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堅聞言，渾身一僵，堅實的地面不堪用力，他的十指深深摳入了地面。
族中至寶星辰杖指引著前來解救金剛猿一族的大人，都說無能為力。
屠戮其他妖族之事隱瞞不了多久，金剛猿一族本事再大，也無法通過飛升雷劫的審判。
難道，真的沒有生路了嗎？
真的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壯年的金剛猿，因為補妖丹效果一過就不受控制地互相殘殺斗毆嗎？
許久，猿堅都沒出聲。
林玄真見他沒話說，將星辰杖放在了猿堅身前，準備離開金剛猿領地，直接去朱雀墓干正事。
「大人，」剛一轉身，猿堅再度開口道，「您看我金剛猿一族還有生路嗎？」
林玄真抬起的腳又重新放下，只淡淡道︰「不給其他生靈一條生路的，又有什麼資格談論生路？生路是自己爭取的，可不是我能給的。」
林玄真覺得她可以給自己這句話打滿分。
看似回答了什麼，實際上什麼都沒回答。
沒想到，在這修真界混了三千年後，她也變得圓滑了些。
片刻的沉默後，猿堅緩緩道︰「我明白了。多謝大人指點。」
連不遠處巨猿們嘈雜的斗毆廝殺之聲都沒能掩蓋住他話中的堅定之意。
林玄真松了口氣，明白了就好。
她正要離去，卻感覺到身後有一陣風吹過。
回身看去，猿堅已經不在原地，只有地面上殘留著十條深深的痕跡。
下一瞬，便有嘶吼和慘叫從那密林空地上，巨猿斗毆之處傳來。
此時沒有一絲月光，也沒有風。
林玄真以神識向那一處探去，只見猿堅紅著眼，殺入了自己的族群中，宛如狂風一般席卷而過。
喪失神智的金剛猿妖沒來得及逃跑，還在纏斗廝殺著就被憑空出現的利爪扭斷了脖頸。
偶爾有幾只金剛猿妖在生死關頭似乎恢復了神智，卻也沒能逃過一劫，眼睜睜地被那巨大的肉掌拍碎了頭顱，只來得及發出半聲刺耳的慘叫。
猿堅的修為和狼夜天差不多，隨時就可以飛升。
而金剛猿妖族中的這些壯年，比起猿堅至少還差著兩個大境界。
因此，這是一邊倒的屠戮。
林玄真還沒搞清楚猿堅為何突然發狂，那些方才還在興奮地尖叫的猿妖，無一幸免，都成了地上溫熱的尸體。
緊接著，猿堅又以尖利的指甲輕易將他們一一開膛破肚，掏出妖丹用力捏碎。
這血腥場面，令三千多年以來，連一只兔子都不曾親手殺過的林玄真，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這麼一退，她小腿肚就撞到了一個東西。
回頭一看，竟然是個帶毛的矮豆丁。
這是一只雌性猿妖，看上去年紀很小。
再一看她的妖丹，已經是只玲瓏可愛的小猿猴了。
林玄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小猿妖看起來都沒到她膝蓋，竟然已經是元妖修為，相當于人族的元嬰期。
小猿妖揉了揉眼楮，面上還有些困頓之色，顯然是被外面的動靜給吵醒了。
她頭頂那一撮金色的毛發，和猿堅額頭那一撮，一模一樣。
林玄真猜到，這大概就是猿堅口中幾次三番提及的無辜幼崽。
「猿源，給你面前的大人行禮，求大人庇佑。」猿堅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他的雙掌紅紅白白，都是鮮血與腦漿，但他看向猿源的目光中，充滿了慈愛和不舍。
這是他的親孫女，生來便有靈智，是金剛猿一族難得的天生靈猿。
如今，猿堅不指望她能重振金剛猿一族，只希望她能不受那些不爭氣的猿妖欠下的罪孽影響，活下去。
夜色正濃，鼻尖濃烈的血腥味提醒著林玄真，猿堅所作所為並非她的幻覺。
……
誰能解釋一下，事情怎麼突然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林玄真攔下按照猿堅指示，要給她行禮的乖巧小猿猴，不解道︰「猿堅，你這是做什麼？」
「金剛猿妖，殘殺他族，不留生機。本該遭因果報應，受天譴滅族，斷絕于修真界。我猿堅，以金剛猿全族，為猿源求一條生路。」
猿堅眼里含了淚，當著猿源的面，將金剛猿一族所做的事說得清清楚楚。
隨後他朝著林玄真的方向，深深一揖，懇求道︰「我的猿源還小，她什麼都不懂，請大人庇佑她至成年。」
……
即使是林玄真這樣沒太大感情波動的，也在震驚之中，生出了一絲憐憫之意。
她嘆了口氣，卻沒有貿然應下。
估計只要等她把這小猿妖帶出金剛猿領地，那猿堅就要自爆妖丹。
林玄真險些忘記，她還沒問那朱果的消息是怎麼回事。
這麼一來，她便不希望這小猿妖點頭跟她走了。
更何況，天雷門已經養了一只蝦妖，再養一只小猿妖，將來是不是還要把所有妖族的幼崽都弄一只來養？
天雷門的中堅力量還是人族，天雷門也沒改名叫天雷妖族幼兒園。
她只好低頭看著懵懂的小猿妖，努力笑得像個壞人，循循善誘道︰「你們族長叫你跟我走，你想離開這里嗎？」
小猿妖的眼楮很大，皮毛漆黑，在沒有什麼光線的夜晚看起來，其實有些嚇人。
她愣愣地撓了撓頭，似乎在思考消化猿堅那一長串的話，憑借本能判斷眼前這個陌生人族的意圖。
很快，小猿妖就做出了決定。
猿源連跑帶爬地，向猿堅跑去，頭也不回地把這個陌生人族甩在了身後。
太好了，不用帶孩子。
林玄真頓時心里一松，對猿堅說道︰「猿堅，猿源不想跟我走。」
看著猿源拋下那位大人，向滿身血污的自己跑來，猿堅心跳都差點停了。
他急急忙忙地念了清塵訣，又火速將滿地的金剛猿尸體以妖火點燃，這才主動向著猿源的方向走了好幾步，將巨掌攤在地上，任由小孫女躍進掌中。
猿堅作為金剛猿妖一族族長，猿身時的個頭也異常高大，比三人高的金剛猿還要高出半人。
猿源趴在他的掌心向下看去，地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連成一片。
「是火！」猿源指著那些躍動的火苗，說了一句，又盯著猿堅看，眼楮里是滿滿的求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