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再回恆都

堇棘被晃蕩醒來,渾身痛得不能忍,是與宋飛英戰斗時留下的傷,他勉強運氣凝聚傷口,面上被什麼臭烘烘的東西拂過,兀然睜大眼楮,蔚然的天空里多了抹土黃。

車 轆壓到一顆石子, 當震了下,隨著一聲「哞」,臉上又被牛尾巴抽了幾下。

他懵坐而起,後知後覺發現,他他他的修為怎麼掉了!!!

堇棘顧不得傷口,抬眼四顧,看到牽著牛的老農,看到牛背上甩著草桿子的大胖女圭女圭,看到一邊走路的九尺莽漢,看到那個瞎眼修士,顫聲問,「我的修為怎麼掉了一層?」

「可能是我領悟得不精吧。」

「!」

「還以為能掉心境。」

「!!!」堇棘口干舌燥,想罵出來,但不敢!

「你怎麼能這樣。」

「心有邪念,做過壞事,掉一層修為是輕的,你該慶幸你還余有福蔭,而我用得也不熟練。」

堇棘手撐在木板上,明明她沒有往他這邊看一眼,卻像是被什麼盯住了,只剩想要逃跑的本能。

可惜他跑不起來,坐著都受不了,傷得太重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那句「給你預演一次」,他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麼,又不敢明目張膽問,只能躺回去,一邊調理傷口,一邊紛紛亂亂地想著什麼。

比起修為掉了一層,比起突然被什麼擊中,置于那種不能尖叫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可怕境地,堇棘發現自己更願意承認自己錯了,承認自己不該發瘋似地亂殺人。

他躺著躺著,醒來發現天黑了,趕車的老伯不見了,換成了那個九尺莽漢。

「這是要去哪里?」

碩獄低沉的聲音被夜色襯得格外渾厚,「恆都。」

堇棘驚了,「為什麼帶我去恆都!」

碩獄白痴似地看了他一眼,「我們要去,身為俘虜,自然要跟著。」

「俘虜?」他什麼時候成了俘虜。

這時湛長風幽幽道,「有株藤妖自稱匪徒,請求招安,希望你沒傷到腦子。」

「不,我腦子有亂,我沒自稱匪徒,只是讓你去招安匪徒。」他捂著頭道。

「對,你受招安嗎?」

「不是,那就是我隨口一句亂說的!」

湛長風表示理解,「俘虜堅決不受招安。」

「按例處刑。」碩獄抓小雞似地拎起堇棘,嚇得他大叫,「按哪里的例,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堇棘不啻于死過一次,現在怕得很,慌忙道,「你總該告訴我,我我跟你們走了,會怎樣吧?」

「管家有了,賬房先生有了,護院有了,那就園丁吧。」

「什麼」玩意!

湛長風有了決計,「你本體是植物,對照顧植物應該有天生的經驗。」

堇棘扭捏了一下,如果只是養養花花草草,他還是能接受的。

「你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可以現在告訴我。」

堇棘猛然看了她一眼,以為自己不小心將心里話講了出來,躊躇半響道,「近期不想干跟殺人有關的。」

湛長風給了他一摞佛經道經,「修身養性很重要,有空多看看書。」

妖啊,他是靈植修成的妖,那也是妖啊,讓他看這種佛經道意?

「有問題嗎?」湛長風感覺到他幽怨的視線,嗯,還能幽怨,比之前的呆木好多了,魔怔應當祛得差不多了。

「沒有。」堇棘口快回道,然後陷入了沉默。

他開始反思自己這般怕她究竟是為何,按人族的話,面子里子都丟光了吧。

怕?

堇棘深思,比她修為高的有,比她實力強的可能也有,然所見的不管人修妖修,都不如她給他的感覺,那麼讓人敬畏。

仔細想想,這種敬畏不是現在出現的,不是他被擊中時出現的,回溯到更早的時候,從她提出三個問題叩問他的本心,從她說

堇棘感覺那個聲音在腦海回蕩,「大道沒有形狀,天地沒有善惡,有智的生靈才分對錯,用一道道尺線,劃出普世的標準,再鑽著空子來維護自己的利益,就如你們剛剛一樣,將失控殺人.掠奪修煉資源,說得天經地義。」

「我做一件事,人們贊頌我,我做一件事,人們誹謗我,但是,與我何干,有智注定偏私,有智生靈的是非觀,僅是為了立場建立的罷了。」

山里的夜色冰涼,並沒有因為盛夏而減緩,他神使鬼差問,「你眼里的善惡對錯又是怎麼樣的?」

「善惡對錯只是某段時間內公認的衡量標準,我並不保證它變或者不變,在不違背我的本心情況下,我會遵循普世的標準。」

「如果違背了呢?」他月兌口而出。

然後他就听到那人,沒有停頓,也沒有快語,如尋常問答般,回道,「那就將我的標準變成普世的標準。」

堇棘感覺自己起了某種興奮,抗拒又欣喜著她的答案,最後忍不住又問,「你怎知你的標準是對的?」

湛長風笑道,「你問到我了,我的標準還沒完善,我也不知道對不對,所以我會先遵守並考察現有的規則。」

堇棘發現自己除了一個個問下去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她想的東西跟別人不一樣,就算她說出來了,你也只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覺得她說的這個規則,又不單單指善惡對錯。

「你是巡察使,這次回去要干什麼,是要常住嗎?」堇棘想到自己要離開彼洛山,去一個有眾多人修的地方,不太安心,沒話找話。

「先參加一個冠巾大會,再待一段時間。」

都是築基修士了,竟然還沒戴冠巾穿道袍,簡直跟他一樣,長在山里的,「听說你們的冠巾大會還需要度師,是你師父親自來當嗎?」

「不是,找個臨時的。」

度師是引導修者上道途的達者,一般會建立師徒關系。

對修者來說,師徒之間的因果是最大的,相當于認了個父母,所以師父只能有一個。其他學技藝的學師.先生,可以拜很多個。

湛長風是不可能讓度師成為她的師父的,她答應,身上的傳承也不答應。

天蒙蒙亮,正好趕上恆都大開城門。

碩獄將牛車丟給了恢復七八成傷勢的堇棘,「給你買下的,你處理吧。」

堇棘啞然,「謝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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