任何人都更感興趣?」瑯江冷不丁嘲諷了一聲,被最後那幾個猶豫半天還是沒能說出口的字惹得哈哈大笑,自然清楚他想說什麼。

「他、他喜歡阿瀟,不就是因為阿瀟對他好嗎?那為什麼……為什麼烈王不行?」莫名其妙的,蕭千夜竟然問了一個自己也沒想過的問題,像個八卦的婦人,迫不及待的等待答案。

「飛垣那位公主對你也不差吧,你怎麼就不喜歡人家呢?」瑯江一秒都沒想,竟然真的和他津津有味的討論起這個問題來,「名利雙收的事,對你百利無一害,還能讓雲瀟對你徹底死心,說不定這會已經屁顛屁顛纏著帝仲不放了,你為什麼要拒絕呢?你不拒絕那位公主,你們之間的感情就不會搞的這麼復雜。」

「我……」被他說得完全答不上來,蕭千夜支支吾吾了半天,索性閉了嘴。

瑯江擺擺手,嘆道,「感情本來就沒道理嘛,何必糾結那麼多?也許帝仲就喜歡那種會頂嘴,而且腦子不好的姑娘,比如雲瀟?要是真能走到一起,他或許會很開心吧,哈哈哈哈哈。」

蕭千夜臉龐一黑,一秒就將目光尷尬的挪向了別處,瑯江看著發笑,嘀咕道︰「怎麼著,你難道是想做紅娘月老,給帝仲和紫蘇牽線?然後心安理得的和雲瀟過小日子去?」

「我沒有……」蕭千夜心虛的反駁,瑯江不依不饒的拽著他,微微一笑,「你心里那點小算盤也瞞不過帝仲,可他還是很寵你,不僅什麼也沒阻止你,還把獨屬上天界的武學教給了你,對他而言你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呢?嗯,讓我想想,不會也和當年那只凶獸一樣,是養在身邊可以逗著玩的寵物吧?哈哈哈哈哈……」

雖說是以玩笑的口吻說著話,瑯江的內心還是有那麼一絲的遺憾,在大笑之後,看著一言不發的年輕人,又搖頭感慨道︰「年輕真好啊,像你這個年紀的男人,出身就是權貴之家,不愁吃不愁穿,原本應該也不愁娶媳婦吧?可你竟然會為了一個從小就暗戀又不敢直言的小姑娘打著各種如意小算盤,想想也怪有意思的,我年輕的時候……那是很遙遠之前的事情了,很遺憾沒有遇到過這種讓人心動的姑娘家。」

他倒是莫名有些遺憾的神色,笑容有一絲苦澀︰「其實在初次得到神力之後的那些年,我們還是保留著屬于人類獨有的特殊感情,不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不像現在這般無所謂可以隨意丟棄,但或許是彼此之間太過了解,缺乏了一些神秘感吧,反正帝仲就像個木疙瘩一樣,紫蘇也是個害羞的姑娘,拖著拖著,他就失蹤了。」

「後來呢?」蕭千夜下意識的追問,瑯江本是看著他,又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遠處的神殿,臉上露出了一抹奇特的表情,低聲,「後來?反正上天界對時間沒什麼概念,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呆久了難免覺得無趣,慢慢的大家開始分道揚鑣,從最開始幾十年回來一次,慢慢變成幾百年,再到幾千年,你覺得他失蹤了九千年很久很久是不是?呵呵,其實對我們而言,真的不算太久。」

「在這期間,我們也不是沒找過他,不過大多只是點到為止,不干涉同修的私事,這是上天界的雖不點明、但心照不宣遵守的約定。」

瑯江停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自己剛才的話,然後才若有所思的補充道︰「瀲灩是個例外吧,她擁有預言之力,有時候會因為預言中出現某些不祥的征兆而強行插手,不過逆天改命談何容易,有些事情只能盡人事听天命,呵呵,強扭的瓜不甜嘛,所以結果大多不如人意。」

蕭千夜下意識地頓了一下——不插手,這話倒是不假,否則時至今日,他或許要面對更多的困難。

「到了。」談話間,神殿已經出現在眼前,越靠近,神力越是充沛到讓他有些呼吸困難,一眼望去,只見無數白精靈一樣的靈力光球在密密搖曳,仿佛盛夏水面上的螢火,靜謐而讓人心曠神怡。

瑯江領著他進入神殿內部,十二座神像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雕刻而成,即使他抬起頭也無法盡收眼簾,明明是冰冷的雕塑,但每一個內部都有獨特的神力在蜿蜒流轉。

瑯江站在神殿的中心,逐一掃過這些熟悉的面容,眼神復雜,嘴角卻掛起譏諷的笑︰「當年我們初次進入上天界,就像發現了新大陸的孩子一樣興奮不已,自認為真的突破了那層看不見的屏障,成為天空的主人,成為新的神明,所以我們自作主張的在極晝殿建立起屬于自己的神像,呵……听著很可笑是不是?哪有神明自己給自己立神像的?現在想來真是自不量力,可憐可笑。」

「這兩個人……」蕭千夜的目光已經被光澤最黯淡的兩尊神像吸引,努力辨別了好一會才低呼月兌口,「是日月雙神?為何他們的神像會如此破損?」

「因為他們死了。」瑯江淡淡回應,語氣平靜的可怕,又指了指另一尊神像,示意蕭千夜仔細看看,蕭千夜順著他的手指凝視過去,那是一尊女子的神像,心口處卻不知被什麼極端的力量洞穿,以心髒為圓心呈現出鏡碎的紋理,他倒吸一口氣,認出來這是預言之神瀲灩,倏然想起自己曾在烈王的厭泊島和她有過一面之緣,低道︰「這道傷口……我記得應該是煌焰所為?」

「沒錯,是他干的,要是再稍微用點力,那一劍就會要了瀲灩的命。」瑯江點點頭,「為了保住你們兄弟兩個,她隱瞞了雙子之象,致使煌焰無法準確分清楚帝星的真正歸屬,讓他氣瘋了。」

蕭千夜的臉上卻沒有表情,瑯江最後抬指讓他轉身,眼楮陡然冷銳起來︰「為何帝仲失蹤九千年我們也從未想過他會死呢?除去一直死寂的帝星,屬于他的神像其實也一直很平靜,所以我們才會做出這種推斷——他應該是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獨自旅行,因為和煌焰之間的矛盾,不願意回來。」

蕭千夜看著神像,內心潮起潮落。

「但我現在終于明白了。」瑯江深深的嘆息,感到說不出的難過,低道,「終有一天他會因為宿命的相遇醒過來。」

話音未落,瑯江已經出現在間隙面前,只是抬手輕輕踫了一瞬就閃電般收回了手,他捏了捏被魔氣灼的隱隱作疼的手指,對著蕭千夜期待的笑起來︰「這個間隙外層是被破軍之力覆蓋,里層被煌焰主動封死,你要在破壞外層的同時讓帝仲感覺到,里應外合才能徹底破壞這個空間之術,但是他月兌身之際,煌焰也會成為你的對手,要不要冒險,你自己決定。」

蕭千夜凝視著黑洞一樣的間隙之術,忽然又扭頭看了一眼帝仲的神像,仿佛留意到了什麼,蹙眉思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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